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万灯宴上,孟太傅大抵都会被叫来品评一二,也就没发现殿上暗潮汹涌,缓步上前跪拜了陛下,却见陛下挥了挥手:“无需多礼,快来看看这花灯上的画作与这案上的画作可有不同?”
话落未落,一直垂头不语的慕白雪终是抬头,微不可见地瞄了方才的画作一眼,清眸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虽然瞬间就恢复的镇定,实则却心如揣兔,知道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孟太傅闻言上前,当然是先拿起了扇面花灯,那熟悉的画风扑面而来,闭着眼睛他都知道是谁画的,除了当朝第一公子赵无言,再无人能出其左右,复又瞄了一眼底座上的魁字,心中更有数了。
当即把能想到的赞扬之词全用上了,恨不得能把这花灯夸出花儿来,心中也以为这花灯肯定是赵无言的妹妹,赵合德带来的,可是夸完了就发现不太对劲了,因为这御前根本就没见赵合德啊?
问他为什么如此追捧赵家人?当然因为他虽然官拜太子太傅,实则也是文举出身,更是第一氏族赵家举荐的,饮水思源,自然有所偏颇。
见他夸完了扇面梅花灯就不出声了,陛下就乐了:“这么说这花灯的确乃难得一见的精品,可为今日万灯宴魁首之作?”
孟太傅思及那个极具风骨的魁字,二话没说就点了头:“当然!陛下圣明!”
文武百官说话自然都习惯这般奉承陛下,镇北帝果然也是龙颜大悦,立刻召万公公去数那纸箱中的桃花信笺,不数不知道,这一数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整整一千二百一十二枚,可以说创下了历届万灯宴魁首新高,也是这些年来唯一一次破千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可是纷纷瞄了一眼出如出色的慕白雪,瞬间也就觉得很正常了,尤其是之前投了桃花笺给慕白雪的,都觉得自己是慧眼识珠,与有荣焉!
慕白雪心头却浮起了异样的感觉。因为这数量委实有些奇怪,1212,正是她的生辰,她就是十二月十二日出生的,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今天所来参宴的贵公子,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人,难道百分之九十都投给了自己?自己可是亲眼目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人来投啊?这纸箱有问题!
心中虽然起疑,慕白雪却还是紧张地望着孟太傅,一颗小心肝噗通噗通像要跳出来一样,因为这时他已然去鉴别自己的画作去了,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觉得自己这一关恐怕要悬了。
好在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孟太傅和画作之上,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孟太傅乍见这玉案上的梅花图,心中却是一惊,因为虽然这画工极好,却不是赵无言作的,更不是赵合德作的,这可就奇了怪了。不过最后目光落在那一行梅花篆体的梅花引上,才长舒了一口气。
虽说画不是赵合德画的,这字体却和赵合如出一辙,顿时就极为赞赏地捋了捋胡须:“唔……老夫以品画论六法来讲,那就是气韵生动,骨法轻灵飘逸,神性惧备,赋彩明艳自然,构图严禁,栩栩如生,尤其是这一行梅花篆字的梅花引,简直是点晴之笔,甚好!甚好!此乃上乘佳作,难得一见,难得一见!”
孟太傅如此夸赞这梅花篆字,自然是以为花灯不是赵合德作的,画也不是赵合德作的,唯一是她亲手书的是这梅花篆字,自己多夸上一夸,她这花灯魁首也就实至名归了。
没想到会得到孟太傅这么高的评价,所有人瞬间都看向慕白雪,因为不管这花灯是不是她做的,至少她的书法得到了孟太傅的极力认可,已经可以称之为书法大家了。
慕白雪却多少有些心虚,因为刚才画这梅花图时,想到之前赵合德和赵无言用白猫传信之时,用的就是这梅花篆,她刚才也是一时兴起临摹的。
这时她还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一时兴起救了自己一命,陛下闻言也是频频点头:“好!好!好!那依孟太傅之见,这花灯和这玉案上的画作,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镇北帝一至关紧要的话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知道答案要见分晓了。可这一简单的一句话算是对孟太傅发自灵魂的拷问了,一时间就有所犹豫
因为若说是出自同一人,那可是要冒着欺君之罪地风险,为了赵家,他当然心甘情愿报恩,可是赵无言和赵合德都不在,这殿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摸不准啊?
六神无主之间,孟太傅便把目光投向了太子爷,因为于私,他是赵家举荐的,可于公,他现在是太子太傅,听从太子的意见总是不会错的。
果然,他刚一抬头,目光就和太子阴冷的目光不期而遇,太子更是轻微地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让他说,不是同一个人作的。得不到的就要毁掉,这是太子惯用的手段。
一直关注着孟太傅的慕白雪眸光跟着一沉,心中瞬间凉了半截,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栽在这万灯宴上,心中涌现了无限的迷茫和无力感。
她之所以会来争这个魁首,完全是因为看到了赵无言在灯座底下所写的那个字,出于对他别样的心思和信任,她才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可是现在却闹成了现在的局面,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自己错了,还是信错了赵无言,清眸中一片酸涩的泪意,她却强忍着没有眨眼。因为一眨眼,眼泪就会掉出来。
十王爷当然也看见了,微不可见地冲着不远处的暗卫眯了眼睛,仿佛只要孟太傅敢有摇头的意思,他就敢让他横尸大殿之上。
镇北帝比任何人都知道,这花灯根本就不是慕白雪做的,立刻危险地看了孟太傅一眼,也微不可见地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若敢说出来,非砍了他的脑袋不可!
这一个也是摇头,两个也是摇头,孟太傅有些模糊了,这到底是让自己说不是同一个人画的,还是说不让自己说实话啊?这到底是个啥意思嘛?难,太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