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涛用肩膀顶顶蒋朝的，头往后飞速的撇了一下：“战绯在后头跟着呢。”
蒋朝头也不回：“管她呢。”
战绯冷是冷了点，但毕竟是一个学校的，李涛不忍心：“她那长相进桌球场容易找麻烦呐。”
蒋朝冷哼道：“那是她的事，出了十中的门，谁认识谁啊？”
台球室在地下城，美式风格，深色墙面，区域式隔断，防滑地板没铺地毯。
一进去，满屋子尼古丁味。
几张台球桌放在大厅里，周围站着男男女女，什么样的装扮都有。
蒋朝目光直锁定最里面坐在桌上的女人，刚好那桌发出一片欢呼，卓玟蓝进了球，挑着球杆下桌，有个男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卓玟蓝抬头与蒋朝视线相撞。
卓玟蓝笑靥如花，走过来跟蒋朝拥抱，随即摘下耳朵上的一根烟亲自塞进嘴里，又从胸口处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卓玟蓝一手护着火苗，蒋朝懒懒微抬眼皮，瞥她，眼里进了三分散漫勾人的笑意，跟卓玟蓝嘴角边又甜又妖的梨涡交相辉映。
战绯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凝视着眼前这个不同于她圈子里任何一类的女人。
卓玟蓝一身朋克装扮，脚踝处一个繁复诡异的图案纹身，绑着紧贴头皮的高马尾，野生眉加大红唇，眉钉和唇钉以及鼻钉，衬得她明艳妖媚的五官更加性感，且富有神秘感。
“就等你了。”卓玟蓝笑眯眯地推了一下蒋朝的胸膛，随即挽上他的手臂。
说话时，战绯发现她嘴里还有一个舌钉。
有那么几次心血来潮时，战绯也想去打舌钉，等她去了纹身店，立马怂，灰溜溜地回了家。
她怕疼。
加上自身是留疤体质。
连耳钉都没打过。
战绯的视线一直跟着卓玟蓝和蒋朝。
李涛偷瞄了一眼战绯，看她神色自若，既不怯场也没露出一丝不悦，不禁在心里又把战绯的女神形象升华一层。
“球王来了，你们等着被干翻跪下来抱大腿吧。”卓玟蓝把蒋朝推上台球桌，指着那帮流里流气的男人，“待会你们一个个排队叫我妈。”
有人调侃她：“叫你妈你不成老鸨子了吗。”
卓玟蓝吐他一脸烟雾，笑地张扬，眉眼里的邪飞入鬓，“你要当鸭子也行啊，姐姐我有渠道给你牵桥搭线。”
那人吃了瘪，也不说话了。拿着球杆打球。
战绯站在围观人群中，目光从卓玟蓝脸上收回来，集中在蒋朝身上。
蒋朝打了第一杆，就能知道他是有实力的，他会打，过很会打，就像他打篮球那样，完全控场。
战绯看过蒋朝打篮球，那时刚开学不到一个礼拜，她的班体育课解散，她陪同桌去医务室拿完药，回来的路上，看见篮球场被围了一片女生。
她对这种事向来不感兴趣，准备走，却被同桌给拉过去看比赛。
篮球场上，十几个男生各个英姿勃发，身手敏捷，全是他们班的人，除了一个。
除了最亮眼的那一个她不认识。
“哎，那谁呀？球打的不错啊！”同桌问旁边女生。
“高一的学弟。”
“谁？”
“蒋朝。”
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女生们围绕着蒋朝这个名字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说他不仅运动细胞优秀，成绩也好，中考成绩在十中这届高一新生里排名前三十。
战绯听着那些关于他的八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最矫健，投篮最多的身影，渐渐地投入进去。
那节体育课，男生们比了整整一节课，总共打了三场，三场篮球赛让她无知无觉地记住了蒋朝。
后来关于他的名字多跟比赛、违纪、罚站、翘课以及另一个走后门进来的不良少女“许安菜”挂钩。
战绯的思绪被一片欢呼拉回，她看见卓玟蓝拿桌球杆挑着对面那个男人地下巴，得意洋洋地说：“输了吧输了吧，认赌服输。”
接着卓玟蓝偏过头看向蒋朝，她充满故事的眼睛在那一刹那清澈见底，满眼只有蒋朝。
她冲他自豪骄傲地笑。
这一刻，战绯发现卓玟蓝也不过是个十九、二十出头的女生。
“跟我们玩多没意思。”有人提议，“卓姐你都封他是球王了，刚好你是球后，不如你俩第一局我们看看呗。”
其他人附议：“是啊是啊，你俩打一局呗。”
卓玟蓝把球杆往地上一撑：“打可以，你们也要参与。我俩打三局，你们拿钱下注，怎么样？”
原本在休息区的男女们也跑了过来凑热闹，这些人似乎很愿意给卓玟蓝面子，纷纷拿钱下注。
多压卓玟蓝赢。
卓玟蓝见状，冲蒋朝娇俏一笑：“对不住啊，蒋弟弟。”
蒋朝笑着咬了下烟头，把烟递给李涛，随即弯腰挥杆打球。
李涛静悄悄挪到战绯旁边说：“这么晚天儿，要不你先回去吧。”
战绯没搭理他。
李涛发现她眼睛眨都不眨，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才发现她的心思全在这桌球上。
战绯发现卓玟蓝虽然是高手，但实力绝对不及蒋朝。
第一场她把花球全部成功打进洞。
第二场她的球杆挥了三下，黑八顺利进洞。
反观蒋朝一直在防守，也一直以各种办法给卓玟蓝放水。
三局两胜，卓玟蓝已经胜了两局，第三局完全没比的必要。
不过谁也没出来打断，大家都看他们比第三局。
战绯问李涛，“蒋朝为什么给卓玟蓝放水？”
李涛说，“像这种打着好玩的，蒋仔从来不赢女生。他管这叫绅士，既给了女生面子还能哄女生开心。”
战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李涛听见她冷不丁吐出“渣男”两个字。
李涛不乐意：“蒋仔没骗过任何女生的感情，怎么就成渣男了！”
战绯说：“蒋朝明知道卓玟蓝喜欢他，他还哄着她，打比赛给她放水，这难道不是故意给她误会么？”
李涛刚想帮蒋朝澄清，就看见蒋朝拿着球杆直起身，冲卓玟蓝笑笑：“对不住了，卓姐。”
卓玟蓝看着那课黑八进她的洞，眼神跟蒋朝的交汇了一刹那，随即她拿起桌上下注的钱往手掌心里拍了拍：“不管怎么说，姐也赢了你两局，今晚我请客去酒吧嗨，怎么样？”
其他人全附和说好。
战绯看着蒋朝那一脸谄媚，忍不住说了句：“人渣。”
李涛：“……”
蒋朝笑了笑，委婉地拒绝了卓玟蓝的邀请。
“我就不去了，我还赶着回家呢，卓姐玩得开心。”
卓玟蓝不放行：“少来，你又不是没在外面玩过，必须去。”
蒋朝穿过一片人，停在战绯面前：“喂，走了。”
战绯一愣，抬头。
蒋朝看她这幅呆样，觉得挺生动，比平常的扑克脸好看多了。
“你不用回去？”
“……”
“我送你回家。”
“这谁啊？”卓玟蓝走过来，打量战绯，问蒋朝，“不介绍一下？”
蒋朝双手插兜，微微垂了眼皮，看她：“我同学。”
战绯被一群人注视依旧从容淡定。
卓玟蓝说：“让你同学跟我们一起玩呗。”
蒋朝盯着她的脸笑：“她是好学生，不屑于跟我们玩的。”
一些男的看她漂亮，又看她一身清高的架子，以为战绯是那种作女：“不玩来这干啥？”
蒋朝也说：“是啊，来这干什么，又不玩。”
战绯知道他是故意嘲讽，没说话，转身就走，被人拦住。
战绯冷冷瞟了那人一眼：“让开。”
蒋朝在身后说：“是啊是啊，南哥你就放开她吧，好学生来这没找到心上人，现在要回家呢。”
有人发笑：“没找到心上人那就找下一个呗，跟我们玩玩，心上人就有了。”
那些人笑地更欢。
战绯的眼皮抖了抖，却没眨眼，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但失败了。
她转过身向笑嘻嘻地蒋朝走过去，抬起手给了他一耳光：“人渣。”
这下没人笑了。
气氛一下子静下来。
蒋朝看着战绯决绝转身，表情依旧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嗤了一声。
卓玟蓝挽住他胳膊问他：“没事吧？”
蒋朝抽回胳膊，摸脸，舌头顶了顶腮帮，笑地像只狐狸：“没事啊！不跟你说了，我得去追她。”
说着追了出去。
战绯从台球室出来，迎着冷风埋头向前走。
直到手腕被人抓住。
“放开！”她挣扎了几下，没挣脱，便瞪他。
蒋朝另一只手插兜，皮笑肉不笑：“原来面瘫脸也会生气嘛！我还以为不管说什么，你都淡定的不得了。”
战绯冷下了一下，一针见血：“许安菜知道你还有这一面吗？”
蒋朝松开她的手，头偏向一边：“提她干嘛？”
战绯一口气，之前在台球室那些调侃历历在目，她觉得心里堵了太多东西必须发泄出来，于是不管不顾：“你喜欢许安菜对吧？”
蒋朝的眼神瞬间阴沉，充满戾气。
蒋朝打球好，打架也厉害，阳光的同时脾气也暴躁，十中有很多人怕他。
但不包括她。
“可是许安菜喜欢余书遥。”
战绯上前一步。
李涛心里急死，战绯这样讲话简直就是不要命。
战绯逼近蒋朝：“你知道许安菜为什么喜欢余书遥吗？”
蒋朝烦躁地去摸裤兜，发现为了给许安菜戒烟，他已经好久没把烟带身上。
蒋朝粗暴地从李涛身上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夹在指间，皱眉：“打火机？”
李涛立马上前给他点火。
战绯嗤笑一声。
蒋朝猛吸口烟，居高临下，烟雾尽数吐在她脸上：“滚！”
战绯的嘴角嘲讽地勾了勾，越过他，向前走。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骂的是他，她却难过了。
她不该为那样的人难过。
战绯走到路边，公交车停下，她才要往车上走，一条手臂横在她头顶上方撑着车门，粗暴地把她推上车。
他说：“我当着那些人的面调侃你，你打了我一巴掌。我送你回家，我们就此两清。”
他又把她推进靠窗的位置，自己在她旁边坐下来。
不等战绯回答。
“闭嘴，我不想听。”他已经闭目养神。
……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她哥天天放学后堵她回家。
她本来想着还能利用星期天一天的假期去医院看余书遥，结果他哥那个变态居然请假待在她家做作业，还不准她出门。
于是许安菜完全没有去看余书遥的机会。
又没手机，她也没办法跟余书遥联系。
许安菜担心自己说好了去看他，结果一次也没去，又不跟他发消息，余书遥会心她出什么事。
蒋朝说她自作多情。
但是许安菜不这么觉得。
于是蒋朝被她要求去一趟医院告诉余书遥她是安全的。
蒋朝自然不肯去，他对余书遥没什么好感，但是禁不住许安菜的恳求，最后只能一边骂自己贱人一边乖乖去医院。
他去余书遥病房的时候，正好听见心电图机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只有心跳停止，心电图机才会发出这种声。
接着一群医护人员从病房里推着推床冲出来，往急救室奔。
蒋朝懵了一下，等急救室的门都关上了，他才从那阵“滴滴”声中缓过神。
他看得很清楚，推床上躺着的是余书遥。
他还看见余书遥的妈在恸哭，上次在小巷子里把余书遥带走的那个男孩正在安慰她，不过他的表情也很凝重。
蒋朝犹豫了一下，走上前：“余书遥他……”他顿了顿，想起种种疑点，“他到底怎么了？”
许安菜等着蒋朝回来，她心里期待着余书遥会不会有话让蒋朝带给她。
也不知道是什么话。
许安菜脑补了一大堆余书遥要对她说的话，脑补着脑补着，握在手上的笔被咬进嘴里。
她哥抽出她的笔，往她作业本上一拍：“笑什么笑，写作业。”
许安菜瞪了她哥一眼，又觉得不够，再瞪了他好几眼，终于心满意足，写作业。
许安菜就没正经写过什么作业，一题数学题没解出来，她的头已经倒桌上。
等她醒过来，已到傍晚时分。
许安菜叫了一声，起身就往门外跑，一路跑到蒋朝家门前，发现蒋朝在她后面，刚刚到家的模样。
见他脸色有异，许安菜嗅到不寻常：“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了？”
蒋朝敛去表情，面色如常，点头，走过来开门：“先进屋吧。”
许安菜进了门就问：“余书遥怎么样了？”
蒋朝看着她的眼睛说：“挺好的。”
“那就好。”许安菜说，“他有没有跟你说我什么？”
蒋朝拉开椅子坐下：“没有。”
许安菜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她又活泼起来：“那他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我？”
蒋朝叫她名字。
“嗯？”许安菜期待地看他。
蒋朝摇摇头，顿了顿，不忍心落空她的期待：“余书遥让我跟你说好好学习，不用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