她们终于走到了终点,淮南。
淮南城门的门口有着太多的灾民,高大威武的城门紧紧闭合,没有人愿意让他们进去。
还是舜冶留下的碎银子帮了忙,最终她们讨好了看管城门的守卫,成证明了她们不是灾民的能力,得以进去。
马车里的秦凰掀开窗帘,深深的看了一眼被隔绝在城门口,成千上万的灾民,慢慢的,关上了窗帘,闭上了眼。
这是她如此,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原来地狱天堂,仅一墙之隔。
“无量天尊。”坐在她对面的无尘念了一声道号,他被秦子晋用特殊的草药颜料染黑了皮肤,黑瘦黑瘦的人,跟个灾民没啥区别,眼中却是清灵透彻,他道,“天灾**,本就是劫数,地狱人间,本就是无常。”
秦凰在这一个月内,真是听够了他那些虚伪无比的“道”,她撇他一眼,直接道,“既然无常,那你就滚下马车。”
“不好,不好。”无尘心情很稳的拒绝,“这不是我的劫。”
“呵呵!”秦凰鄙视的看他,虚伪。
无尘对她的鄙视无所谓,声音依然是他所独有的清高纯净,“你,才是我毕生最大的劫数。”
“噗嗤……”坐在秦凰旁侧的二丫,没人住,喷了。
她和秦凰不一样,她是觉得,这个怪和尚真的挺好玩。
最起码,他是这一个月内,唯一能让秦凰除了静默外拥有其他情绪的人。
“你这和尚,想吃白饭就说,油嘴滑舌的,我们小姐可是有相公的人。”在她耳朵里,这怪和尚的话分明是调戏秦凰。
“二丫,我说了多少遍,叫我名字就好。”秦凰无奈的叹一口气,不知是不是路上见得多了,二丫对她从一开始的阿黄,变成了小姐,她强调了无数次,她都不再改回来。
有时候当面应了,下次该喊小姐还是喊小姐。
“阿黄,你知道我为啥突然改口吗?”二丫却是反问道。
“为啥?”秦凰没有多大兴致的开口。
“你看,自从买了马车后,在旁人眼里我们便是不同于难民的,对吧?”
“嗯。”秦凰随意的点点头,这买马车的钱也得感谢舜冶留下的钱。
“我长得就是一副小丫鬟的样子,叫阿黄你小姐也是应当,这叫乔装,而怪和尚,就当你的小厮,秦大夫是老爷,你是小姐,这样的组合才顺其自然。”二丫很是镇定的开口。
这也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王二丫话落,满是期待的看着她。
秦凰自然能窥得她眼中的小心和讨好,她怎么能不知道她现在那种极没有安全感的状态?
原来在安乐村她的承诺,是把自己当成秦凰的好友,当成互相帮助的要好的邻居,她把自己最起码当做了一个有用的人,但是在这如同地狱的一路,她才发现,人,却是连一口粮食都不如的。
说到底,她和阿黄之间没有一点点血缘关系,更是一个一直被她照顾的弱者,而在这种贫困艰难的时候,连父母都可以把孩子卖掉,老人都可以把孩子吃掉的乱世流年,邻居,朋友……这算什么?
什么都是算不得的。
秦凰轻轻的一声叹,有些沉重的点点头。
这一路,带给她太多的震撼,而带给二丫的,却是无尽的阴影。
她不再推拒她的称呼,如果她口口声声的额“小姐”,能够让她有点安全感的话,她又何必一再的拒绝,让她不安呢。
这一路上,秦子晋这两年行医攒的碎银子早已花完,再无积蓄。
到了淮南城内,入户籍,买房,生活日需,这些都需要银子,秦凰想了想,把装着碎银子的整个钱袋都给了秦子晋。
秦子晋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接过钱袋。
秦凰没有告诉他是哪里来的银子,可是秦子晋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定是那个负心汉留下来的。
所幸在洪涝的阴影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秦子晋只花了十两银子,便买到了一个小院子。
淮南的房屋很有特色,颇有点现代苏杭一带江南小镇的风格,屋檐很高很漂亮,这个被主人家废弃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却除了四间屋子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凉亭和小池塘,在几株翠竹的装点下,颇有些情趣。
二丫表现的最为高兴。
在这一路上,无不是破烂颓败的,终于买了院子,还是这么漂亮,青瓦屋檐,小池塘,这样的院子,在二丫看起来简直就是天堂。
二丫让秦凰看着三个孩子,自己打扫的很是欢快。
秦凰看着二丫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唇角也少有的舒缓。
“无量天尊。”无尘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手中端着一壶热茶,往二丫清洗干净的两个半新不旧的茶杯里倒满,然后坐到秦凰的旁边。
“你为何不出去帮二丫?”秦凰没有喝茶的意思,看着屋外二丫忙的热火朝天的模样,在看着旁边清闲的比主人还要主人的无尘,怎么看都不顺眼。
“正所谓,君子远庖厨。”无尘清爽的喝了一口热茶,对秦凰不满的语气不置可否。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能歇脚的地儿,他刚在后院用凉水冲了个澡,这女人不他举世无双的容貌也就罢了,竟然把他当做小厮使唤?
“呵呵,君子,就你?”秦凰觉得,自从和无尘同行开始,她就染上了一个坏毛病,总爱对他发邪火,“死秃驴。”
“……”无尘默然。
他默默还有些潮湿的头发,看着对他从来没有使过好脸色的女人,半天叹了一句,“我现在……有头发。”
而且,他不是和尚,是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