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儿子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儿的处理,还是得谨慎一些,儿子想,先跟二弟和三弟商量一下……至于说我母妃……”周珉昌头疼又愧疚的垂下头去,郁闷的叹了口气。
陈皇后眼底里流出无奈又怜悯的神情,只是,有些事,不是靠可怜就能够改变的。
“今儿个这事儿,怕是瞒不过多少时候,镇国将军若是知道了……唉……殿下可得想办法儿尽快的查办清楚,不然,连皇上那儿,都不好交代。”不得不说,能当得了一国的国母之人,中场还没被有心人士给拽下场,成功依然的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个心肠儿,都是相对来说比较硬的,所以,陈皇后也是这硬心肠的人之一。
周珉昌的眼睛果然眯起来了,怨恨、恼怒、不屑等情绪统统蕴含在这双眯缝的眼睛里。
“请母后放心,儿子知道了!”
陈皇后也没虚留周珉昌,打发他赶紧下去查案,自己则让莺姑把小珉鹏抱了过来,孩子还太小,现在正是需要“母爱”的时候。
她自问不是个恶毒的人,妒忌心——她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有过,但只有那短暂到几乎如同一阵儿秋风,只是从她的生命中一吹而过一般,毒、狠、恨,辣这些形容词,跟她这个人,几乎就不沾边儿,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就会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了,她不愿意让自己痛苦,能开心的活着,干嘛要去寻那些痛苦呢?那不是脑子不好使呢嘛?就如同喜妃。
乱花渐欲迷人眼!
人若是被权、名、利等牵着鼻子走了,那就等于失去自我了,不是因为多付出才受伤,而是期待回报的心让自己受伤!与其让自己失望,还不如自己牵着权、名、利的鼻子走,来的顺心舒服呢。
周珉昌现在正式开始以太子的身份监国,皇上去皇家别院修养的第一天,就出了行刺这等大事儿,就是现在让周珉昌闲着,那他也不会闲着的,更何况,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可以扳倒镇国那个老贼,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周珉豪和周珉睿很快就被宣到了太子办公所在的勤政殿,俩人依着规矩给太子周珉昌行了礼后,就恭恭敬敬的站着,等着太子殿下的吩咐。
周珉昌也不跟他们客套,三言两语的就把今儿个早上皇上离了宫,又遭遇到刺客的事儿简单明了的说了,看着两个弟弟,周珉昌道:“刚刚我已经去过母后那里了,这事儿到底是喜妃的主意还是镇国的主意,现在尚不得而知,对于喜妃的处置,本殿想着,还是让父皇和母后来处理比较妥当儿,至于说镇国,哼!那个老贼心里的野心大着呢,不抓到他的把柄,我这个太子也白当了!”
周珉睿比之周珉豪,性子个性都要温和的多,周珉豪是宫廷规矩礼仪的“教导主任”,不等到太子发话,让他发言,他是绝对不会张嘴的,所以,此时,只有“软柿子”的周珉睿来开口了。
“太子殿下,臣弟以为,此事暂且不易大肆声张,一来咱们现在手里证据不足,二来,也以免让有心之人有了可趁之机钻了空子。”
周珉昌愤怒的“啪”的将桌上的犀角纸镇当做惊堂木一般的一拍,恼怒道:“这还要什么证据?那几个刺客已经全部被李都尉送到了刑部,现在刑部的赵恩浩已经集结了人手,逐一审问,用不了多久,就都得招供,这么多的人证,还不足够?”
周珉睿心底里叹了口气,自己大哥的这个性子,如何当得了一国之君?
“太子大哥,臣弟……臣弟不是这个意思,唉……这事儿说到底,若是捅了出去,到底有失皇室脸面,而且,如果审理到最后,只有人证,那绝对是不足以服众的,到时候,如果被镇国将军利用了舆论,那可就大大不利于我们了,如果镇国将军再通过这事儿,大打委屈战术,那咱们……”周珉睿赶紧拱手对着周珉昌行了一礼,解释道。
周珉昌见周珉睿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有一丝的过意不去,他内心里,是很愿意跟这些弟弟们亲近的,也信任他们,只是母妃非要让自己忌惮这些弟弟们,其实有什么好忌惮的?自己还不是稳稳的坐到了太子这把椅子上?唉!女人就是多疑又小心眼儿!
“大哥没怪你,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尽管跟大哥说就是!珉豪,你来说说看!”周珉昌对着周珉睿点了点头,又看向站的笔直,一张脸上毫无表情的木头一般的周珉豪问道。
周珉豪眼皮微抬,躬身抱拳行了礼,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臣弟同意三弟的看法,只是,臣弟却是想问太子殿下,这事儿要查到哪儿为止?太子殿下也知晓,赵世子跟臣弟是从小一起念书的,情分自是深厚,如果殿下有什么吩咐,赵世子也一定如同臣弟和三弟一般,竭尽全力为殿下办事儿。”
周珉昌似乎是没有料到周珉豪的话说的如此直接,脸上的表情明显的一愣,楞过之后,笑容渐渐爬上了嘴角儿,他激动地从上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下红毯铺就的旜阶,走到周珉豪面前,伸手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儿,大笑道:“不愧是本殿的弟弟,大哥没白疼你,待这事儿了了,大哥再送你几个知情知趣儿的美人,哈哈哈。”
周珉豪的肩膀几不可闻的向后躲,脸色更是不受控制的黑了起来。
周珉睿心里偷偷擦了把汗,他太了解自己这个二哥的怪癖了——那就是不喜被人碰触,甚至是连他自己的母妃淑妃娘娘,都不行。
“大哥,太子大哥,先别打趣儿二哥了,先说正事吧。”周珉睿赶忙儿笑着打岔道。
“嗯,珉睿说得对!咱们先把正事解决了。”周珉昌笑着又拍了拍周珉睿的肩膀,转身儿吩咐自己的贴身内侍道:“快,给两位殿下看座。”
小太监得了吩咐,马上指挥着伺候御案的尚宫女和小太监抬了椅子进来。
周珉豪和周珉睿行礼道了谢,太子把人都打发了下去,这才跟倆人商量了起来。
商定了初步的计划,周珉昌吩咐周珉豪去刑部,代自己询问一下“进展”,周珉豪从容淡定的接了太子的旨意,独自去了刑部大牢。
事情的进展相当顺利,周珉睿又领了太子嘱托的一些细务,毕竟太子刚刚监国,朝中的好些事儿,还不算太上手,周珉睿辅佐他的工作,也就跟着繁重起来。
见了几个朝臣,商量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朝政,眼看天色也晚了,周珉睿打发了朝臣,自己则只带着一个小山子,打马朝着皇室别院而去。
皇上的行程已经定了,自是不可能再呆在皇宫,不过,既然是请君入瓮的计策,那么他的御撵也不可能就是早上出发的那一波儿。在周珉睿的安排下,皇上和刘丽妃俩人的车碾晚于原定的时辰一个半时辰的晨光出发的,所以,这会儿皇上和刘丽妃俩人已经是身在别院之中了。
皇家别院的内书房里,皇上坐在榻上,听了周珉睿的汇报,垂着眼帘儿不知再想些什么,周珉睿心里没底,试探道:“父皇,若是您觉得不妥……”
周盛帝抬起手,摆了摆,打断周珉睿的话,有似欣慰又似心酸的道:“没有,你二哥这事儿办的很好,你能如此,朕也很欣慰,你大哥……唉……你们以后好好待他,那是个傻孩子。”
周珉睿忐忑了一瞬,他虽说已经知道皇上对他们的想法了如指掌,只是当听到皇上如此直白的把话儿说了出来,还是吃了一惊。
“孩儿谨遵父皇的吩咐。”周珉睿似乎除了这一句,就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呵呵,你啊,就是胆识太小,不然……”
“父皇,您又打趣儿孩儿了不是?孩儿自己有那份自知之明,也不会妄想一些不该是孩儿妄想的东西,还望父皇放心,敏妃娘娘当年就说过,孩儿的斤两不足,肩膀儿不够宽大,当不得那么沉重的担子,孩儿将这句话铭记于心,再说,孩儿也不愿意费劲巴力的过度操劳,父皇您还是多多费心培养二哥吧。”周珉睿听到皇上的话,脸都黑了,赶忙儿一口气儿的解释了一连串儿的话。
“你看你,又紧张了不是?好好,为父不说了,哦,对了。”皇上让刚刚紧张着解释的周珉睿坐下,似是漫不经心的道:“听说,你二哥想让赵世成的那个儿子娶柳家的庶女?”
周珉睿又紧张了起来,只是这次是没有显露在表面上,看着皇上,乐道:“父皇您知道这事儿了啊?呵呵,这不是二哥的主意,是赵世子自个儿看上人家小娘子了,得知柳家那个小娘子是庶出,这才求了二哥,让二哥出面请了敏妃娘娘帮忙的。”
“哦,还有这事儿?”皇上显然是心情不错,听了这话儿更是似乎是来了兴致,抬起眼皮,放着亮光儿的看着周珉睿,勾着嘴角问道:“赵家那个小子,是怎么看上人家小娘子的?他偷着跑去人家后院了?”
“哎呀父皇,您想到哪儿去了?这事儿吧,是这样的,有一次,刘丞相家的幺子刘懿,邀请了柳府的三位小娘子一起去游江,正巧儿赵世子也在念佛桥附近,就这么着碰上了,刘懿的年纪也不大,柳家的三个小娘子也都没有及笄的,几个人玩的高兴,就邀请了赵世子一起钓鱼,就这么认识了,认识之后,赵世子似是对柳家的大小姐上了心,派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庶出的。”
“呵,才见了一次,就对人家小娘子上了心?”周盛帝眉头挑了挑,兴味的似是琢磨着什么事儿,周珉睿没敢接话儿,这会儿的,说多错多,还不如装嫩来的靠谱儿。
“行了,你也用不着替他打马虎眼,柳家的那个庶长女多大年岁了?”皇上斜着睇着一脸装傻充嫩的周珉睿,开口道,只是这个“他”究竟指的是哪一个,这可就只有周盛帝自己知道了。
“今年十四了。”周珉睿想了想,还是坦白从宽的好,赶紧接着补充道:“柳家的嫡女是次女,比柳家大娘子只小了一个多月。”
皇上这才给了他一个正眼,周珉睿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想对了。
“你丽母妃身边的那个小宫女,是柳家送进来的吧?”周盛帝突兀的转了话题。
周珉睿刚松的那口气儿又紧了回来,说不知道不清楚,显然不会取信于皇上,他轻轻咳了咳,缓解了嗓子因为紧张而有些的干涩,开口解释道:“柳家的那个嫡次女,叫柳芸芸的,听说从小儿就喜欢研究一些风水和养生之术,她又是已故的柳大学士柳思清宠着着长大的,去年去方府赴宴之时,结识了刘丞相的幺子刘懿,俩人貌似很谈得来,再加上俩人年纪都不大,刘丞相也没怎么去管,那柳芸芸想开一个风水养生的铺子,就找上了刘懿合伙,刘懿也觉得不错,就答应了她,本来想是过了年就开铺子的,结果她父亲和母亲又出了外任,这就耽搁了下来。”顿了顿,周珉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道:“送给丽母妃的那个小宫女,以前一直是那柳芸芸房里的大丫头,也是自小儿就跟着柳芸芸一起学了些养生知识,这刘懿就跟柳芸芸说了他的姑母丽妃娘娘害喜吃不下东西,又吐得厉害,就想着跟柳芸芸借了那小金子来伺候着,柳芸芸也是激灵,她想着若是可以让小金子伺候好了丽妃娘娘,往后也能替她要新开的铺子打点儿名气什么的,这才答应了刘懿的要求,让那小丫头进来伺候丽母妃。”
周珉睿说完了好半响儿,周盛帝才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儿。
周珉睿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柳芸芸是一定不能让她受一点儿伤的,不然,何圆非敲死自己不可。
周珉睿如何不知,何圆最宝贝她这个芸芸表妹儿。
见周盛帝又陷入了沉思,周珉睿刚想张口打破这个沉默的氛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周盛帝似是微有些愧疚的声音道:“柳伯……可惜了,唉……”
又是一阵儿沉默,这次周珉睿没打算,也没敢再开口。
“柳家那边,你跟你哥哥们,多照料着点儿吧,当年,朕……对不住他们……”周盛帝声音低低的,带着丝忧伤的暗哑。
周珉睿听到后,心脏嘣嘣嘣的直跳,这是周盛帝第一次表达了多柳家的态度,当年柳家那位凭借苦读取得功名担任喀大洲散洲知州的柳思明,会不会跟自己的父皇有过什么?
“好了,你快回城吧,出来久了,你那个太子大哥又要满城的找你了,去吧,去吧。”周盛帝似是不愿再多说,挥手打发周珉睿,让他赶紧回宫去。
周珉睿站起身来,嘱咐了周盛帝几句,就带着小山子悄悄从下人们采买的后角门出了别院,大马回宫了。
路上,周珉睿瞄见了太子周珉昌派来跟皇上汇报事务的太监总管陈公公。
看来,刑部那边儿是有消息了。
俗话说的好,蠢人最可怕的不是做了什么蠢事儿,而是他们的自作聪明。(这话是台湾知名人物李敖先生的名言)
蠢人自作聪明后,做出来的自以为聪明的蠢事儿,其事儿可五百年不朽,其人可一千年不朽,当然,一千年后,世界末日来了,什么都朽了,不过,这都是后话,暂时不用我们去考虑。
蠢人之一的喜妃娘娘,这时,就做了一件自以为聪明的愚蠢之事。
喜妃被人消无声息的拖到了静心宫里(也就是冷宫),左等右等,也没有见自己的奶娘回来,更是不见自己的父亲前来解救自己,她一个人带着三个贴身的宫女,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的安安静静坐在冰冷冷,破旧旧,脏兮兮的冷宫里,人一旦被限制自由,圈禁在一个不怎么舒适,不怎么见得到阳光的地方,就容易胡思乱想,就容易在脑子里生出很多自己吓唬自己的画面。
喜妃就这么一惊一乍的静坐了一个下午,眼看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送饭的老宫女带着几个姿色非常不咋地的小宫女提着食盒儿给冷宫娘娘送了饭来,喜妃仿佛囚困多年不见人影儿的疯子一般,见到老宫女和姿色不咋地的小宫女,竟是喜极而泣,拉着老宫女胳膊上的袖子,像是拉着救命稻草一般。
“娘娘,唉,娘娘,您先放开奴婢,娘娘……”老宫女扎着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结结巴巴的也不敢推搡喜妃,只敢自己往后转着圈儿的躲着。
“娘娘……”姿色不咋地的小宫女们和伺候喜妃的三个大宫女一起上前劝说着喊道。
“嬷嬷,您帮帮我吧,求您了!”喜妃没有撒手,眼珠儿突突着,但勉强也算是水汪汪的看着老宫女发出求救信号。
老宫女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院门,低低的应了一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