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霖想了想,自己应该不是身处什么戏剧台中,
所以眼前的事情大抵是真实的。
他如梦如幻地坐在椅子上,面前店小二已经开始布菜了,
严子霖有些沉默地夹菜,然后思考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不过,司眠芷倒是很自然,她温温柔柔地笑着,全然看不出才报复了严子霖,
好像那些撤职又挑衅的事情不是她做的一样。
“严大帅,这天香楼的厨子是宫里面的御厨,
前阵子我还听说人家在万国宴上露了一把厨艺,
您尝尝?”
司眠芷笑得温和,却让严子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现在一堆问题,
比如你想干什么?
你为什么会是军火商?
你把我的人撤职是有什么目的?
但是在女人平淡的目光下,严子霖把这些疑问咽进了肚子里。
他夹起一筷子燕窝如意肥鸡,鸡肉软烂不腻,香而肥美,
“……司老板会享受,严某自然比不上。”
司眠芷心道,严子霖这是在阴阳怪气儿了,看来打掉他的卧底让这位很不爽啊。
“严大帅这话多少有些有失偏颇了,
这天香楼美誉在外,您是刚来京城,不知道罢了。”
一说到这个,严子霖的火气又上来了,
对,他严子霖是刚来京城,
那你司眠芷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司老板,严某实在是不喜欢拐弯抹角,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的三个人是你授意打掉的吧?”
司眠芷没想到他会在饭桌上这么说,所以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严大帅,您这话可就过分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军火商罢了,哪里来的那么大权利。
只不过是跟姚督军顺嘴提了一句,这现在的官员有些不太干净罢了,
我哪知道那几位不太干净的,是您的人啊。”
严子霖冷着脸,司眠芷说起了军火商,让他想起来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购置军火,
所以不管怎么样,严子霖不能得罪司眠芷。
“司老板,您手段了得,确实是严某低估您了,
我为自己之前对您的失礼道歉。”
严子霖拿起自己的酒杯,倒满了香醇浓厚的白酒,
他举起杯一饮而尽,
“这算是给您赔罪了。”
司眠芷笑意盈盈地看着严子霖喝得痛快,
“严大帅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咱们可是合作关系,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司眠芷端起一杯酒,像严子霖示意了一下,也一饮而尽。
严子霖眼神微动,这是司眠芷不和他计较的意思。
“哈哈哈,司老板大气。”
严子霖知道什么时候该示弱,什么时候可以强硬,
尤其是看人下菜碟这一点,作为一个经历了很多的人来说,严子霖深谙此道。
司眠芷,他绝对不能得罪,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说不定还会和她打好关系。
司眠芷很满意他这审时度势的样子,
“严大帅,既然您是个敞亮人,那我也不和您委婉了。
据我所知,您现在需要一批数额庞大的军火,
而上面的人似乎拨款只有一百万块大洋。”
严子霖见她开始谈正事,也露出了严肃的一面,
“司老板连我们的底细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让严某无法跟您商讨价格啊。”
严子霖需要讨价还价,需要把价格压倒最低,
这就需要让卖家不知道自己手里到底有多少资金,
可是这司眠芷一来就把他们所有的筹码都摆了出来,让严子霖瞬间矮了一头。
司眠芷倒是不在意,她脸上的笑意依然,
“严大帅,我虽然说是个商人,但也是一个国民,
这枪你们是用来保护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国民的,司某自然不会狮子大开口,
不过要是……”
司眠芷微笑着看着严子霖,这双美丽澄澈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那就不一定了。”
后面的话司眠芷没有挑明,但是严子霖知道,她是怕他们买回来的枪子儿用来镇压百姓。
严子霖想着自己现在的微笑一定很虚伪,
“司老板,严某也只不过是一个手有寸铁的国民罢了。”
他眼睛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副官,副官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把放在地上的手提箱放到桌子上,
打开,是金灿灿的小黄鱼儿放得整齐划一,满满当当一整个箱子。
“司老板,这是严某一点小小的心意,
算是严某入股梨园,还请您笑纳。”
严子霖等着司眠芷的反应,他知道这些钱在司眠芷眼里可能不算什么,
但是却是严子霖示弱的一个表示,
他希望司眠芷能给他点面子,接受自己的示弱。
毕竟他对一个女子示弱,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严子霖是一个相对来说还有些传统的人,
他倒不是那种要求女人必须在家里伺候丈夫的老顽固,
但是在他一向的认知里,就是女子无法像男子一样,做出什么事业。
女人嘛,
养养花,做做指甲,逗个鸟儿,和贵妇人一起打打麻将,
这就可以了。
但是司眠芷不仅没有做这其中的任何一项,
而且做到了大多数男人也无法做到的事情——掌握整个京城的军火。
严子霖一方面对她很佩服,一方面又觉得不甘心,
第一次见时的惊艳和心动是真的,
可是得知司眠芷把他的三个人送回来的时候,那股杀意也是真的。
严子霖野心勃勃,不喜欢有人在他的头上耀武扬威,
可是来了京城,就偏偏出了一个司眠芷。
不仅是要耀武扬威,更是要在他的尊严上狠狠地踩一脚。
严子霖忍不了,但是又很难将这个根深蒂固的势力拔掉,
他只能虚与委蛇,慢慢将这颗大树连根拔掉。
严子霖还在等着司眠芷的反应,
司眠芷对于这一箱的小黄鱼儿却看也不看,
她笑呵呵地看着严子霖,
“严大帅,您这就见外了。
不过是一场交易,说白了就是交个朋友。
不需要您弄些什么额外的附加。
生意人眼里没有人间疾苦的,
我们眼里只有金钱。
方才不过是说笑罢了。”
司眠芷笑得温和,这些话让严子霖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这桩生意成了,
但是,严子霖心里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满意,
相反,他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惆怅,
这点情感很微弱,但是也触动到了严子霖的内心。
这时候的严子霖不知道,这股情感是愧疚,
是对于无法回应司眠芷期待的失落。
至于司眠芷,她只不过是第二次试探严子霖罢了,
不过这时,他依然没有任何对于国家现状的愤慨,
又或许说,他有,但是不愿意去打响第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