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斜手里拎着一罐啤酒,放在盛愿的面前,把掉毛的雪狼卷到了一边,听不出什么语气:“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点儿什么?当时我救你的时候没想到你是揣着‘四千万’的人,说实话,我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盛愿的脸色逐渐变的苍白,怔怔望着他,许久才说出一句:“桐斜,你介意去西区暂时住一段时间吗?我可以帮你安排……”
“介意。”桐斜打断他,“我不怕麻烦,但是起码要知道麻烦的因果。”
“………”盛愿低声道:“对不起,我会很快解决他们的事。”
桐斜把试图往他脑袋上爬的雪狼推到盛愿那边,听出他话里明显不想多谈的意思,淡淡问:“你的仇家好像还不少,ban想要的只是你的腺体,当初把你钉在墙上的人是谁?”
“是……另外一个组织,你应该没听过的,”盛愿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真的很抱歉,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这些纷扰里,我……”
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你。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见过就好了。
桐斜看着趴在盛愿腿上的雪狼,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他失忆是三年前的事,雪狼到他身边也是三年前的事,而现在雪狼对盛愿格外亲近,是不是因为在三年前就认识他?
假如他们在桐斜失忆之前就认识,那么盛愿一系列的不合理举动就都解释的清了!
桐斜不是片段性失忆,他的脑子里连记忆碎片都没有,是彻彻底底地一点都想不起来,就跟格式化一样,他甚至一度忘了语言——是后来慢慢一点点学回来的。
至于吃饭、走路乃至上|床睡觉都是靠肌肉记忆,有一段时间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是完全空白的,医生是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就是那个“活人不医”的医生,他说是在医馆门口捡到他的,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儿半夜三更把桐斜扔在医馆门口,他早上起来开门见到个会喘气儿的男人,差点儿把魂都吓飞了。
一开始医生也以为这个人是beta,因为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后来有一次桐斜忽然易感期,整个人烧的厉害,医生给他吃退烧药没有用,一针抑制剂打下去之后才知道这人是alpha。
当时医生费了老鼻子牛劲才跟桐斜说明白abo是什么,后来谈到腺体分化——奇怪的是桐斜没有腺体分化,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一个没分化的alpha,医生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只是说可能是“返祖”现象。
一百年前那时候的abo社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要比现在太平许多,那时还是“人人平等”的,起码表面上是这样,强势的alpha虽然处于领导地位,但是不敢独断地明目张胆,beta和omega也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权的。
但是后来出现了腺体分化,一级腺体满大街跑,占全人类85%以上的比率,都是平庸之辈,二级腺体就算是比较有“优越感”了,而拥有三级腺体的人凤毛麟角,注定没有一个凡人,出生开始就比其他人高了一等。
但是那时候社会也是好好的,只不过由alpha掌权变成了由三级腺体拥有者掌权,最终改变一切的,是“腺体移植”这个词。
人之欲无限,其恶也无穷——有谁不想成为三级alpha或者三级omega呢?
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三级alpha的死亡率高达50%,没有人敢说自己拥有三级腺体,因为很大可能他的腺体第二天就被生生挖走了。
一个二级alpha不是三级alpha的对手,但是五个呢,十个呢?一个腺体强盗组织呢?蚂蚁腐蚀大象,不是不可能的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切都从那个时候乱了,社会变成了乌烟瘴气的一团欲-望。
二三级alpha、omega顿时人人自危,beta没有出现腺体分化,于是有些幸存者变成了行凶者,成为了强盗组织的一员。
…………
这都是医生讲给桐斜的故事,桐斜一开始觉得,腺体分化或许只是一百年间的意外,以后的人会慢慢地“返祖”,不再出现分化现象,最终变成历史长河里昙花一现的瞬间。
但是三年时间过去了,没有分化的alpha依旧只有他一个,桐斜才是那个“意外”。
桐斜对自己的曾经过往不可谓不好奇,他虽然没分化,但实力竟然不亚于三级alpha,这简直让人震惊,让某些科研专家知道是要被当成小白鼠抓到实验室研究的。
——盛愿是第二个知道他alpha身份的人。
桐斜想:他或许知道更多的东西。
但是盛愿肯定不会告诉他,如果他愿意说,在当时见面之初就说了,不必等到今天还在遮遮掩掩、甚至唯恐避之不及,装不认识,什么都瞒着他。
桐斜轻轻眯起眼——也就是说盛愿很可能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其实是个alpha。
……他开始有点想不懂了。
迎a而上?这是什么冰川文学?
盛愿是个拙劣的演员,有许多复杂深刻的感情掩饰不住地写在眼底,一眼就看的穿。
桐斜就不一样了,脑海里心思百转千回,面上丝毫不动声色,伸手递给盛愿一罐啤酒。
盛愿心里有事,瞳孔黑沉沉的,没看桐斜递过来的是什么,一口就喝了下去,结果被辛辣的啤酒呛的不住咳嗽。
“——咳咳……咳咳咳!!”
桐斜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生物,抽给他几张纸巾:“你不会喝酒?”
盛愿狼狈地擦了擦嘴唇:“不会。”
桐斜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感觉他不像是那么离经叛道的人,可能有什么地方是他想错了,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你杀了ban的一个三级alpha,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需要我帮忙吗?”
盛愿回答很快:“不用,你不用担心我。”
桐斜知道盛愿的背景肯定不一般,像这种三级alpha是不可能没有组织依附的,否则早就被分而食之了,但是——
“总之,对不起,打扰你的正常生活。”盛愿站起来,说:“我先走了,ban少了一个三级alpha,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对你出手,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遇到危险的话,你可以通知我……我很快就会来。”
白狼见势不对,“嗷”地就不干了,往盛愿面前一瘫,肚皮压在他的皮鞋上,手脚并用抱着他的腿,姿势相当不雅观。
桐斜在他身后道:“如果你什么时候愿意把一切都告诉我,我随时洗耳恭听。”
“……没有什么一切,桐斜,我只希望,”盛愿停了许久,声音低沉下去,几乎完全听不清了:“我只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过你喜欢的日子,做你喜欢做的事。”
我只希望你永远无拘无束,不要有重蹈覆辙的那一天。
第六章只听“咣当!”一声巨响
桐斜能明显感觉到盛愿在尽量躲避跟他谈话、相处——不是欲迎还拒欲擒故纵的那种矫情,他就是不想跟自己有一丝丝的联系。
盛愿第三次匆匆离开这个小木屋,房间里的桐斜跟雪狼对视一眼,面无表情。
雪狼恨铲屎官不争气,居然眼睁睁把人放跑了三次,又不敢惹易感期的alpha,都是没人性的畜生,于是“嗷呜”了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桐斜总感觉这次的易感期比以前要激烈许多,打了抑制剂之后半夜都燥热地睡不着——alpha的易感期跟omega的发情期其实是一个道理,区别就是一个想日的人哭爹喊娘、一个想被日的哭爹喊娘,从本质来说都是进行人类大和谐运动。
桐斜对omega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是个完完全全的直a癌,总觉得omega就是奶糖外面那一层纤薄的糖纸,轻轻一撮就碎了,简直注孤生。
凌晨三点半,桐斜从床上坐了起来,冷白的额角落下一滴汗水,从耳郭到下颌一线却热的绯红,他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抑制剂,静了半分钟,还是起身去了浴室。
桐斜今年已经三十二了,也算是大龄单身alpha,一般这个年龄段的alpha都是过尽千帆的水准,但是从他生涩又急促的手法来看,好像连打-枪这种事都做的不太熟练。
桐斜微微皱着眉头,向后仰起头,冰冷的水流从头顶浇了下来,哗啦啦地沿着泛红的腰腹部滑下,桐斜的腰劲瘦而细窄,两条腰线弯曲起伏的弧度非常漂亮,落在墙壁上一个灰色的影子。
许久水声停了,桐斜轻轻舒出一口气,从浴室走了出来,眼角挑起一点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