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被人甩了一口锅,叶弯弯表示有点冤。
“...小月牙你再好好想想。齐菀儿说代你受过,不管她的话有几分真假,至少有人要害你这件事是很有可能存在的。你们在何府有没有发生过一些异常,或者奇怪的事?”
空穴来风,必出有因。
说他风声鹤唳也好,草木皆兵也罢。纪温闲不敢想,这事如果起初当真是针对叶弯弯的......
“奇怪的事?...张吉他们赔罪算不算,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给何老太太贺寿那会儿,非要死皮赖脸凑过来道歉。”
她是等着别人来道歉的主儿么,惹她的后果,一般当场就能知道了,都不带隔夜的。事后赔礼什么的,哪有拳头更能让人长记性?
横行帝都最为嚣张的纨绔,他们可不像会给人赔礼道歉的。纪温闲皱眉,“然后呢,小月牙你详细说说。”
叶弯弯摊手,“赔完罪就散了呗...”
她对这事的印象,一句话就够全面详细地讲完了。
“还是婢子来说吧,”主子谈话,自是不能打断的。苳雪一直默默坐在旁边,此时接过话口,“孙小姐可还记得摔碎的酒杯?婢子当时...是故意撞您的。”
这事,得从灯笼在飞花园烧成一堆灰后说起。
那会儿宴会即将开始,苳雪只得放弃找耳坠,匆匆返回。在前后院一线之隔的拱门处,遇到了顾墨。
顾墨是特意等着苳雪,提醒她小心张吉几人。回到席间,苳雪想告知叶弯弯却被何老太太打断,没等再寻到合适的机会,掏粪三人组就找来了。苳雪暗道不妙,奈何身份卑微又没发现异常,只得紧紧盯着,心焦似火向顾墨求助。
对视一眼后,顾墨拎起茶壶,重复着张吉的动作。只有一个细小的区别,他放在茶壶柄上的手,反复扣动着,似乎在暗示什么。于是苳雪留意着,结果发现张吉在给叶弯弯倒酒时,手上也出现了这个动作,酒壶柄极有可能暗藏玄机!
碎了个杯子,中间都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叶弯弯听得目瞪口呆,千言万语顿时化作一句,“......我靠!”
同样是何府宴会,苳雪的打开方式为什么跟她完全不一样。明明是掏了份子钱吃吃喝喝,怎么转眼就变成黑暗画风?
“寻常酒壶做手脚,多藏在壶盖,譬如太极扣,算是藏得隐蔽些的手法。但藏在壶柄的机括,连我也只是听过,一暗一明,设计极其微妙复杂。这顾墨远远看了几眼,居然能窥破?”
叶弯弯本身对顾墨印象好,又知道他帮过大忙,这会儿听到纪温闲话里的质疑,自然是极力维护的,“他比你聪明呗。”
纪温闲也不否认,意味不明地笑笑,“他可是静王的左膀右臂,自不是我这个闲散人能比的。”
顾清宴曾评价他这个少有来往的堂弟,此子善隐藏。短短的五个字,从顾清宴嘴里说出来,分量可不轻。
所以,纪温闲不得不怀疑,这一切会不会是顾墨在背后推动?
何录与丞相长子交往过密,是以何老太太想跟洛枫书院结亲,对张党有益无害。张吉等人出于私人恩怨,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达成目的,却被顾墨得知。身为静王一党,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理。而选择通过苳雪来处理麻烦,隐藏了自己,也让叶弯弯领了情。
仅仅是这一部分,顾墨就处理得极为漂亮。如果齐菀儿的事也是他做的,那这个人的手段和心计,可以说是可怕了。
“顾墨为什么不直接来告诉我,白白放跑那几个杂碎,想想就好气!敢给老子下春药,气死我了!…苳雪,赶紧的,帘子撩上我顺顺气儿……”
叶弯弯哪里知道,顾墨到宴客厅时济济一堂,他的座位在末席,身份尴尬,贸然去找叶弯弯很扎眼。见到苳雪不在她身边,这才出去碰碰运气。再说叶弯弯那脾气,身边没个人劝着,知道了还不找上张吉他们打起来?没凭没据,她的冲动不过是授人话柄,被倒打一耙罢了。
马车穿过冷清的大街小巷,阵阵夜风被卷了帘的窗口裹进车厢,很是能提神醒脑。
叶弯弯抖了抖裙摆。
那杯酒,可全泼洒在她衣裳上了。在何府还不觉着有什么影响,这会儿却叫风吹得湿腻腻贴着腿,难受得紧。
叶弯弯忽的想起一个疑惑之处,“不对呀。我以茶代酒的时候,那什么世子还想递我酒来着,如果放了药,他自个儿怎么还喝了?”
苳雪猜测,“您那会儿让他喝。世子打着赔罪的幌子,不喝也许...更奇怪。”
春药对色胚来说,只是助兴之物。
想到此处,苳雪和叶弯弯心情都不大好了。也许,她们间接害了一位姑娘。
二人哭丧着脸,想法并不难猜。
这帝都城不干净的事多得去了,谁管得过来呢,纪温闲暗自叹息,嘴上却混不在意道,“销金窟的姑娘,今晚怕是要逮只肥羊咯。小月牙,你这姿势,着实不怎的赏心悦目。要不改天本公子也带你去春华楼取取经?”
若是有的选,谁愿意流落风尘,春华楼的姑娘各有各的悲惨际遇,却不自苦。叶弯弯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位极为美艳的姐姐,她常说“到这儿的男人啊,就是傻子,被老娘睡了还要上赶着送银子。”
顺着纪温闲的思路去想,叶弯弯总算不那么难受了。她继续抖着衣裙,抱怨道,“吃过薄荷不?这酒泼在腿上,凉飕飕的,还腻乎,裙摆拉开好受点。”
“...这是酒杯打碎沾上的?”
见叶弯弯点头,纪温闲困惑更深,要不是他脸色一本正经,低头嗅着裙摆时,叶弯弯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在耍流氓!
拦下苳雪阻止的动作,等纪温闲重新坐好后,她才板着小脸道,“动手前,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本公子怎么能辜负小月牙的信任呢?”纪温闲看向苳雪,确认了一遍,“若本公子没猜错,小月牙这身衣裳上的刺绣,用的可是一种名为美人香的纱线?”
“...孙小姐不喜香粉,婢子并没有撒,公子是如何认出这纱线来的?”
“因为这种纱线贵呀,本公子去岁买下原产地所有织布坊时见过。用它织出来的衣物,能够存住留在上面的味道。小月牙身上,只有酒味,没有任何药味......”
“没有药味是什么意思?”
叶弯弯越听越糊,一会儿说张吉他们下药,一会儿又说酒里没有药,她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纪温闲戳了戳她的眉心,“笨脑袋别想了,意思就是,整件事是虚惊一场。”
他虽笑着,心却沉了几分。事情比他原来的猜测更复杂。
顾墨说听到了张吉他们密谈,而下药之事却没有真凭实据,到底是顾墨撒了谎,还是另有内情?这一点,有待查实。
而同一时间地点,两处地方提及春药,是巧合?亦或是,谁在幕后的精心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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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别苑。
暗卫放下齐菀儿,退出门外等候。
顾清宴让婢女去备些热水,转头对她道,“好生休息。我明天再来。”
齐菀儿攥着被子角,眸光脆弱,“清宴哥哥,我害怕,你能不能不要走……”
“我会留下暗卫。你若害怕,随时可以唤她进来陪着你。”
顾清宴向外走去,一脚即将迈出门槛,身后传来齐菀儿的质问,“如果今天出事的人是叶弯弯呢!清宴哥哥,你可还会这么说?”
脚步一滞,他不自觉握紧拳,回头看向齐菀儿。
她似哭似笑,捶打着床沿,“只有提到她,你才愿意看我一眼吗?为什么?她到底凭什么!”
顾清宴低头想了想,“如果是她,也许,现在我处理的会是一桩命案。她将无罪释放。”
对呵,叶弯弯是个匪类,身手不弱。
匪类?一直以为这是她胜过叶弯弯的地方,原来在清宴哥哥眼里,连这一点,都是极好的。
齐菀儿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不间断地,落在被子上。
顾清宴早已离开,她的呜咽委屈,回荡在空荡乌黑的房间里,“明明先喜欢你的人是我,昭告天下喜欢你的人也是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的人还是我。可是清宴哥哥,你喜欢的人怎么就不能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