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阁楼上,玥姬正带着几名弓箭手埋伏着,惊闻唐天政的怒喝,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放箭了。
玥姬心中懊恼,随即吩咐道:“算了!这里交给王爷!你们跟我进宫抓王后!”
“是!”
众人齐应,瞬间人去楼空。
这厢,墨玹努力了好几次,总算撑着古剑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唐天政身后的军队也重新集合了起来,六名将军只活下来两个,且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一万步兵只剩下一半,个个惊魂未定,高举长矛。
众兵上前,警惕地布下阵势,将墨玹围得水泄不通。
唐天政问:“怎么回事?”
某将军脸色惨白,答道:“胡同里有……有巨蟒……”
“什么?”
唐天政目光一亮,直直地盯向墨玹的左肩,那条紫色小蟒还依附在原来的位置上,和它的主人一样一动不动。
另一个将军抹着冷汗,咽了口唾沫道:“不过王爷放心,三条巨蟒都被斩杀!”
“三条?”唐天政陡然加重了语气,看着那条小蟒蛇,怒不可遏,“谁能把那个小东西活捉了,本王有重赏!”
此言一出,众人都跃跃欲试,毕竟那只是一条很小的蛇,比起巨蟒,实在是小菜一碟。
一时间,八面围攻,墨玹应付的手忙脚乱,汗水直流。
刀剑长矛从各个方向朝他刺来,躲过了一轮,却没能躲过下一轮,霎那间,尖锐的刺痛从身体的每个角落袭来,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手中的古剑上,然而,它并没有出鞘。
唐天政远远看着,俊眸闪着戏谑的笑意,大声说道:“看来神剑看不上你的血,你输了!”
墨玹已经站不住了,只能靠着众多武器强撑着勉强立在那儿,有几个人伸手去抓他肩膀上的小蟒蛇,却不料被一一咬上一口,顿时面色发紫,吐血身亡。
这一吓,谁也不敢上前了,有的甚至丢了武器,直直往后退了十几步。也亏得唐天政百毒不侵,不然早死在这个小东西手上了。
墨玹将刺在身上的武器一个一个拔掉,任鲜血汹涌流淌,撑着古剑跪倒在地,那一刻,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流失,整个人都快干涸了。
唐天政从来没这么愤怒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希望墨玹死。
他突然厉声道:“不用管他!所有人都去杀百姓!本王要让他愿赌服输!”
这一声令下,众人都四散开去,三五成群踢开了家家户户的门,不管老弱妇孺,见人便杀。
一瞬间城池撼动!
撕心裂肺的哭喊不绝于耳……
鲜血淋漓的画面触目惊心……
面目狰狞的刽子手杀开了一条条惨绝人寰的尸道……
墨玹甚至能感觉到一股热血喷溅在脸上。
惊悸、愤怒、悲痛、以及彻骨的怨恨……
然而,他却无力阻拦。
唐天政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睥睨一切。
“墨玹,你输了。”他的声音漫不经心,甚至带着淡淡的轻柔,莞尔笑道,“向本王磕头臣服。说不定,本王还可以饶你一命。”
墨玹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他又走近了一些,突然抬眸朝远处望去。
艳阳已经高照,远处雾气尽散,一道绿影破空东来,宛如天外飞仙。
然而眨眼之间,一切又都消逝了,蓝天依旧那么蓝,艳阳依旧那么刺眼,任何多余的颜色都没有。
下一刻,大地突然颤抖,众人始料未及,纷纷踉跄扑倒。
杀戮骤停,惨叫声逐渐被狂啸的怒风淹没。
以古剑为中心,瞬间漾起了层层气浪,仿佛一块石头扔进了湖里,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层叠递进。
唐天政腾空而起的刹那,那气浪从他脚下一掠而过,所到之地,迸裂出了条条缝隙,直看得他瞠目结舌。
而留在街道上的士兵却未能幸免,那一层层气浪将他们屡屡击中,瞬间尸堆如山,惨不忍睹。
正当唐天政惊骇之际,墨玹手里的长剑突然一阵恶颤,瞬间收起了千层巨浪,一飞冲天,快如闪电。
那股气流大到惊人,墨玹顿时被击退了数十丈,仰面朝天重重落地,他甚至还能听到全身骨头碎裂的声音。
顷刻,云天之巅又传来了一阵轰然巨响,古剑仿佛被什么吸引了,猛然间朝着大地坠落,笔直地戳进了墨玹的胸膛。
一声闷响过后,世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天邪古剑宛如一枚巨钉,将他的身体牢牢地禁锢在地面上。同时,剑身已被喷溅的鲜血染透,从锈迹斑斑的缝隙里透出了丝丝血光。
唐天政落回地面,直直地盯着那把古剑,神情从惊愕渐渐变得惊恐,又从惊恐恍惚间变得茫然。
“玹儿!”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呐喊,唐天政蓦地转头,但见一名妇人从街道尽头狂奔而来,身后数十名弓箭手竟然都追不上她。
玥姬在大骂:“废物!连个女人都押不住!别追了!放箭!”
那妇人很快冲到了墨玹的身边,与此同时,数十根利箭集中射向了她的后背。
王后还没来得及握起地上的血手,整个身子就朝前方扑去。
这厢,玥姬飞速冲到唐天政的身畔,提起长剑还想上前攻击,却被身旁的男人一把攥住。
“王爷!让我杀了这个贱人!”
唐天政目光黯淡,握着她的力道却丝毫不减,漠然道:“不必了。”
玥姬无奈放下剑,垂眸立在一侧。
唐天政回头去看时,那对母子已经一动不动了,却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低语。
“玹儿……娘来了……”
“别怕……孩子……”
“黄泉路上……有娘陪着你……”
“娘……陪着你……”
地面上的血手猛然抽搐了一下,他的唇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念,竟是又回到了那个无穷无尽的黑洞里。
他就像泡沫一样,身不由己地漂浮着,极光和星光交叉重叠,密集成一片巨大的光网,从头顶,乃至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从缝隙间,他清晰地看见有人把天邪剑拔了出来,随后跑来几个士兵将他和母亲的尸体一并抬走。
唐天政的脸在巨网中露出了光怪陆离的色彩,他的声音异常刺耳:“那条小蟒蛇呢?”
这一问,但凡出现在画面里的人都警惕地四下寻觅,然而却没人能找到那条紫色小蟒的踪迹。
最后,唐天政举起了天邪剑。
古剑虽已出鞘,却依旧残破不堪,犹如破铜烂铁般难看,随意砍在一根铁柱上,剑身居然还凹进了几道口子……
墨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缝隙中的画面也越来越模糊,恍惚间,他的思绪飘到了一片原野上。
快节奏的音乐,楚炀的嬉皮笑脸,牛羊成群的草原,呼啸而过的风……
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仿佛他就身在其中,身在那个遥远的国度……
一朝国破,江山易主。
三天后,北周皇帝唐天曜着一身明黄龙袍,堂而皇之地坐上了夜瞿王的宝座,即日便改国号为“大周”,远比北方繁华富庶的殷都,摇身成为大周如今的国都。
夜瞿国的旧臣死的死,逃的逃,但凡抓回来的均以俘虏处决。刑场之上,凌迟的,五马分尸的,以至于炮烙腰斩的,数不胜数。
百万民众于三天前死伤近半,侥幸活下来的一半自然是敢怒不敢言,谁都知道北周的统治者凶残可怖,乱世之中,人们总得学着适应。
再说到南曌国,不知为何,一心想坐收渔利的南宫流烨居然绝口不提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只有唐天政心知肚明。
“这就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南宫流烨可比墨玹聪明多了!且不说走漏了消息难成气候!即便他破罐子破摔,那也得够蠢才行!”
“王爷所言极是。”
玥姬换上了一身火红的舞裙,温柔妩媚虽掩住了身为杀手的戾气,但眉眼中的锐利光芒依然把唐天政身边随侍的宫女吓得不敢抬头。
唐天政摆了摆手,两名宫女立刻跪到一侧,手扶着膝盖,一动不动。
喝光了杯中明露,他慵懒地舒了口气,又朝玥姬勾了勾手指,玥姬连忙提着裙摆喜逐颜开地跪到案前。
“今天穿这么漂亮,是要为本王跳舞吗?”
玥姬面露不悦:“王爷,您忘了?”
唐天政皱了皱眉:“本王忘了什么?”
“您不是说,事成之后就娶玥儿为妃吗?所以我就特意挑了一款嫁衣,还是来自西域的珍品呢!你觉得好不好看?”
唐天政这才明白过来,勾唇一笑:“原来只是穿给本王看看的?”
玥姬掩唇轻笑,难得笑不露齿:“王爷只需说好不好看!”
“这个……自然是好看。”唐天政漫不经心应着,脑海中却回想起另一个女子,那一身火红战甲至今让他印象深刻。
玥姬看出了他的魂不守舍,脸上的红晕顿时散了,沉着脸道:“王爷都没好好看,不会这个时候还想着其他女子吧?”
心事被看穿,唐天政甚是不悦,口吻一下子变得严厉:“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话锋一转,玥姬也不敢放肆,俯首道:“差不多已经办妥了。”
“差不多?”语气加重,唐天政极为不满。
玥姬连忙解释:“出逃的妃嫔和夜瞿王几个未成年的子女均已落网,正关押在大牢等候处置,此外,大将军之女苏落也被抓获,其母长公主誓死抵抗已被斩杀,只是……”
“只是还没有太子妃的消息?”唐天政直接替她答了,不知道是真的愤怒还是借题发挥,他甩手掴了她一巴掌,白皙的侧脸顿时惊现红印。
玥姬吓得匍匐在地,急切地说:“属下该死!至今未能寻到太子妃的踪迹!”
“那你还有闲情在这儿给本王试嫁衣?”唐天政冷声质问,一言一句都像在打她的脸。
玥姬深知他的性子喜怒无常,连忙朝他磕了几个响头,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一出大门,泪水滚落。
可悲的是,即便她想哭,也不敢在他面前哭。
冬夜,凉风刺骨。
秋素雅第三次苏醒,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还是原先那个山洞。
护送她的几名侍卫都走散了,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名叫陈朔。
另外还有司琴,他们三个已经在这个山洞里躲藏了四五天了,每天就靠着陈朔外出打些猎物为生。
“怎么样?陈大哥,打听到了吗?”
一听到司琴的话,她立马又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他们交谈。
“唉!还能怎么样?都被抓了!”陈朔垂头丧气地说,“不光光那几个嫔妃,还有一群小王子小公主,一个不落全被抓了!”
“不……不会吧?那他们岂不是……”
“可不是?那帮北周人可狠了,听说要把嫔妃充当军妓,小王子和小公主更惨,他们被集中关押在一个地方,北周几个王爷喜欢养猛虎狮子,每天就拿他们去喂……”
“行了别说了!”司琴顿时干呕起来,呕了一会儿就哭出了声。
“哎呀你别哭啊!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就不说了!”陈朔急得直打自己的脸。
司琴一下子抱住他,哇哇大哭:“陈大哥!我们该怎么办哪?呜呜……”
“唉……”陈朔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想办法逃,逃得越远越好!”
“逃?往哪儿逃啊?现在到处都是北周的军队,要不是寻到了这处隐秘的山洞,我们早就被抓了!可……可我们也不能一辈子留在这儿啊!他们迟早还是会找到的!”
听到这儿,秋素雅突然睁开了眼睛,原本空洞的眼神闪出了一抹亮光。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扶着洞壁艰难地朝外走。
司琴听到动静连忙冲过去扶她:“娘娘,您怎么起来了?您这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快快快坐下。”
她手忙脚乱地将她扶坐下来,又手忙脚乱地打开水壶递过去。
秋素雅接了过来,朝她虚弱地笑了笑,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司琴又哭了,眼泪哗哗地流淌,痛哭流涕:“娘娘,像您这么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您放心!司琴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娘娘周全!”
秋素雅没想到自己随口说了声“谢谢”,居然把她惹哭了,忙拉着她好生安慰:“好了,以后别再叫我娘娘了。如今夜瞿国已不存在,太子亦不存在。从今往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好吗,姐姐?”
司琴捂着嘴压抑了好久,才艰难地唤了她一声:“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