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 / 1)

“我在呢,没事。”程君相的手瞬间被人握住,然后阿笙拥她入怀。

“不要离我很远,求你。”程君相死死攥住他的衬衫,不敢放松一点,全身紧绷到僵硬的靠在他怀里。

“你抱着我,”阿笙将她的双臂圈在他腰间,感觉到他身体的移动,他的手似乎在扯着什么,程君相听见有东西被扯断的声音。

“阿笙,你在摘花吗?”阿笙紧致硬硕的腰让她不自觉的脸部发烫。

“嗯。”阿笙的声音里笑意渐染,“想送给你。”

巨大的甜腻泡泡让程君相不禁有些得意忘形:“好啊。”

过了一会儿,阿笙往她头上戴了一个东西。

程君相摸了摸,笑着问:“是花环吗?”

“对。”阿笙说,“你戴着真美。”

刹那间,程君相的世界里盛开了千花万朵。

你的声音真好听,阿笙。

润润的,沉沉的,又软软的,滋养着我的花田。

程君相知道此时自己的脸肯定通红通红,但她却没有羞耻心的一点儿都不想避开,微风穿过大片花海吹了过来。

程君相听见,风看出她心思后的偷笑声。

她感觉到阿笙往我怀里塞了一大束花,程君相低头轻嗅出那是他曾跟她讲过的她曾闻过的味道。

梨花的味道。

她记得阿笙说过,梨花有着雪一样的颜色。

小时候妈妈带她在院子里堆雪人,雪花细细碎碎落下来,白茫茫一片。

“梨花跟你很像。”她低眉浅笑,轻轻的说。

“我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花去赞美一个男人。”阿笙的声音多了几分轻快。

他温柔的抚上她的脸庞,又温柔的喊出她的名字:“君相,你知道吗?”

心动中,程君相听见他温柔的给出答案:“你像阿佛洛狄忒那样美。”

身体一震,整个人都呆住,风停止的时候,她听见他润朗的浅笑声。

阿笙带着她躺在油菜花田的最中间的土地上,享受着和煦的阳光,程君相闻到裙子上自己他的衬衫上的泥土的味道。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花香的气,周围响起鸟儿自然动听的鸣声,

程君相想起了

弗朗兹·李斯特的《爱之梦》

像梦一般美丽,像荔枝一样甜蜜。

“阿笙。”

“嗯?”

此情此景弥足珍贵,留不住任何东西的她,却不愿给自己留下遗憾。

“愿我如君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我说的,你会明白吗?

“愿我如君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她听见阿笙吟出这两句诗。然后温和的吐出五个字。

“程君相,你好。”

这一天,程君相一度忘了自己是个失明患者。

她想看到的都呈现了。

(5)

当程君相靠着导盲杖走到面馆门口还未进门时,面馆内就穿出一阵嬉笑声。

声音的来源于临近门口左边的靠窗的位置,期间还听到那伙人中有人喊着阿笙的名字。

已经往前抬起的脚停在空中随即变为后移一步。

拿着导盲杖转身欲走,却被一人叫住:“君相来了,怎么不进来?”

是常来店里吃面的李大爷,他的声音由远而近,程君相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李大爷拉进面馆。

“卢笙,”大爷开着嗓子喊道,“君相来啦。”

就在程君相纠结着要不要在阿笙来之前走掉时,熟悉的脚步声在她身侧停下,随后程君相被一双大手扶着走到柜台处。

他一边走一边问:“怎么自己过来了,应该跟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啊。”

程君相摇头:“突然想吃面了,面馆这么忙,总不能让你为了我一时嘴馋特意跑一趟吧,而且我没事。”

她不敢告诉他,自己之所以突然跑来店面是因为内心恐惧症发作,怕他离开,因此费了好大力气,专门跑来看看他在不在店里。

这种不入流的理由真是可笑。

明明知道他不可能不在店里,可就是忍不住怀疑有个万一。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对阿笙产生了这么大的依赖。

“想吃什么?”阿笙拨了拨她的头发,“我去给你做。”

“咖喱乌冬面。”程君相随便说了个名字,胃口早被忐忑代替,哪还有吃面的心情。

直觉告诉她,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阿笙走后,她向往常一样端坐在柜台后等待。

“姑娘,你是叫程君相吧。”

陌生人突然的询问,令程君相整个人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

“是。”就连嘴巴都有些干干地紧绷着。

“哦。”男子似乎笑了起来,“我是卢笙的同学,今天来了一大帮同学来看望他,你跟他的事,我们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我们想请你去那边坐坐。”

“阿笙在后厨房,待会他就出来了,你们同学聚会,我就不去掺和了。”程君相委婉地拒绝他,心里恳求着他可以放过自己。

事实证明那人没打算放过程君相,他直接绕到柜台后,不由分说的将她从柜台直接拉走。

是的,与其称为拉,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被他拖着走过去的。

那男子故意走的很快,为了跟上他步伐,程君相只能加快速度,期间撞了好几下桌子,或椅子什么之类,全是比较硬的东西。

甚至于差点撞上服务员端着的汤面。

刚被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就有一道女声响起:“我说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人家姑娘眼睛不方便,你走那么快是故意的吧。”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缺心眼吗?这姑娘长得太好看了,我这不是急着想让你们看看吗?”

“心眼你可能倒是不缺,不过缺德是一定的。”

“哈哈哈……”

程君相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惴惴不安,凭着感觉,我身边有十几个人。

这种场面很让人崩溃,她唯一期盼的是阿笙能够快点过来。

“这姑娘长的确实好看,”有人问她,“你几岁了?”

“二十五。”程君相两手紧握成拳放在腿上,背脊绷直,后背正在出汗。

“啧啧啧”有人用一种不怀好意的口气说,“这么好的年纪,长的又这么漂亮,怪不得卢笙一毕业就和苏兰分手。”

“苏兰现在也有三十二,我们老了苏兰也老了。”一人惋惜的说。

“老牛吃嫩草,还是卢笙手段好。”

“你们误会了,我跟阿……卢笙只是很好的朋友。”

程君相的解释被他们故意淹没在一句又一句,明里暗里都是嘲讽的玩笑话里。

“要给你也找一个这么漂亮年轻的可人儿,你不得乐开花啦。”

“你可别,我就一正常平庸的普通人,找个正常的女朋友就好,用不着多漂亮,相差个四五岁我就知足了。”

句句带刺的话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程君相站起身说:“我去叫卢笙来,把你们晾在这里这么久,着实说不过去。”

“你眼睛不方便,还是不要乱走动。”她被身边的人一把拉回椅子上,“卢笙他忙,我们也都理解。”

“对了,程姑娘。”另一人突然冷不防的问出一句,“你这眼睛是先天性失明,还是后天性的意外造成的?”

“不管是什么都跟你没关系。”

第一次——她听到阿笙的声音冰冷的骇人,温度低的仿佛可以把人冻死,还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这种声音十分陌生,不像是从他嘴里的发出来的。

熟悉的大掌牵住她:“面给你打包好了,我们回家。”

程君相听见他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极其温柔。

她的确很想走,但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他怠慢他的朋友。

那样她只会被骂得更加难听,并且阿笙作为男人也不可以少了人脉。

“我也没别的意思。”之前问她那句话的人再度开口,“我刚好认识一个眼科医生,想介绍给程小姐。”

“不需要。”阿笙说。

那男人随即又对她说:“姑娘,那句话要是伤害了你,那我道歉。我真不是有心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故意的,程君相摇摇头,对阿笙说:“面给我,我可以一个人回去的。”

她近乎恳求的口吻让阿笙顿了好几秒后才说:“你执意要做的事,我总是阻拦不了。”他将保温盒递到我手中,“路上千万小心。”

“嗯。”程君相点点头,他送她出面馆。

程君相拒绝了他要送自己上车的想法。

有些事情,有些无奈她终究要承受的。

程君相在盲人公交站牌等了一会儿,摸索着上了车,不幸的是车上没有座位。

她只好挤在人群堆里,紧张得死死握住头上的横杠上挂着的把手。

在公交车上是这程君相最害怕最紧张最不安的事情。

因为她可能随时被人撞倒,也可能司机一个刹车,她自己就跌倒了。

程君相害怕出丑。

“唉,姑娘,没看到人家眼睛不方便吗?你还不让给人家坐”这时,她的右前方,一个大妈的声音响起来。

应该是大妈说给要听的那个人没理会她,大妈就骂了一句:“真没素质,没道德。”

话音刚落,程君相正前方响起一道尖锐年轻的女声,“你有素质你怎么不让座?”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身体健康,肯定是你让啊。”

“大妈你的意思是你也残废了是吧?”

“嘿,你怎么说话的,不让座还有理了吧。”

事实证明,程君相又无辜的被卷入一场是非之中。

听声音方向,二人应该是前后座,她们吵的不可开交,她只好硬着头皮忐忑的说:“没事的,我可以站的。”

周围也是一片唏嘘声。

程君相面前的女孩站了起来,对着她破口大骂:“我跟你有仇啊,站哪不好站我旁边,都瞎了眼了,还出来到处乱逛,存心给别人找茬吧,丢人现眼。”

女孩怒气冲冲的喊道:“司机,停车。”

汽车刹车时,她真的差点没站稳摔了下去。

女孩说的那些话,在程君相心头挥之不去,茫然无措的滋味席卷来一阵阴霾。

心里的程君相放声大哭着。

“姑娘,你坐吧,别跟没素质的人一般计较。”大妈的惺惺作态让她更觉讽刺。

程君相置之不理,权当没听见。

直到大妈埋怨的嘟囔一句:“真瞎子还假装聋,真是不知好歹。”

还真是悲凉阿,就让她不知好歹吧。

(6)

每次过马路时,卢笙就会搂着程君相的肩膀,卢笙说他害怕过马路,搂着会比较有安全感。

程君相“噗嗤”一声笑了,将来嫁给他的那个女人,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幸福。

等车时,程君相拽着卢笙的t-shirt:“要是老师知道你作为家长,公然帮孩子逃课,你说她会发飙吗?”

“不会发飙,她可能会打死我。”卢笙扶着她往旁边移了一小步。

老师,今天我结婚,因此我妹妹得请一天假,还请您批准。

当时程君相听到这句话也是醉了,卢笙的脑洞开的真大。

“老师说你长得好帅,可惜就是结婚了。”这是卢笙领着程君相出办公室时,我听到的。

“哥,新娘在哪呢?结婚的日子怎么陪着我等出租车?”

“说吧,想去哪玩?”卢笙直接跳过那个话题,将程君相塞进出租车,随后自己也坐了进来。

……

卢笙领着程君相坐在剧院里中排的位置,婉转清丽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剧场,台上悲婉开唱。

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时,程君相心中涌出一股止不住的难过。

闭上眼睛,仿佛将杜丽娘与柳梦梅,亦真亦幻的爱情亲身经历个遍。

因两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而牵扯出少女的初心萌动,程君相想她在梦里见到柳梦梅时,只一眼便丢了心。

“卢笙,”程君相用手肘推了推身边人,“你睡了吗?”

“没有。”卢笙说,“我很好奇你这个年纪,为什么会来听昆曲?”

“如果你实在不喜欢的话,你可以睡,反正你睡着了我也不知道。”

“这个。”卢笙顿了一下,继续说,“还不错。”

“你听了?”程君相有些欣喜于我喜欢的东西他不讨厌。

“嗯。”卢笙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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