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战车之重,是无法在泽地中行进的。只要一进泽地,拉了五个人的战车,就会立即陷进泥里,任由你十几匹战马来拉,也不见半分动弹。
楚军现在就快速朝着泽地里撤退。
楚地多河泽,常年与楚军交战的齐国人自然知道这一点。但这一次,田业却是有备而来。只见车轮格格作响,飞快驶入泽地,微微一陷,车轮向下沉了半分。但也就止于此,战车没有再继续向下陷落,而是飞快的追向楚军。楚国人打着齐军进了泽地,就不能再追的算盘,还准备回过身来反击。看到身后情景,一时傻眼,甚至有人都忘了逃跑。
‘啪’
呆滞的人被拍了一巴掌。
这年头什么怪事儿都有,还是赶快逃跑吧。随后,楚军全军继续向着九江城逃窜。
只是,这人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两匹马拉的战车。
田业猖狂的大笑着,扬鞭赶马,战车飞驰。开战之前,田业就已预料到了楚军的溃败,同时也想到如果进入泽地,战车将无法追赶。于是早早的就让墨狄设计了‘泽地漫步者’,安置在战车的车轮上。车轮飞快运动的时候,泽地漫步者减缓向下的压力,从而浮在烂泥之上。
这一次,田业要这些楚国人好看。
一辆马车飞快驰来,与田业并行。田双眉头紧锁,神色焦急,“上将军,穷寇莫追。楚国人这么轻易的就败退,恐怕有诈啊!”
田业不可置否一笑。
楚军亡命逃窜,丢盔弃甲,兵器遍地。楚军主将的旗帜早已不见了踪影,楚卒甩开了膀子,只想着逃得更快,连回过头来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这样的一支败军,能掀起什么风浪?
田业没有理会田双,加快纵马向前追赶。这短短耽搁之间,又有不少战车赶到田业之前,田业可不能让这些小子抢了风头。至于田双,他一定是嫉妒自己想出火牛阵这般奇特的方法来破敌军龟甲阵,田业心里更是轻蔑,一溜烟的就将田双甩在了后边。
齐军追着楚军,很快便出了泽地。
其后是两座小山夹隔的一条山路,其间非常宽阔,可以供五辆战车并行前驱。田业早就安排人侦察过了,这样的地方,根本不适合埋伏。田双这人,如果不是这么孤傲,又这么谨小慎微的,得罪了齐王,田业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这次齐军的统帅呢。
还真是谢谢田双了。这次战胜之后,回归齐国,什么富贵爵位,田业还不是信手拈来。五国攻楚,一次捡便宜的大好机会,田双非得说成什么‘亡国之战’,‘不以礼,不以信’,也难怪大王那么生气……
如田业所料,山中也根本没有埋伏。
再向前,便是九江城了。只要拿下九江,这一战的目的,便算是完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嘛,当然是直指楚郢了。田业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冲,给我冲!哈哈哈!”
九江城门大开,乱军正疯狂向着城内涌进去,似乎只要逃进城中,他们就安全了。但现在,哪儿都不安全,“先入九江城者,晋一爵!”
田业大吼着,战车飞驰,很快超出其余齐军,朝城中驰去。
这一下,齐军更是如发了情的公鸡,喔喔叫着,扑棱着翅膀,只顾向前冲锋。原本还算整齐的车队,瞬间如乱民一样散乱。
战车在笔直的大道上向前飞驰。
其后,是两座遥遥相对的矮山,现在正值夏季,山色葱茏翠绿;更多的战车正源源不断的从中涌出。右侧,是流淌不断的濮水支流,如一条丝带绕过九江城。
就在这时,一队重骑兵出现在齐军车队正前方。
重骑兵整齐列队,黑黝黝的铠甲如一片漆黑的丛林在平地上生长。完全看不出情绪的队伍,带着浓烈的死气。一眼望去,重骑兵人数并不多,只有五六百人。随着千骑长下令,重骑兵纷纷端起长枪,向下压,紧紧夹在腋下。战马不耐烦的甩着蹄子,约在一吸之间,重骑兵发动了冲锋。
居高临下,重骑兵如一道洪流滚滚冲来。一时间,地动山摇,树林瑟瑟,河水泛滥。
田业顿时傻眼了,他没有预料到这里竟然会出现楚军的重装骑兵。既然有这样的战场杀器,楚国人为什么不早一点拿出来呢?
重装骑兵的装甲,比普通的重装步卒还要厚上十几倍,每一骑兵就如同一支移动的城堡。如今五六百重骑兵冲来,田业觉得自己驾驶的战车,顺便变得如一张薄绢面对锋利的箭矢一样单薄。以战车的木材,绝对挡不住战马厚重的铁甲;以血肉之躯,也挡不住重骑兵手中长荆木制成的骑枪。
万万没想到。
田业嘴里苦涩得不行,谁能想到楚军竟然还留了一支重骑兵在九江城中。这些腹黑的家伙,田业咒骂着,深吸了一口气。不过还好,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重骑兵冲锋速度很快,居高临下更是加快了冲势和速度。不过,毕竟离着还有那么远,只要现在掉过头去,就应该能够从重骑兵的虎口逃脱。
“撤军!向后撤!向后撤!”
田业慌乱下令,同时调转自己的战车,沿着来路逃窜。
这个时候,战车不方便掉头的特性瞬间暴露出来。田业驾驶战车技术精湛,尚且能够成功调转车头,可大部分的齐国御者,根本没办法在急冲中改变方向。
‘或许,直接和楚军硬碰硬会好一点?’
田业看着乱作一团,互相冲撞的战车,不禁想着。谁说齐国战车,就一定没办法硬抗楚国重骑兵?只是,现在命令已下,齐军战车如同热锅中的蚂蚁,胡乱掉头,冲撞。好几辆战车,径直驾驶进了河里。御者身穿轻甲,还能浮出水面,铠甲稍厚的执戟士和弓箭手,瞬间就随着战车沉了下去。
战车变成了碰碰车。后方的齐军战车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仍旧向着前方疾驰。而遭遇重骑兵的战车,又纷纷调转方向,一些战车慌乱中根本不敢再动,直接停在了战场中,将路道堵死。
“混蛋!这些胆小鬼。”
田业的脸色异常难看。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田业驾着战车,径直从战场边缘,朝着己方营地方向逃去。而就在这时,原本平静无声的树林中,簌簌突然走出一大队的楚国弓箭手。慌忙间,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只是一眼望去,似乎每棵树木的间隔间,都有那么几个楚国弓箭手持弓而立。
一道箭雨从树林间抛洒下来。
根本无需瞄准,战车上的齐军就是显眼而呆滞的活靶子。好多战车动弹不得,直接被射成了刺猬。田业连忙俯身,弯身躲进战车之中,希冀借助战车的防御,来抵挡楚国的弓箭。
一支羽箭不偏不倚,从林中飞出,扎在战车上,透过车厢闯入,离田业仅有一尺之遥。
汗水顺着田业的额头流淌下来,战车上的其他人都已经死了。由于田业调转战车及时,这个时候比其他人都要靠近顺林。田业哭丧着脸,心里无助的大声哀嚎着。莫非,今日就要死在这里?田业顿时后悔没有听从田双的话,固执地追赶上来。
可这又能怪谁呢?谁能从那么乱的阵列中,看出楚国人竟然是有埋伏。
谁能想到,楚国人真的不是被火牛阵吓傻了,才转身逃走?
谁能想到,楚国人竟然还有重骑兵。
田业胡思乱想着,只能在心里祈求着上天的庇佑。
一辆战车在战场中极速飞驰,迅速的靠近田业。战车上飞扬的帅旗,既为田业吸引了不少的羽箭,也救了他一命。那辆战车在战场中,如轻骑兵一般灵活,来回穿梭于慌乱的战车之中。飞快越过停着的战车,乱闯的战车,以及已经冲入战车阵中的楚国重骑兵。
‘吱嘎’一声,战车在田业身旁停下。
田业听到声响,飞快的抬头望了一眼。田双静默的驾着战车,立在不断飞梭的流矢之中。看了田业一眼,田双厌恶撇过头去,斥道:“还不赶快上来!”
田业这个时候,哪里还敢争辩什么,一跃翻入田双的战车。
田双一扬马缰,战车又一次如脱缰野马驰出。田业靠在战车里,呆望着战场。重骑兵冲入战车之中,如羽箭穿破豆腐,齐国车兵根本不堪一战。战场瞬间变成一场屠杀。
田业闭上眼,不敢再看。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车轮滚滚,战车抖动不断。田业心里却有几分安定,他相信田双一定能够带着自己逃脱这场屠杀。
很快,田双驾着战车,就已经脱出了两山之口。
不过,楚国人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们。重骑兵仍然留在战场上,但楚国轻骑兵和大量的步卒又已经反过身来追击田双。
脱离了楚国弓箭手的羽箭,田业也翻身站起来。看着仍然追着自己的轻骑兵,心里暗自祈祷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哼!”
却听田双冷冷一哼,“这些家伙如果再敢追过来,我会告诉他们什么叫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