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杨还没进屋,那边玄赤却已拍着翅膀迎了出来:“快让我看看战帖,我还没见过那玩意呢!”它虽没出门,但因着金兰之契的缘故,其实对外头所发生的事情是一清二楚。
看它兴致勃勃模样,叶青杨心下不觉无奈,随手将战帖往它脑袋上一套:“这东西有什么可看的?”战帖这东西,她从前在古月宗时,也曾收过不少。不遭人嫉是庸才,宗门本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玄赤努力地抬起翅膀,将那张战帖拨落在地上,而后凑上去看了一眼:“秦越?外门小比?时间还早得很啊!”归元宗的外门小比通常在每年五月间,且并不强制新入门弟子参加。
看过了战帖后,玄赤也就没了兴致,任那张战帖平摊在地上,拍着翅膀追着叶青杨后头进了屋。
“那寿元果的事你究竟打算怎么做?你不会就不管了吧!”它叽叽喳喳的问着。
无奈地瞪了它一眼,深觉玄赤如今是愈发吵闹了,叶青杨道:“怎么会?”于墨既然需要这几枚寿元果,那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尽力拿到。毕竟对方如今可还在替她照顾温晴呢。
双手掐诀,叶青杨很快在掌心凝出了一团小小的火焰——通幽冷焰。对她而言,通幽冷焰乃是一应灵火中最为她熟悉的一种,因此幻化起来,也格外的简单。
玄赤在旁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诧异道:“你弄出这团火焰来做什么?”
“记得当日苍莽山脉内你也曾幻化过通幽冷焰,”乜了一眼玄赤,叶青杨似笑非笑道,“我这个法子,其实可算是跟你学来的!”口中说着,她手中的通幽冷焰也在徐徐变化着,从一个团子徐徐被压扁,最后赫然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状。拿过这张通幽冷焰纸,叶青杨干脆的折了几折,下一刻,她的手中已出现了一只纤细轻盈的白色蝴蝶。那蝴蝶双翅一展,已飞了起来,且绕着叶青杨上下翩舞。
一边的玄赤,早已看得呆了。
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叶青杨微微一抬手,那只蝴蝶当即飞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她的指尖上。叶青杨单手掐诀,飞快打出,同时轻叱了一声:“去!”那蝴蝶当即振翅,飞出窗外,不消片刻,便已消失了。
“这……这也是火灵?”玄赤吃惊得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笑着摇了摇头,叶青杨道:“这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分神,只是我如今修为还不太够,便是尽全力维持,也只能保证它在我身遭二百里范围内活动!”
“若是修为够呢?”玄赤忍不住追问道。
“修为够?”笑着摇了摇头,叶青杨道,“什么是修为够?筑基、金丹、元婴还是化神?等走到那一步再说那一步的话吧!”事实上,便是这二百里,其实也只是她的简单估算而已。
“那它飞去哪儿了?”玄赤很快丢开先时的问题,又问道。
“去追秦氏兄弟了!或者,准确的说,是去追那几枚寿元果了!”叶青杨说的轻描淡写,动作却是不慢,“我得去跟着,你呢,要不要同去?”通幽冷焰蝶只能在她身遭二百里左右活动,而归元宗的方圆怕不得有数千上万里,要想确定寿元果的踪迹,她自然得跟那只蝴蝶保持二百里以内的距离。
玄赤当即一迭连声地应道:“去去去!”
叶青杨一笑,快步入房,不多一刻已换了一身月白广袖长衫出来,长袖一招,已将玄赤收入了袖中,旋身形一展,已出了涤心居,循着通幽冷焰蝶的去处追了上去。
玄赤藏在她的袖中,尤且不甚安分地担心着:“也不知那秦越要将寿元果送给谁?若是那人拿到寿元果便生啃了,可怎么是好?”说着说着,却又忍不住怪起叶青杨来,“都是你,非要还给他们!”
它在那头咕咕嚷嚷,见叶青杨理也不理它,心下不觉更是不满,忍不住又连着咕嚷了几次。
叶青杨被它的碎碎念弄得颇为无奈,少不得叱喝道:“宗门自有宗门的规矩,岂是随心所欲的。你怎么不想想,若是没有宗门在,秦家兄弟怕不早寻到澄心谷,破开涤心居大门闯进来找我了!”
玄赤一时无语,过了一刻,才又道:“那你现在做的事,岂不也在破坏宗门规矩?”
“说的不错!”叶青杨故意脚下一顿,“要不,我们还是别破坏宗门规矩了?”
玄赤一听这话,少不得又大叫了起来:“你敢!”转念想起叶青杨那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赶忙又换了语气,“就凭那张挑战帖子,也不能轻易放过秦家那两个小混账啊!”
叶青杨笑了一声,没再与它斗嘴。事实上,秦家这事做的确是不甚漂亮,既已提出交易,对方也已同意了,却偏偏在交易完事后,又亮出一张挑战贴来。这明摆着便是表明态度:吃了我的,你迟早还得给我吐出来,而且到时候,你该吐多少出来,还得看我们的意思。
若不是叶青杨先前已动了念头,要打寿元果的主意,今儿秦越这帖子一亮,她能当场翻脸,将秦越打个鼻蹋嘴歪。但现如今双方既然都另有想法,那倒是另一种意义上一拍即合,她倒也乐得如此。
循着通幽冷焰蝶的指引,一人一灵一路疾行,为防对方有所察觉,叶青杨始终将距离保持在百余里的样子,这样非但能清晰感受到通幽冷焰蝶,甚至还能隐约感应到她下在那几只寿元果上的附骨之疽。
秦氏兄弟走的并不快,半个时辰后,寿元果与通幽冷焰蝶同时停了下来,而后久久没有了动静。叶青杨默默估算了一下方位,同时取出身份铭牌,打开归元宗地图查看了一下。
见她如此,玄赤也忙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叶青杨抬手虚虚一指:“前头是古柏峰,也就是外门第一峰!”
归元宗坐落于西荒洲中部的腾龙山脉,宗内内门有主峰七座,副峰三十六座,偏峰无算;外门不设副峰,有主峰三十六座,偏峰无数。内门各大山峰中的弟子并不都是内门弟子,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外门执役弟子,甚至有杂役弟子存在;但外门诸峰的弟子,却无一例外,皆是外门弟子。
可以说,归元宗的内门与外门,既相连又相隔。他们共享宗门资源,然而内门所得往往是外门的数十倍还要多。这就导致了外门弟子对于内门弟子既羡又妒的心理,他们一面深恨内门弟子占据了宗门大多数的资源,一面却又心心念念想要冲破外门,进入内门。
而在归元宗,每隔二十年便有一次诸峰大考。无论外门山峰或内门山峰,每峰任举十人,参与诸峰大考。而后按照诸峰大考的成绩来评定各峰排名,并以此排定内外门各峰。
但几乎每次的宗门诸峰大考,外门各峰总是信心满满的参加,灰头土脸的归来。而在诸峰大考过后,也总有那么一批表现出色的外门弟子能够鱼跃龙门,最终进入内门。
古柏峰,便是上回宗门诸峰大考中的外门第一,据说那次大考,古柏峰若能再胜上一局,他们便能击败内门扈珽峰,突入内门了。也正因那一次的功败垂成,古柏峰成了外门公认的第一峰。
当然了,叶青杨所以会知道这么多,却是亏了严微尘。对于古柏峰,玄赤自然也是知道的,虽然它当时表现得颇不以为然,但这会儿听叶青杨这么一说,它也还是不由得抬头看了过去。
古柏峰极为高大,从一人一灵所处的位置遥遥望去,便似一棵生长了数千年的高大柏树一般,挺拔苍翠。山腰处,已可见云雾环绕,山峰更是被云雾笼罩,不见其真容。
“秦氏兄弟皆是古柏峰弟子!”叶青杨忽然开口道。
“所以……他们应该是拿了那几枚寿元果去见古柏峰峰主了?”玄赤很快明悟过来,旋即便很是忧愁道,“那我们还能拿到那几枚寿元果吗?”
摇了摇头,叶青杨道:“据我所知,这一任的古柏峰主邱真人今年还不到二百岁,暂时而言是不需要这几枚寿元果的!”不到二百岁的金丹真人,便说是青春正茂也不为过。
“那他们会不会将寿元果送给内门的什么真人?”玄赤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个……倒也不无可能!”迟疑了一下,叶青杨还是说道,旋又安慰玄赤道,“你放心,先前我不是说了,即便这几枚寿元果不能到手,我也会另想他法,怎么也得弄几枚给于叔!”
她说的信心满满,玄赤却不甚相信,怏怏道:“可是这东西不是很难得吗?”
淡淡一笑,叶青杨道:“没有来源,自然难得,但若有了来源,倒也不算难得!”
寿元果自然来自于寿元果树。这种果树叶青杨从前便略有所知,寿元果树树龄百岁后方能开花,十年后花落,再十年结果,又十年成熟。这也就是说,一株可以结果的寿元果树,每三十年便可结果一次,每次可结果六六三十六枚。若然树龄满千,则每次可结果九九八十一枚。
秦泰乾坤袋内的寿元果,叶青杨都看过,其果约有鸡蛋大小,其色青白,一枚能延寿十载,应是百年寿元果实无疑。这种能延寿十载的寿元果,每人最多只可服用五枚,再多则无效。
而寿元果树上了千年后,每枚即可延寿半个甲子,也即是三十载,虽说仍是只能服用五枚,但延寿达一百五十载之久,莫说是金丹真人,便是元婴真人,怕也忍不住为之心动。
但因寿元果树能增人寿命,且不问凡仙,因此向来便是天嫉之物,此树生来十年一小劫,百年一大劫,千年之劫更是堪可比拟元婴之劫,因此绝大多数的寿元果树都压根儿活不到结实之时。偶尔有那么一两株,也无一不是得了高阶修士的庇佑才勉强生存下来。
至少叶青杨就知道,东演西岐宗内,便有一株千年寿元果树。
玄赤精熟炼丹之术,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寿元果,但对寿元果的特征却还是清楚的。猛然听叶青杨说“有了来源”它便不由得吃了一惊:“来源?你知道哪儿有寿元果树?”
没好气地在识海中白了它一眼,叶青杨道:“只是有所猜测而已,我若知道寿元果树在哪儿,这会儿还能同你在这里干等!”她也知道玄赤是必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当下也不等玄赤发问,便主动道,“我估摸着,秦泰手中的这五枚寿元果,只怕便是从李路那里得来的!”
所以秦泰才会这么关心李路的下落,甚至不问青红皂白追到自己这里来了。
“不能吧!”玄赤死活不肯相信,“那个李路不就是个普通杂役弟子吗?”
哼笑了一声,叶青杨道:“你不能因为自己一直没什么奇遇,就以为天底下的人都同你一样。”通源界如许之大,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当然了,这种馅饼在很多时候,尤其是在有很多人守着的时候,都是直接就将人给就地砸死了。但也总有那么一两个运气爆棚的人,能守住这块馅饼。
玄赤怒道:“看你说得跟真的似的,难不成你从前被砸中过?”
嘴角不期然的勾了一下,叶青杨没有立刻回话。事实上,她还真被砸中过一次——三生三世石。只是那时,她丝毫没有觉得这块石头能有什么大用。
李路呢?很有可能,他开始也没觉得寿元果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所以随便就拿了出来,结果却为自己招来了一场横祸。叶青杨正默默思忖间,心念却忽然为之一动。
“寿元果动了……”她很快开口,“而且正在往山下来……”
玄赤一下子紧张起来:“是吗是吗?他们到底想把这果子送给谁啊!”
取出身份铭牌又看了一眼,叶青杨干脆道:“看这方向,不像是去内门,倒有点像要离开归元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