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余书遥第二天没来学校。
昨天十中女生和育才女生在校门口吵架这事果然被传的满天飞。
大家上完课,没作业时,就拿这件事拉出来鞭尸减压。
大课间做完操,教导主任站在主席台讲话,长篇大论,老生常谈,谈多了,谁都觉得枯燥。
许安菜一直挂念着余书遥感冒的是,因此更加觉得教导主任的声音聒噪不已。
燥的她脑壳疼。
男生队里总喜欢站在后面的蒋朝跟前面的男生换了位置,刚好停在她旁边。
蒋朝低下头凑过去问:“你昨天是不是也去育才看人去了?”
许安菜“啊?”了一声,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觉得没必要否认,就直接点头承认了。
换来蒋朝一脸“你真是太不争气”的表情。
“德行。”蒋朝轻声丢了一句,随即许安菜手里被塞进一张纸。
许安菜还没来得及看,班主任田月山把蒋朝叫到了后面,要他站回自己的位置。
教导主任也终于讲完了话,一个班开始接一个班退场回教室。
许安菜把手里的纸团展开,上面躺着一串电话号码,余书遥的。
蒋朝居然弄到了他的号码?!
许安菜就差叫起来的,回班路上她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偷偷溜去食堂。
再回来时,手往蒋朝桌上一伸。
蒋朝本来在跟李涛说话,李涛突然哟了一声,他把眼睛跟着李涛的视线挪过去,转头赫然看见自己桌上多了一盒烧烤。
“挺大方哈,阿菜你咋不请我们吃?”脑后传来李涛的调侃。
蒋朝看见许安菜望着自己,脸上全是眉飞色舞的笑容。
她说:“蒋仔帮了我大忙,你们又没帮,我干嘛要请。”
李涛戳了戳蒋朝的胳膊:“帮了什么忙?居然让许安菜这么大方请你吃五十块钱的烧烤!”
蒋朝看了看许安菜,低下头说了句没什么,又看了一眼烧烤,随即从桌洞里翻出漫画,大剌剌摆在桌上。
他两腿往前一伸,踢到前面同学的凳子,同学明显吓了一跳,回过头看他一眼。
蒋朝懒懒地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两手抱在脑后,一副大爷的坐姿,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是乖乖上课的好学生。
他一系列的动静闹得这么大,稍微有点眼色的都知道蒋朝不高兴了,不敢惹他。
李涛也坐最后一排,跟许安菜之间隔了好几个人。
李涛把身体往后拉,伸长脖子给许安菜发出“批嘶批嘶”的声音,提醒她看一眼蒋朝。
许安菜忙着给余书遥发信息,嘴上对李涛说着等一下,眼睛时刻不离开手机屏幕。
许安菜:【感冒好点了吗?】
余书遥可能正好在玩手机,秒回:【好多了。】
许安菜:【怎么没来学校?】
这次余书遥没秒回,许安菜点开他的朋友圈,这人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发。许安菜盯着他的头像看了一会儿,听见李涛叫她的名字,眼睛终于肯离开手机屏幕。
“怎么了?”她不解地迎上李涛挤眉弄眼的面孔,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没明白他的意思。
李涛刚准备给她一个“注意看蒋朝”的眼神,屁股下的凳子腿被蒋朝踹了一脚。
“你不是要吃烧烤?”蒋朝瞪他。
李涛自觉噤声,对许安菜摇摇头,随即战战兢兢地从蒋朝手边的烧烤盒里拿了一根烤鸡柳,又在蒋朝充满“你拿这跟试试看”的眼神下,自觉换了一根烤肠。
蒋朝把眉毛一挑。
李涛立马放下烤肠,对他一阵嬉皮笑脸,接着拿另一根。
如此拿拿放放好几次,李涛欲哭无泪:“哥,我错了,我不吃了。”
许安菜看不下去,推了一把蒋朝的肩膀,把他推的上半身晃了一下:“别逗李涛了。”
蒋朝把目光从李涛欲哭无泪的脸上转到烧烤盒上,“这个才是给你的。”
拿了一串猪肉小串给李涛。
李涛:“……”
许安菜看了一眼蒋朝桌上的烧烤盒,盒子里的烧烤撂起四层,却只给人家一根小串,她也是够无语了。
蒋朝嘴里叼着一根烧烤棍,挑了一根肉多的骨肉相连:“许安菜你要不要……”
他刚把烧烤串递过去,却见许安菜急匆匆地低头看手机,蒋朝定睛看了她一会儿,默默把伸出的手拿回来。
“你不要我就自己吃了。”
余书遥回了信息,因为感冒加发烧,所以他才没来。刚才许安菜等消息的空隙,护士正在给他输液。
许安菜:【是不是很严重啊?】
她活了十五年,身体贼棒,除了打疫苗以外,上医院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
所以在她的认知里,都到上医院的地步了,肯定是病的非常严重了。
不等余书遥回消息,她又发过去一条——【你在哪个医院,放学后我去看你】
江阅推开病房门看见儿子抱着手机打字的样子,她有些微微吃惊。
“跟同学聊天啊?”她走到床边坐下,一边打开保温盒,一边假装随意聊聊。
余书遥脸色苍白地点头,顿了顿把脸侧向江阅:“我同学说要来看我。”
“好事呀。”江阅求之不得,她一直觉得儿子待在病房并不快乐,也很孤单,有个同龄人来陪他说说话,挺好。
“可是……”余书遥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看见许安菜发来的消息和搞笑表情包,又把躺在打字框里的一行字全删掉。
最后回过去一个字——好。
“妈,给我换一间病房吧。”
江阅看见儿子的神情,左右望了望这间病房,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我现在就让张助理去办理转病房手续。”
许安菜收到余书遥发来的医院地址特别开心,本来她做好了被他拒绝,然后她继续编造各种不得不去医院探望他的理由让他同意的准备。
手机放回桌洞,后面一排因为蒋朝吃烧烤,味道特别大。许安菜闻着也饿了。
“给我也整一根。”
蒋朝啃着烤年糕,看一眼她饱含饥饿的目光,又看一眼她空空如也的两只手,轻嗤一声。
“我还以为手机比烧烤好吃!”
许安菜不理会他的揶揄,敲了敲桌面:“蒋哥。”
“这招没用。”
“蒋哥我饿了。”
“饿了自己去楼下买呗。”蒋朝把下巴朝她身后的窗户点了点。
每次她想要从蒋朝那里捞点什么的时候,她就张嘴闭嘴喊蒋哥,这招对蒋朝贼管用:“蒋哥,我真饿了。”
“好了好了,给你就是了。”蒋朝挑了一个最大的烤排骨给许安菜。
自己都觉得自己耳根子太软,被她叫声蒋哥,他就飘了,做什么都愿意。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许安菜迫不及待往校外冲,蒋朝跟在她旁边,没忍住埋怨她:“赶去投胎呢。”
许安菜啧了一声,“你说话怎么这么损!”
也意识到自己确实太急了,她放慢脚步走出校门口,右转往前走。
这不是去她家的路,蒋朝从拉住她的衣领,许安菜趔趄着往回退,差点没被衣领给勒死。
“你去哪?”他问。
“去医院看余书遥。”她在被他揪着衣领不放的情况下挣扎。
蒋朝松手,手插回裤兜:“我也去。”
许安菜整理好衣领,抬头,一句你去干嘛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一片黑影从头顶上方压下来,是蒋朝的脸。
“这么晚,我怕你回来路上被人拖进小巷子……”说着,他有意上下打量她一番,又一本正经地补充,“毕竟长得好,身高又高的女孩子太少了。”
从小到大,连她妈都说她长得不好看,人又高的吓人,也被同龄人说过她激素打多了,生长激素和雄激素。
不断有人提醒她,她的外貌没有遗传到她妈妈的好基因,身高又过于遗传多了。
只有蒋朝会说她长得好,营养充足。
看在蒋朝夸她的份上,许安菜决定不计较他的前一句话。
……
…
当蒋朝出现在火车站时,她这几天的忍耐,难过和压抑通通从心脏里跑了出来。
看着他面带笑容一步一步走近,许安菜就像即将溺毙在水里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坚硬的浮木一般。
蒋朝停在她面前时,她得到了安稳。
从高一到现在的大四,他总是留着很短很短寸头。
和余书遥的白皙不同,他的皮肤是经过阳光沐浴过的小麦肤色,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又野又痞。
“走吧,小祖宗,刚下火车,肯定饿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蒋朝笑起来会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分外好看。
如果说余书尧如秋天一样清爽温和,那蒋朝就像夏天一样豪爽,火烈。
怎么又想起他了?她轻微的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把余书尧这个名字从脑袋里赶出去。
蒋朝带许安菜去了一家面馆,默契如他,总是那么准确的掌握到她的点,知道她什么时候想做什么事。
“味道怎么样?”蒋朝给许安菜要了这里的特色面,在她吃了第一口后,他一脸期待地问她。
许安菜点点头,回以一个算不上好看但特别真心的笑容,然后在提出一点点建议:“就是不辣,我想喝酒。”
“不会啊,”他表示疑问,“我以前吃过的,辣度刚好是你平时能够承受的。”
“可我真的觉得不够辣。”蒋朝说的没错,要在平时这种辣度已经足够,可许安菜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似乎不作一把难受。
最终他在她苦苦哀求的目光之下无可奈何的找服务员要来辣椒酱,舀了一小勺放进她碗里。
许安菜知道他还是怕自己被辣到。
“你刚下火车,酒就别喝了,改天我带你去酒吧喝去。”
明明就加了一小勺辣椒酱,可真是辣啊,为什么能辣到这种程度呢?
在她提出自问,还没能给出自答时,她的眼泪就那么控制不住的在蒋朝慌了神的表情之下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簌簌的掉了下来。
蒋朝立马要来一杯水,他特意用第一杯水把那个透明的玻璃杯烫了一遍,然后才倒了第二杯水递给许安菜,并且抽了纸巾替她擦眼泪。
可是真难受啊,不仅是超级辣,她还被呛到了。
剧烈的咳嗽让我的脸变得通红,许安菜眼眶絮满泪水,周围的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看什么看!
我知道一个一米七八的女生被辣椒辣地一边咳嗽,一边捶桌子还哭是件很滑稽的事。
但你们一个个这么看一个女生出丑很不礼貌好吗!
许安菜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蒋朝递她水,她摇头。
被吓坏了的服务员手足无措地问她怎么了,她还是摇头。
眼前一片模糊。
脸上热热的,许安菜一摸,是眼泪。
于是积压太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许安菜不管不顾,放声大哭。
她拿着筷子直往桌面上戳,嘴里不断重复着“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谁来了?”
“余书遥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她根本没法拿杯子喝水,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可还是辣啊,她还在剧烈的咳嗽。
许安菜感觉自己都要眼冒金星两腿一蹬,眼睛一闭去见阎王了。
蒋朝只好拿起那杯水让许安菜就着他的手咕噜咕噜喝完整杯水。
他心里一沉:“他去找你了?”
许安菜人在崩溃边缘,那晚的场景历历在目——余书遥的怀抱,余书遥的胸膛,余书遥穿的白色衬衫,余书遥身上的味道……
以及余书遥那一句:“阿菜,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些都快要把她逼疯。
自从在姚药男朋友的学校里看见他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就骤然沸腾了,沉寂多年的心乱了,烧的全身血液滚烫。
她心慌意乱,又兵荒马乱。
“我为什么要开始啊。他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有这样的人吗?突然就出现,突然就说重新开始!”许安菜一把鼻涕一把泪,嘶哑着嗓子,“他以为她是谁啊?他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不是……”
哭到最后她不能自持。
“不是说要出国的人吗。出国呢,国在哪呢?既然没有出国,这么多年为什么一次也不联系我,既然这么多年不联系我,为什么又要突然说这种话?”
虽然蒋朝很不想为余书遥说话,但有句话他不得不说:“不是因为你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拉进了黑名单,你才没得到他的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