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秦子晋狐疑的看着她。
“无尘,你进来。”秦凰让站在门外的天音道长进来,她和天音在路上往回走的时候,觉得一直叫天音道长太招摇太显眼,问他有没有别的名字,这才得出来一个不像俗家名字的俗家名。
秦子晋看着披头散发的无尘,眼中狐疑更甚,他视线转向女儿,眼中尽是不赞同。
在这个紧要关头,闺女这是从哪里带回来一个叫花子?还跟他们一起走,这不是添乱吗?
秦凰一叹,直接附上秦子晋的耳,一阵嘀咕。
秦子晋听完闺女的话,想了很久,终是点头。
看向无尘的眼神却愈发复杂。
待秦凰换完衣服以后,秦子晋临时决定,现在就走。
因为在秦凰无故消失后,秦子晋让二丫照看秦凰,自然也知道了秦大夫家要离开的事情,她看着秦子晋和秦凰把食物,羊,野鸡等一件件值钱的物什都往她家里送,她眼中纠结之色更甚,突然拉住秦凰的袖子,道,“阿黄,我想和你们一同走,可不可以?”
“这……”秦凰很是惊愕,王二丫喜欢她爹她知道,但是她们现在可是要背井离乡啊。
她在这个小山村生活了不到两年,都这么舍不得,王二丫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不会不舍得吗?
“阿黄,自从爹娘去了,若不是你和秦大夫,就没有现在的我和小宝,说句不害臊的话,我,我早已把你们当成了家人,如今你们离开,我只感觉自己漂泊无依,若是你们不嫌弃,便带上我和小宝吧,哪怕,哪怕我和小宝以后做你们的丫鬟奴婢,我们也是认的。”
王二丫有私心她知道,可她也有私心。
王二丫选择投奔她们,是为了她自己和小宝有个可以温饱的未来,毕竟只要秦子晋在,他只要帮人看病问诊,她们便不愁吃穿,如果他们走了,只凭她和小宝,即使秦凰给他们留下所有的粮食,二丫也算是勤快,可架不住那些有想要贪便宜的村民。
更何况,今年灾情如此严重。
若是有人强抢,二丫一个弱智女流是如何都应对不得的。
秦凰的私心,她有两个孩子,孩子太小,她平日里一个人照看本就艰难,若是逃难,更是难上加难,但若是有个二丫,最起码她在照看小宝的同时,也能帮忙帮她照顾两个孩子一二。
比起天音道长,她还是更愿意相信王二丫些。
“二丫,你不要说这些作践自己的话,你知道的,我和爹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比我们低一等的人。”秦凰叹了一口气,是为可怜的二丫,也是为如此渺小的自己,“若是你想跟我们一起走,我可以劝劝爹,但你要想好,若是跟我们离开,恐怕,恐怕经此一生,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凰觉得,她有必要把利害关系告诉二丫。
逃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不是一件可以随便嘴巴一张一合就能决定的事情。
“秦凰,我决定了,不后悔!”王二丫看着她,眼中是信誓旦旦的坚定之色。
秦凰和她对视了好久,最终是点了头。
她让二丫去收拾行李,然后由她来劝秦子晋。
她把自己的顾虑告诉秦子晋,秦子晋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显然,他和秦凰想的一样,多一个人,虽然目标更明显,但对于她们而言,更多的是方便。
临行计划,又原来的两大两小,变成了四个大人,三个孩子的庞大队伍。
秦子晋把重要的东西放在牛车上,尽量轻装出行。
秦凰二丫和三个孩子坐在车上面,两个大男人步行。
临走前,秦子晋点起了一把火,扔向了秦凰家的屋顶,二丫想了想,让秦子晋把她家也烧了吧。
秦子晋默然应了,熊熊大火起,因为绵绵的秋雨,增加的养分,让火苗愈发贪婪巨大。
二丫望着自己家越来越大的火势,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娘,女儿不孝!”
秦子晋搀扶起她,一行人上路。
而,她们不知的是,在她们走后的第三天,整个村子便被官府的人统统杀绝,孩子老人,一个都没有放过。
原本村如其名的“安乐村”,变成了一个空无人烟的**,最后,因为秋雨连绵,崩了不太结实的河坝,最终彻底消失。
——
一个月后。
秦凰等一行人终于到了秦子晋原本计划逃难的最终目的地,淮南。
这一个月来,他们见了太多的灾民,看了太多的民不聊生。
整个吴国,因为西北部百年难得一遇的洪灾,颗粒无收,而又闻国库空虚,吴皇昏庸,不理朝政,导致灾民义愤渐起,大规模的动乱爆发。
秦凰以前只在书本上看过这些所谓的农民起义,她只知道,农民起义,是意味着一个朝代的衰败,和另一个朝代的兴起,除了这些,她没有太多的感触。
可是眼前真真切切的一幕幕,饿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孩子,在街头墙角靠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老人,官兵的镇压,壮年男子集合的抗议,鲜血淋漓的尸体,无尽的痛哭,悲戚的嚎叫。
秦凰心中,地狱就是无数的恶鬼,无尽的刑罚,阴森恐怖。
而现在,她觉得,她的眼前,就是地狱。
同样头发,同样肤色,同一个国家,同一方山水的人,在厮杀,人,吃人。
这不是地狱,什么又是地狱呢
在和平年代太久的她,牙齿打颤,心中恐惧,只能紧紧的抱着孩子。
直到最后……麻木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