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护妻(1 / 1)

此时朝堂之上,皇帝揉着额角,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堂堂上京,元宵之夜,王府新妇,未来太子妃的表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人刺杀,他这个皇帝很没面子的好吗?

太子主动请缨要办理此案,他也就允了。

没想到当初立下的军令状十日之期已过一半,案件还是毫无头绪。

太子向来做事谨慎,少有叫人抓住错处之时。结果他没出事,那个不合适的太子妃家倒出了这么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叫建王抓住把柄,开朝这几日,天天在朝堂上为了这事,两派人马闹得不可开交,把政事都给耽误了。今天更是闹得空前白热化,让他忍不住后悔订下了这门不般配的亲事。

他正头疼,就听一位御史又开始破口大骂:“你们三法司个个尸位素餐!不好好正经办案,反而派出官差挨家挨户,防民之口,此举为何?可是为了掩盖你们无能,方便制造冤假错案,敷衍了事么!皇上,臣恳请彻查三法司渎职!”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这三法司的个个垂头丧气,面如土色。

又有一位御史上前道:“其实臣想说句公道话。此事并不能全怪三法司。此案与未来太子妃有关,太子殿下亲自过问,三法司的人自然要听从殿下的指挥。”

话虽说得平淡,可这是事态升级,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太子杨陌。

不过倒也奇怪,太子一党今天异常沉默,并不像前几日那般积极反驳。

皇帝对太子这般沉稳十分满意。

办案需要时间,毕竟十日之期还有一半呢。

至于防民之口,他也觉得太子办得极妥当。元宵命案未查清之前,如任由闹得满城风雨,于他这个皇帝也颜面无光啊。

建王一堂这般咄咄逼人,其实有点儿操之过急了。

他正想发言,就听之前破口大骂的御史又开了口:“你这叫公道话?我只问你,此案既与太子妃有关,怎么倒叫太子殿下亲自过问?若这事万一是太子妃因爱生恨,恨柯氏抢了武安郡王府的亲事,夺了母爱,这才指使人趁元宵夜里的热闹杀了她,又当如何?难道殿下会将太子妃绳之以法!若是皇上或者建王殿下主理此事,才能说一声公道。”

这话皇帝可不爱听。

后悔订亲是一回事,可如今定都定下来,那就是皇家未来的儿媳妇,无证无据怎么可以这样凭空污蔑猜测?还重提她与武安郡王府的亲事。这事,武安郡王府都臊得没脸提,出了命案后,武安郡王更是连上朝的脸都没了。

他挺直腰板,正要申斥,却有人快了他一步。

“案发地脍鱼居位于长兴坊。安御史家位于亲平坊,只隔了一条街。安御史对此案如此热心,孤可不可以猜测,你那日出门看灯,见柯氏孤身一人,身带财物,便杀人越货呢?毕竟安御史两袖清风,家贫如洗。”

皇帝闻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儿子。这位安御史今日虽然叫得凶,可平时在朝堂上也并不是多有存在感的角色。他一时也叫不出这人的姓名,更别说知道他家居何处,家境如何。儿子……这是对满朝文武都已经了如指掌?!

朝堂里几百官员更是一片静默。不知道安御史是何人的大有人在,而就算知道他的,也没几个知道他家住何方,家境贫寒。

就连那个安御史本人也如遭雷击,半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来。

太子却似乎并不知道众人已经震惊得无法思考,也许知道了也并不在意,他缓缓又道:“太子妃心底纯善,曾将孤赏赐的手炉赠与柯氏,助她回王府安居。此案发后,她又主动提供破案之线索,岂容安御史随意污蔑诋毁?”

皇帝:……原来这回立刻跳出来驳斥安御史,是为了护着自个媳妇啊!

他往后靠了靠,坐得更稳当看戏。

就听太子又道:“御史一职,以小驭大,秩卑权重,弹纠之前,当需细查实据,慎之又慎。可安御史恣意妄言,草率行事,溺职非法,还望父皇加以责罚,以免带坏风气,毁坏朝纲。”

皇帝也正看这安御史不顺眼,便问:“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罚?”

这时建王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求情:“安御史妄言太子妃,确实有错。可他性廉直介,不畏贵戚,乃是大忠之人。若只因言语得罪太子妃便加责罚,不免有堵塞百官言路之虞。”

皇帝又觉得脑子发晕,左右为难。

这两个儿子这回是顶上牛了。

“皇兄,安御史该罚并非因为他诋毁的人是太子妃,而是因为身为御史,他不该无凭无据诋毁任何人,失了本分。”太子淡淡一笑,又反问建王,“再则,皇家一体,若有人无据诋毁建王妃,孤头一个便不会答应,难道皇兄不这么想?”

建王:……。

皇帝在龙案后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一叹,这两个儿子,长相差距且不提,便是这智力差距,也实在太明显。

他家这个皇位,继承人没有什么悬念。

就听太子又道:“父皇,以儿臣见,不如就罚他万二千钱,以为警戒。”

皇帝更觉满意,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

安御史年纪老大,打板子,打出个好歹未免显得严苛。

罚他丢官,又未免叫人说皇家小气。

他既没钱,就叫他更没钱,痛在心上,才知教训。

安御史这时才总算回过神来,脑子里算了算万二千钱是多少,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三法司诸官虽仍是低头垂耳,一副心虚的模样,其实心里早笑翻了。

被参的毫发无伤,参人的反而出了大血。

跟着太子殿下混,明显比跟着建王混有前途啊。

这边盈儿想见见那位公子的打算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筐儿:“姑娘!那位公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您怎么可以贸然相见?若叫有心人传出去,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呢!”

叶菡自然也跟着反对:“这事不妥,不如我出去瞧瞧是什么人,再做打算?”

盈儿正想找找理由说服二人,却发现那个阿青也不知道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银子,竟然已经手快脚快地将人领了进来。

那人一身柳绿锦衣,腥红裤子,腰束墨玉带,一双桃花眼,两道吊梢眉。因是一大清早,他看上去没沾半点酒气,又脸上严肃,把那轻佻纨绔之气倒去了八分,竟显得玉树临风,腹有锦秀。

盈儿真是万分意外,不由怔了怔。

叶菡则直接责备道:“钟公子,你既知是我们,便该懂得避嫌。你可是跟我们家姑娘议过亲的人。如今她的亲事已定,你怎么能上赶着地来求面。”

盈儿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钟成康猛浪惯了,可她要不说请,他也进不来。叶菡这是连她也一起骂了。

不过,世间待女子也实在不公。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不管订没订亲,连见外男一面,也要遭人诟病。

她想了想,道:“二嫂子,正是因订了亲,才要见一见呢。大家也算是半个亲戚。”杨陌跟建王是亲兄弟,钟成康是她未来大嫂的亲弟弟。在外头遇见了,打声招呼,又不是没人其他人在场,也不算多失礼吧。

叶菡无言以对。

钟成康挑眉一笑,顿时又显得有几分流气。

“正是这个礼。只是说起来有趣,我两次偶遇姑娘都在饭庄。莫非姑娘与我,其实食性相近?”

这话却是颇有挑逗之意,十分不恰当了。

叶菡气得红了脸,怒冲冲要赶人:“招呼打过,钟公子请自便吧。”

可钟成康根本不理她,只拿一双风流眼朝盈儿抛媚眼。

看得盈儿心里直犯恶心,真想把刚才吃的牛肉面吐他一脸,不过在吐之前,她觉得自己得利用一下这死小子。

“钟公子求见我,只是想打声招呼而已么?”她睁着黑莹莹地眸子,一脸天真,冲他笑问。

钟成康顿时一副皮都酥破的模样,殷勤道:“这自然不是。其实我刚才瞧见你那小丫头在外头鬼鬼祟祟,打听元宵命案的消息,便想着姑娘此行,说不得是为了这事。我既然知道些消息,自当告知,不然也枉费了当初姑娘对我的青眼之谊。”

“钟公子请慎言!”叶菡忍不可忍,搓了搓手腕,看上去只要钟成康再敢不三不四,就会冲上去揍人的模样。

盈儿忙在桌面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襟,对钟成康笑盈盈软绵绵道:“公子不要诳我,赶紧说罢。”

钟成康鞠了一躬,便笑道:“这事三法司没日没夜满城在查,已经知道不少消息。据说当时,柯氏原在青云峰的王府别院养胎,偶遇了太子府詹事林家的大姑娘,也就是日后要做太子良娣的林采之。柯氏怕王府害她,便求林姑娘帮忙逃走。林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姑娘你的面子上,便帮着她逃了出来,还在京里找了个秘密小院给她藏身。元宵夜,柯氏想回乔家去见你母亲,结果途中遇害。”

她见钟成康一边说,一边还不住眼地打量自己,脸上便装出一副呆傻的模样,听得入神。

心里却想,三法司果然厉害,几天工夫就把她原先的怀疑给查清了,林家在青云峰果然有别院。

便听钟成康接着道:“三法司一见这事牵连到了太子府詹事林家,自然不敢大意,立刻汇报给了殿下,想请林采之过堂查问。可殿下听后,不但不准三法司捉人,更下令这事不许往外透露一星半点。这才有了官差挨户封口的事情。”

说完,他摇了摇脑袋,叹了一声气,“林家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林采之更是跟太子殿下青梅竹马,如今又即将成为良娣,惹下这样的泼天大祸,若真叫去过堂,日后还怎么进得了东宫?殿下自然是要护着他们的。”

听到这里,盈儿脸上依然一副呆滞天真,心里却泛起一点酸涩。

果然是这个原因,她怎么会以为是因为王府和乔家?

那天自己告诉杨陌凶手是林采之仇人的时候,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林采之卷入了此事?却半个字都没透露,亏他还好意思怪她不信他。不过,她也没傻到看不出来钟成康不怀好意,想故意挑拨自己跟杨陌的关系。

她见钟成康似乎也没别的消息了,便笑道:“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太好使。你告诉了我这么多,我也记不清楚,回去便忘了。不如……”

“不如怎样?”钟成康笑得越来越猥琐。

“筐儿,我瞧着这里有纸笔,不如拿给钟公子,请他写下来。”

钟成康一愣,却旋即挑挑眉,接过纸笔,墨飞如云,片刻工夫就写好了。

盈儿接过一看,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混账还真有才,这么会儿工夫,竟然将刚才说过的事情,写得文采翩然,简洁明了。

她把钟成康写好的东西揣在怀里,这才招手叫了筥儿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这才道:“今日多谢公子了。公子请回罢。”

钟成康躬身,正要退下,就听门外脚步杂沓,片刻工夫,哐当一声,门被踹开,连屏风架子也哄地一声倒地,一群官差涌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杨陌:说孤可以,说孤媳妇儿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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