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衮将黄如月护在身后,目注法正,缓缓道:“时过境迁多日,国师仍滞留成都府不归,你我之间确是有缘……”
法正哈哈一笑,道:“萧施主不必多虑,想我法正堂堂蒙古国师,岂会对这小丫头下手?”
“背后偷袭,国师品性着实了得。”萧衮岂会信他,如是法正掌力似“无相拈花指”般迅若奔雷,他与黄如月均难逃重创。
法正不以为意,淡然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萧施主那夜若非暗中偷袭,又如何伤得了方盟主?”
萧衮不想这番僧如此能言善辩,宋语较之日前大有长进,所言亦是事实,一时间倒是无言以对,只得岔开话题,道:“国师如何知晓在下行踪?”
“蒙活佛指引,本座暂留在此地,于成都府路转运使府上做客,昨日见着被擒的巴蜀七虎……”
“命岂由天?天意弄人,果非我所能轻辱……”萧衮心中苦笑,嘴上道:“不知国师拦道于我,意欲如何?”
法正目中精光一闪,面上贪婪毕现:“若施主能带着本座寻到令尊当年所掠各派秘籍,本座自会让道不再为难。”
萧衮断然拒绝,道:“休想!家父之死与蒙古有关,你身为蒙古国师难逃其咎,在下绝无可能以德报怨。”
法正也没想过能说服萧衮,狰狞一笑,道:“若不识相,勿怪贫僧手下无情了!”
黄如月上前两步,指着法正笑道:“贼秃,你六根不净,心心念念他人武学秘籍,贪念不除妄为佛门中人。”
法正老脸一红,强辩道:“两代魔门门主恃强凌弱,强夺各派武学,本座此举乃替天行道、物归原主,何贪之有?”
黄如月玉指往面上一刮,道:“贼秃羞也不羞?分明是一己私念窥视我大宋武技罢了。你若真有心,便磕头九响,本姑娘勉为其难收你为徒。”
法正面上红白交替,双拳紧握,真气迸发,僧服鼓起,心中盛怒已极。他自幼起便崭露头角,号称喇嘛教中天资最高之人,通晓列国言语,武学一道造诣颇深;但进入超一流瓶颈之后,二十年来修为难有寸进,不久前更是见识到了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魔门之主“神州一魔”萧百君以百战伤残之躯独灭上万蒙古铁骑、力抗各派高手,那等枭雄无敌之气概令他心折,进而对魔门武功秘籍日思夜想、几不能寐。此番得遇魔门嫡系传人萧衮,他自是贪念大起,甚至不顾蒙古密令,欲擒萧衮而后快。
萧衮将黄如月拉到身后,道:“月儿,你先行一步,我来挡他。”
黄如月摇首道:“要走一块走。”
法正哈哈一笑,道:“黄小姐身为知府之女,竟窝藏逃犯,贫僧若将此事报于成都府路转运使,只怕令尊难逃牢狱之灾。且转运使公子对黄小姐似乎颇为属意,欲纳为偏房……”
黄如月娇喝一声,道:“贼秃住嘴!你六根不净,出言不尊,眼中可有佛祖?”
法正冷笑道:“小丫头嘴皮厉害,贫僧无暇与你斗嘴。萧施主,贫僧也不与你废话,手底下见真章罢。”说着,他功行于掌,双手涨大数寸,正是喇嘛教绝学“大手印”,向萧衮击去。
那测字先生甚是奸猾,见得此处不妙,早已开溜,一时间再无旁人,法正自是更无顾忌。
萧衮将黄如月推开,自个也错步闪过,一记“无相拈花指”反击点出,同时对黄如月传音道:“月儿,你快走,这贼秃轻功不如我,我脱身不难。”
“我不走!”黄如月哪会轻易离去,反于一旁运气凝神,觅机偷袭法正。
眨眼之间,萧衮已和法正过了数招。法正苦修数十载,功力深厚非他所及,较之方天正只怕亦是不遑多让,雄浑掌风直压得他难有喘息之机,边上的黄如月莫说偷袭,反被激荡的掌风迫退数步。
萧衮心下大急,传音道:“月儿,你若是不走,今日我俩均难逃这贼秃魔掌!”
黄如月眼看形不妙,亦知道萧衮所言属实,面色微黯,掏出被她“收缴”的魔光匕掷向萧衮,同时道:“萧郎接好,妾身先行一步,习武之处再聚首!”
萧衮接过魔光匕,匕首出鞘,匕行剑式,一招“长河落日”划出一道弧形剑光逼退法正,侧首对黄如月一笑:“武侯桥头春波绿,灯花瘦尽不负伊。”
黄如月何其聪慧,知萧衮此言一语双关,展颜笑道:“萧郎小心,莫给这贼秃伤着了。”言毕,她转身疾奔离去。
法正虽颇精宋语,却也难解其意,心道:“莫非这小子和那丫头约好,脱身之后在武侯祠桥头习武之处相聚?哼,多半有诈,本座岂可容你之愿!”他知萧衮轻功非同寻常,若是脱出自己掌势范围,只怕将难于追上,于是掌上劲力再加一分,举手投足间掌力如涛如浪,将萧衮围困于掌势之中。
萧衮腾身而起,避过法正掌力,右手一式“灵蛇三动”抖出三朵剑花,分取法正胸吼三处要穴;与此同时,他左掌一抬,“落叶掌”绝技之一“落叶无边”挥舞出重重掌影笼罩法正全身;他脚下亦未闲着,双腿一开,施出“飞燕腿法”,如双燕齐飞,狠狠绞向法正硕大光头。
法正看萧衮居然心能三用,剑、掌、腿同时施展出三招玄妙招式,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萧衮武功非同寻常,自己只怕难于将他生擒;喜的是魔门所掠武学果然博大精深,如能弄到手中,自己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大喝一声:“来得好!”左手随势拂出一道掌力,将萧衮剑花震向一侧,右掌分出一半功力一式“不动如山”掌势稳稳护住全身格挡萧衮的“落叶掌”,最后脑袋一垂,以数寸之差让过萧衮合击双腿。
“这贼秃武功着实了得,眼下我非他敌手,只能拖延一二待月儿走远便寻机远遁。”三招齐出均无功而返,虽在萧衮预料之中,可法正如此轻易化解,也令他心中忌惮更甚一分。他提气收腹,“云龙九转”第一转出,于半空之中止住身形,向后一翻落在地上,举匕凝神以待,体内真气急转恢复消耗的功力。
法正心中也是暗自惊讶,数日不见,萧衮武功似是又有精进,化解此三招他看似轻松,实则不易,若是萧衮功力与他相当,伤到他亦不无可能。“此子正值年少,武功修为进展神速,眼下已是如此难缠,今日若是不能擒之,将来只怕再无机会……”法正心中略作思量,便打定主意,右臂扬起,对着萧衮虚按一掌。
“这贼秃莫不是故弄玄虚?”萧衮看法正拍出绵软一掌,看似柔弱无力,心中正自生奇之际,忽觉一股阴柔的暗劲悄无声息地涌近身来。“糟糕!”他心知不妙,双臂急运真气,全力挥掌相阻,同时双足急点向后疾退。
但为时晚矣,那股阴柔暗劲一遇阻力,瞬时爆发,劲力之强,便是萧衮全力以赴亦难抵挡,勿论是猝不及防间出掌相迎?他只觉周身如受锤击,魔光匕拿握不稳脱手飞出,一口甘甜涌至喉间。
未待萧衮运气调息,暗算得手的的法正已随掌而上逼至身前,双手分点他身上两处穴道。
萧衮强行咽下冲喉血腥,勉力提起真气,足尖急点,身形纵起,往小巷一侧的墙壁横闪开去。
但萧衮还没未落地,一股强猛掌力已然排山倒海般疾追而至。看来法正唯恐煮熟的鸭子逃出生天,不再留手,想将萧衮重伤掌之后再稳稳擒下。
萧衮强提一口真气,一个侧翻,再度险险避开。
“砰————”
巨响过后,萧衮身后墙壁在法正强横的掌力下轰然倒塌。蒙古国师果非浪得虚名,内力修为远远凌驾寻常高手,足以超一流之列。
法正看萧衮面有红晕,步伐有些不稳,知萧衮已受内伤,一边暂时停手暗中调息恢复损耗的真气,一边利诱道:“萧施主,此时束手为时未晚,否则贫僧收手不住,只怕萧施主性命难保。”
萧衮冷哼一声,也不开口,加紧调息气血疗伤回气。
随着墙壁倒塌,这偏僻小巷里的激斗已然惊动他人,包括一些衙役官兵;但眼见崩墙威势,均不敢靠近十丈之内,只是遥遥围住此地,并遣人禀报上官。
法正无暇理会外围之人,看着萧衮冷笑道:“看来萧施主打算负隅顽抗了,既是如此,就休怪贫僧心狠手辣了!”话音甫落,他右手一扬,又是一道悄无声息的掌劲涌向萧衮,紧接着左掌蓄力,待得萧衮躲闪之际补上一掌。
“这想来便是喇嘛教绝技之一的绵掌了。哼,斗转星移!”萧衮心中微怒,对涌来的暗劲不闪不避,竖起左掌迎上,正是享誉武林的慕容世家绝学之——“斗转星移”。招如其名,可移星转斗,将他人掌力移至他处,乃以弱击强之上层武学。
法正见状,心中暗笑萧衮不知死活,左手又跟着劈出一道无声掌力。这绵掌乃他多年苦练的绝技之一,发出之际无声无息,实则阴毒无比,触体即发,不知不觉中将对手伤亡于掌下。那夜方天正在场,他不愿泄露此技,否则萧衮当时怕是难逃生天;此时方天正不在,他便放手施为,不予萧衮逃脱之机。
眼见法正补发一掌,萧衮暗叫不好,刚将第一道绵掌劲力接下的他不及闪避,只得气集右掌格挡,同时以“卸”字诀卸去部分击来暗劲。
此次相击,强弩之末的萧衮再无幸理,身躯晃了几晃,退了两步,一道血箭由口中喷出,面色苍白,双目黯然,显然负创非浅。如非他以“卸”字诀卸去部分掌力,只怕这一掌下来已是倒地当场。
法正虽讶于萧衮能硬接两掌而不倒,但四周围观者渐于趋多,他恐迟则生变,眼看萧衮似是伤势颇重,便欺身而上,右手扣向萧衮,欲一举擒之。
便在法正即将抓到萧衮之时,萧衮忽然双目圆睁,开声吐气,左掌以霸道无匹的“摧心掌”击向法正。“摧心掌”乃昔年邪派八魔之中“摧心神魔”单独行独门绝艺,掌力独辟蹊径,霸道恶毒,受掌者若是修为差距较大,即有五脏六腑碎裂之虞。
“想与本座比较掌力?成全你!”法正虽是不解萧衮此举,但已不及避让,且以他强出萧衮数筹的内力修为又何惧之有?他右手变抓为击,以八成功力迎上萧衮左掌;他不敢全力出掌,唯恐萧衮重伤之下承受不起,命丧掌下的话他今日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岂料双掌相接之时,法正突觉不对,一股难以抗拒的磅礴之力由萧衮掌心迫来,将自己的掌力悉数震回!“怎么可能?!”他心下亡魂大冒,未及做出反应,已被那奇大的掌力震得倒飞出去数丈,狠狠摔在地上。那霸道恶毒的掌力入侵体内之后,沿着右臂经脉逆冲而上,侵蚀五脏六腑,饶是法正修为精深亦难压制,当即口吐朱红,重创当场。
萧衮也没占到多大便宜,他身形剧晃,双足陷入地中近尺,好容易稳住身躯,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法正用僧袍抹了抹嘴角血迹,目注萧衮,又惊又怒,道:“小子,你不要命了?重伤之下还敢用出‘天魔解体大法’?”他认为萧衮突然功力大增乃“天魔解体大法”所致,惊怒之下连虚伪的谦称也已省去。
萧衮也抹去嘴边血迹,一边运功疗伤,一边嘲笑道:“国师眼力也闷差,在下所用乃魔门绝学‘摧心掌’,哪是‘天魔解体大法’?”他所言非虚,只是有所隐瞒,之前他施展慕容家绝学“斗转星移”将法正所发两掌强行接下蓄住,待法正上前之时连同自己的“摧心掌”一并发出,威力倍增之下重创了毫不知情的法正。只是法正真实功力胜他甚多,他又有伤在身,强行借力蓄力之下,他本身亦是受伤极重。
“小子找死!”法正面现怒色,眼中凶光一扫,强行压住体内乱蹿的真气,起身缓缓向萧衮行来。
萧衮看法正受了威力倍增的“摧心掌”一击之后,居然还有再战之力,心中暗凛,面上仍佯装镇定,提起残余真气随时应战。
“再来!”为免萧衮趁隙脱逃,法正低喝一声,不顾身上重伤,仍强提功力出掌攻向萧衮。
萧衮不敢再次硬拼,“云龙九转”身法施出,身形闪动,与法正游斗起来。
此番再度交手,双方均已身负重伤,拳来掌往间威力自是不如之前,但凶险不逊分毫,即便一方胜出,只怕亦是惨胜。
过得数十招,萧衮拼尽余力仍无逃离之机,真气耗尽率先不支,身中两掌倒地不起。
法正虽将萧衮击倒在地,自己却也中了萧衮一记“无相拈花指”,伤势愈发加重,可用内力已十不足一。无论如何总算得手,他略作调息,抬起沉重的步伐迈向萧衮。
萧衮试着提了一下真气,只觉一阵绞痛,功力无法运集,只得哀叹一声,束手待擒。
法正行至萧衮身前,正欲点了萧衮的穴道,忽觉背后劲风袭来,重伤之下他不敢硬接,慌忙一个“懒驴打滚”,狼狈躲开。
那偷袭之人也不管法正,扑到萧衮身上,带着哭腔道:“萧郎……”
萧衮苦笑一声,道:“月儿,你怎么还在此地?”
“这不是担心你嘛……还好我没走,否则你岂非给贼秃抓了去?还说我离开后你就觅机逃脱呢,结果只知一味死斗,和这贼秃两败俱伤。”
萧衮无奈道:“非我所愿,只是这贼秃拼命纠缠,宁愿两败俱伤也不给我脱身之机。”
法正脸色异常难看,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徐徐步向萧衮和黄如月二人,道:“小丫头,乖乖给本座让开!否则休怪本座辣手无情!”
萧衮推了一把黄如月,想将她推开,但重伤乏力之下却推之不动,只得道:“月儿快走,此人武功了得,便是负伤亦非你所能敌……”
谁知黄如月转首向附近围着警戒的官兵、衙役们叫道:“你等还傻站着干啥?这喇嘛光天化日之下罔顾王法作奸犯科,速速将其擒获归案!”
一众官兵衙役们已认出黄如月,心知不妙却也无法开溜,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哼,谁敢动手!”法正虽身负重创,余威却在,喝声之下众官兵衙役皆不敢动手,只是将他团团围住。
黄如月忙给众官兵衙役打气道:“大家莫怕,这贼秃重伤濒死,此刻已是油尽灯枯外强中干,众人齐上将他拿下,回头本小姐告知爹爹对尔等重重有赏!”
法正怒喝道:“本座是蒙古国师,乃宇文成转运使座上宾,敢对本座动手便是自寻死路!速速给本座滚开,否则杀无赦!”说话间,他强运真气劈出两掌,将逼近的官兵衙役劈翻两人。换在平时他才懒得废话,区区数十名官兵衙役直接动手打发便是;但此刻确如黄如月所言,他重伤在身,想收拾这帮官兵衙役还得大费一番手脚,届时无论黄如月与萧衮是逃是战,只怕他都难以得手了。
众官兵衙役见状,更是不敢动手,不顾黄如月喝止,架起两名同伙,远远逃出黄如月视线范围之内。
黄如月气得莲足一跺,指着跑远的官兵和衙役们骂道:“回头再收拾你们!”
法正阴沉沉地道:“小丫头,看在知府面上你让开时犹未晚,否则勿怪本座不念情义了。”
“让开便让开。”黄如月眼珠一转,向前行步佯装离去,待与法正擦身之际突然挥拳娇喝,一拳击向法正胸腹。
“不识抬举!”法正江湖经验远甚黄如月,早有提防岂会中招,他冷哼一声,伸出右手一拨,一式“四两拨千斤”,顿时将黄如月转了个身扣住她的右肩,道,“小丫头不自量力……”他正欲去点黄如月穴道,忽觉下身剧痛,痛叫一声放开黄如月,双手捂着小腹下边蹲下了身子。
萧衮不禁莞尔,黄如月用了一招“海底捞月”,法正堂堂蒙古国师,何曾想到堂堂知府千金会使此下流阴招,重伤兼小觑女子之下居然也着了道儿,传出去定会贻笑江湖。
黄如月得势不饶人,紧接着飞身一招“飞燕腿”,将还在捂着小腹的蒙古国师狠狠踢飞出去。
“嘭”的一声,法正倒撞在巷壁之上,一代蒙古国师四脚朝天、毫无形象地跌落地上抽搐不已,再无余力站起。
“搞定!”黄如月兴高采烈地转回萧衮身前,问道,“小贼,你还能动身不?”
萧衮摇了摇首。法正疼痛着抽搐,他也在憋着笑抽搐;若是成吉思汗见着这一幕,立马贬掉法正国师称号将其斩首也不无可能。
黄如月抱起萧衮,将他背在身后,道:“我背你。”不等萧衮回答,便往家中返回。在萧衮相助之下,她内力修为进步颇快,背着萧衮也不觉吃力。
萧衮伏在黄如月柔软的背上,只觉幽香扑鼻,甚是舒适,低声道:“月儿,多谢你了……”
黄如月边跑边笑道:“若非是我,你也不至如此。真要谢我,便以身相许罢。”
萧衮“嗯”了一声,就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哼,臭小贼!”黄如月狠狠跺了下脚,全力向家中奔去。
※※※
不知过了多久,萧衮由朦胧中醒来。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黄如月闺房之中,躺在熟悉的大床之上,口中有些许苦涩之味,但双唇依稀残留一丝似曾相识的香甜……
“你醒了。”黄如月坐在床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醒来,喜上眉梢,道,“看来这药药效不错。”说着,她一手端起床头的一大碗药汁,一手掰开萧衮嘴唇,不由分说灌了下去。
“咕噜咕噜……”萧衮尚未回过神来,那一大碗药汁已悉数灌入喉中。好容易咽下最后一口药汤,他咳了几声,道:“此乃何物?”
黄如月道:“这是别人送给我爹的百年老参,方才我去偷来让厨子煮了给你喝的……”想起方才喂药的情景,她娇颜酡红,羞涩道:“人家可是用嘴给你喂的……又给你个小贼占便宜了,哼!”
“难怪……难怪……”萧衮闻言,亦是脸色红窘,结巴了半天亦无下文,总不能直说难怪唇间残留一丝似曾相识的香甜罢?
黄如月玉指在萧衮鼻尖一刮,道:“堂堂七尺之躯还脸红,羞也不羞……喂,臭小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你该何以为报?”
萧衮讷讷道:“我……我教你……”
黄如月没等萧衮说完,就在他额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道:“教什么教,一天到晚就会说这个,就没其他了?”
萧衮伸手揉了揉额头,不解道:“其他?”
黄如月拍着小手,笑吟吟地道:“诸如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生愿以身相许……”
“这……这……”萧衮面皮不厚,唇齿不灵,面对刁蛮泼辣的黄如月只能甘拜下风。
黄如月不满地掀了掀嘴,道:“臭小贼,死呆子!”
这时,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响亮的脚步声,萧衮借机摆脱尴尬,道:“有人来了,为数不少。”
黄如月皱了皱眉,道:“你先躲进被里,我去瞧瞧发生何事。”
萧衮点了点头,正欲避入榻内,却听“哐当”一声,来者连门都不敲直接撞开闯入屋内。
一群官兵率先进入,在床前不远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床上的纱帐都未曾放下,同处一榻的黄如月和萧衮均被闯入之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黄如月面色一阵青红,怒声喝道:“你等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本小姐闺房?”
一声大笑传来,官兵们纷纷让开,一行人等鱼贯而入直至床前不远方才停下。
为首一人身着官服,身材颇为高大,约摸五六十岁模样,面白无须,却有些许不怒自威之相,似是久居高位。
他左边赫然是那蒙古国师法正,只是他面色苍白,步伐虚浮,应是重伤未愈。他看着萧衮和黄如月的目中露出熊熊怒火,对二人极是恼怒。
右边则是那夜萧衮见过的成都知府黄大人,按黄如月所想,也即是他的“泰山大人”……
后边跟着一名面色惨白的白衣少年和几名护卫,那少年见着黄如月立时眼光一亮,仿佛猫儿见了腥,直勾勾地看着不放。
萧衮暗叫糟糕,连忙默运无名心法,意欲恢复些许功力以应不测。
黄如月神色一呆,道:“爹爹?宇文伯伯?你们怎么来了……”她口中的宇文伯伯,便是那名面白无须的居中为首者——成都府路转运使宇文成!
黄大人面色铁青,指着黄如月怒不可歇地道:“不孝之女!竟窝藏逃犯,还与其同处一室,如此伤风败俗,黄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如若不是宇文大人和法正国师前来告知,爹爹还不知要给你这不孝女瞒到什么时候!给我上,将犯人拿下!”
“是,大人!”众官兵闻言领令,便要上前捉拿萧衮。
“谁敢!”黄如月却将萧衮拦在身后,道,“爹爹且听女儿一言。”
黄大人铁青着脸,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黄如月在黄大人身前跪下,道:“月儿知道爹爹一向疼爱女儿,而月儿也非不知廉耻,与他同处一室虽事出有因,但却未有苟且之事。”
黄大人脸色稍霁,道:“此话当真?”
“月儿如有虚言,当天打五雷轰!”
“哼,此乃你一面之词,为父如何信你?”
那转运使宇文成忽然插话道:“黄大人,我相信令嫒所言。”
“多谢宇文伯伯。”黄如月对宇文成一拜,接着转对黄大人道,“女儿有一事相求,恳请爹爹答应。”
黄大人稍有好转的面色复变铁青,怒道:“你还有脸求我?”
那宇文成却笑道:“黄大人,令嫒知书达理,想必不会无理取闹,不妨听听令嫒所求何事。”
“若非是你,本知府又如何来此?黑脸我扮,红脸你来,莫不是想我与月儿父女翻脸?宇文成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黄大人斜眼看了下宇文成,虽是暗自腹诽,却也不敢溢于言表,道:“好,看在你宇文伯伯份上,就给你个机会。”
“谢爹爹,谢宇文伯伯。”
“废话少说,快说何事!”
黄如月一指萧衮,道:“爹,月儿喜欢的是萧公子,虽与他并无越轨,但瓜田李下同处多日,已无可能再嫁他人,只能对不住宇文公子了,望爹爹成全!”
黄大人闻言,面色一震,一时为之惊愕不语。
后边那面色惨白的白衣公子站上前来,怒道:“岂有此理,黄如月,我宇文建看上你算是你前生之福,令尊也已同意,何以当众毁约?”
黄大人也反应过来,气得全身颤抖,指着黄如月身后的萧衮,道:“给我上,将此贼拿下!”
两旁兵丁闻言,一拥而上,便欲去抓萧衮。
却见黄如月翻身而起,“落叶掌”出,化出片片掌影,瞬间将那几名兵丁击飞,连带着撞到后方一片兵丁。
黄大人见此,怒极而笑,道:“大胆孽女!此时此刻还敢动手,是否还将为父放在眼里?”
萧衮一声长叹,道:“月儿,你又是何苦呢,我随他们走便是……”
黄如月却摇首凄然道:“女儿不孝,望爹见谅……”
那转运使宇文成微微一笑,道:“黄大人,令嫒果然身手了得,无怪乎能一举擒下横行成都府路十数载的巴蜀七虎。”
黄大人尴尬道:“出此不孝之女,实乃黄门不幸,让宇文大人见笑了……”
“无妨,令嫒只是一时糊涂,为魔门贼子所惑,待此事了,她自会幡然醒悟。”宇文成手一挥,道,“江护卫,你等上前领教一二,但莫要伤了如月小姐。”
“是,大人!”宇文成身后几名护卫依令而出,向黄如月逼来。
黄如月道:“若是月儿侥幸取胜,还请爹爹和宇文伯伯放萧郎一条生路。”不待宇文成和黄大人回话,那几名护卫已然逼近,她忙面施出萧衮所授武功,在床前狭小的空间内与那数名护卫斗了起来。
那几名护卫武功相当不弱,较之黄如月府上护院更胜一筹,均有二流偏上水准;尤其那为首的江护卫更是身手不凡,几近一流高手之境,黄如月虽习有多项武林绝技但功力尚浅便是与之单打独斗都未必能胜,何况以寡敌众?她很快落到下风,只是仗着江护卫等不敢伤她性命以死相拼方能周旋一二,只是顶多撑个二、三十招,也必然落败被擒。
蒙古国师法正因重伤之故,自入得屋来未发一言,此时见得黄如月所施武技虽火候尚浅却均属上乘,他不由得目光闪烁,显是贪念又起,眼珠乱转,恨不得立时上前擒下黄如月,只是却有心无力,只能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得手。
法正也就罢了,那转运使宇文成看在眼里,不知何故居然也是目现精光,异彩连连,颇有蹊跷。
萧衮心中甚急,但着实内伤太重,此时依旧提不起丝毫真气,便是动弹都显勉强,除了干着急亦是无计可施。
又过得十多招,黄如月已然支撑不住,左肩中了一掌,倒坐在地。
眼看黄如月已无再战之力,宇文成忽然一指着床上的萧衮,高声道:“魔门余孽,当斩无赦,杀了他!”
“是,大人!”江护卫等弯刀出鞘,直扑萧衮。
萧衮无力御敌,只能一声叹息,合目束手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