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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只听广场上,三声号角吹起,梅凌风等一干人众从王宫的御前广场上走了下来。
阿依古丽过来,跟梵香打了个招呼,自去与阿伊莎安排跟随而来的两千余名女子去广场上就座。
梅凌风站在篝火旁,向众人一挥手,众军士齐齐站了起来,神情肃穆。
梅凌风大声说道:“弟兄们,今日你们辛苦啦,在外面流血杀敌,大家不分彼此,今晚痛快高兴一晚。当然,值班守夜的战士也立即各就各位。”号角再次响起,四个百人队战士列队而出,牵马持刀,分向古城东西南北四门而去。
梅凌风看向站在广场上的战士们,继续大声说道:“弟兄们,今晚还要让你们认识一个你们或见过或只听过名字的英雄,大家知道吗?他就是斗天勇士梵香!”
广场上,无论年老的,还是年轻的,所有战士们齐声叫喊:“梵香!梵香!梵香!”
梅凌风抽出腰间短刀,往空虚劈,大声说道,“给我们的英雄致敬!”。
只见众军士向梵香站立的方向,齐齐按高矮秩序迅速排成数个队列,右手握拳,在个人左胸口轻轻捶打三下,砰砰砰三声,众人捶打胸口的声音整齐划一,然后,右手紧紧握成拳头,端正放在左前胸上,齐齐向梵香微微鞠了一躬,肃然行了一个军礼。同时过来十数个军士,欢呼着,将梵香举起来,抛向空中,接着再抛,连抛三下。
场上众军士再次齐声大叫:“梵香!梵香!梵香!”
那十数名军士最后将梵香稳稳接住,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向梵香立正,右手握拳,在个人左胸口轻轻捶打三下,砰砰砰三声,再次将右手握拳,端正放在左胸上,肃然鞠躬,行了一个军礼。
梵香肃然注目眼前的这些战士,看着众军士调度有方,军容甚盛,士气昂扬,心下不禁暗暗欣慰。他虽与这些义军相处时日不多,但于晨间同一战场而战,一种以命相托的感情油然而生。
众军士停下,梅凌风朗声说道:“兄弟们,为我们的胜利欢乐吧,为我们的胜利喝酒吧。‘抵抗敌人,保家卫国。’”众军士轰然欢呼。
梅凌风叫道:“各位兄弟姊妹们,尽情高兴吧!我们的军歌,大家跟我一起唱——
人生百年,如梦如幻。
有生有死,壮士扼腕。
如生我来,如死我伴。
死不足哀,生不足欢。
西域胡风,东土炊烟。
青青子衿,我心我愿。
保我国土,去我国难。
生有何欢,死有何憾?
思我妻儿,望我家园。
捍我国威,借我刀剑。
余生乐焉,干戈化田。
关山路阻,道长且远!
……
众将士歌声豪壮,雄浑,沉厚,声透苍穹。
那些曾经被北宫强征为仆从军的士兵,现在虽是新加入的义军,听着这首来自东方故乡的歌,想起这十数月来的杀戮与残暴,心中不禁自责与悔恨。
众军士跟着哼唱这首豪迈悲壮的歌谣,均是泪流满面。
这时,有西域同袍战士拉起了马头琴,悠悠琴声中,歌声四起,欢笑处处。司炊事的老人、妇女把烤肉、花生、葡萄干、青稞酒、马奶酒等分给众人。众军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载歌载舞。
梵香出自清规戒严的山中,从未曾有过这般以天为盖,以地为席,纵情欢歌的场景,歌声在耳,舞姿入眼,情醉于心,几碗青稞酒下肚,曾经所有的不幸与痛苦暂且消失于记忆深处,情绪渐长,甚是欢畅。
广场中央焰火闪亮,马头琴的节奏在空气中回旋飘荡,微醉中,但见在一阵悠扬的乐曲声里,一位约模十七八岁的女子手持一把柳叶刀,盈盈走到广场中央,一袭红色劲装,紧衣束袖,披一件大红色披风,身影修长,衣袂翩翩;前额一屡秀发,飘飘垂下,柳眉轻挑,杏眼斜飞,在闪耀的流光中,几分英姿飒爽,几分妩媚娇俏,正是梅朵儿。
梅朵儿手握柳叶刀,焕发着青春的朝气,站在光焰之中,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此时,悠扬的乐曲声顿歇,然后,一通“咚咚咚”的牛皮鼓擂动起来,鼓音轻缓而有节奏。
只见她面对众军士,披风舒卷,双眼微闭,以刀作剑,势起于心,力发于腰,刀行于臂,意达于刀。左手持刀,与地面成一条平行线,双眼与左手平行,静如处子。随之,刀换右手,刀手一线,依然与地面相平行,单脚踮起,身体倾斜如金鸡独立,与地面成45度,右手发力,将刀平平挥出,短促有力,由弧线而一点的斩向前方。
随着鼓点渐急,隆隆鼓声动九宵,突然,前奏的鼓声顿然休止,好象雷电停止了震怒。
她的刀势形如剑器浑脱舞,随着鼓声休止,手中刀光闪闪,如日落大地;跃上半空,回旋之际,翩若惊鸿;劈腿奔跃,舞姿矫健轻捷,如同驾龙飞翔;刀光霍霍,如狂草劲书,粗犷雄壮;刀行翩翩,如月儿弯弯,轻轻洒落;那柳叶刀在她手上恰如一体,随着她的手势去向,有时如一团银色的烟雾,围绕在她身边,有时如一条银鞭飞出,击打远处的夜色;那刀便如有了灵魂,任意畅行于广场上每一处虚空。
刀如剑形,如影如风,如波如鳞。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切合着鼓点,紧凑的打令节奏,间杂着声声娇叱,有如凤鸣九天。
“行刀”动作连绵不断,如长虹游龙,首尾相继,又如行云流水,均匀而有韧性;“站刀”动作迅速敏捷,静止时姿态沉稳利爽,便如一尊雕塑。
又一面鼓声突然骤起,隆隆之声响动全场。
熊熊燃烧的火光中,又一个婀娜而矫健的身影跳进广场中央。
那人着一袭靛青色短装劲束,亦是披一件大红色披风,手拿一柄轻巧精美的柳叶刀,眉目秀丽,英气勃勃,正是淳于缇萦,以刀为剑,加入刀舞,仿如一只青红色的蝴蝶,翩然飞上长空。
随着鼓声的缓急张弛,二人的刀舞舞姿潇洒英武,形式绚丽多彩,就如两团飘忽的焰火,一青一红,在广场中央热烈的熊熊燃烧,尽情扬厉火红的青春。
二人在场中,有时动如脱兔,宛若一道道红色闪电划破了夜的火,又如滑过莲叶上的那颗颗晶莹之露,热情地落入一张青丝绢帛;有时飘似飞花,便如一曲宛转而清丽的歌,悠扬在凉凉的夜气中,飘逸在流动的光影里,隐着一抹柔情,藏着一些闲愁。
烁烁光焰,左右身姿凝霜雪,暂回首,且向玉宫掀动飞天舞。
她们的刀舞以刺为主,还有削、劈、点、挂、撩、挑等,空灵、飘逸、变化繁复。她们以刀为剑,结合了剑器舞的刺技,以削、劈为主,将舞动的空间范围由剑锋刺出的点,扩展到刀芒所及的弧面,让剑器舞的可观赏性变得更美更圆润。
鼓声突然骤停,隆隆之声休止。
“当”的一声,柳叶刀两刀相交,然后,二姝脚踏月亮步,突然齐齐掷刀入云,高达数十丈,接着,刀似两道电光一样从空中投射下来,二姝手执了刀鞘接刀,刀锋准确地插入鞘中,悄无声息。
舞蹈动作结束时,手中的刀影却如海面上平静下来的波光,只剩粼粼涟漪。那些有过的粗犷雄壮,有过的惊魂动魄,竭力抒发的战斗豪情,使台下的观众看着如天云变色,神怡目眩,只觉连天地都旋转起来了。
俄顷,广场之中掌声雷动,叫好声轰响。
这时鼓声又轻柔的响起,咚、咚、咚、咚,声音缓慢而轻盈,广场中央的篝火火势熊熊,只见又有十二名明媚皓齿的少女手拿柳叶刀加入舞场,皆是与缇萦同样的靛青色短装劲束,亦是各披一件大红色披风,随着鼓声渐次急骤,只见她们分成两排,整齐散开在梅朵儿与淳于缇萦身后。
梅朵儿与缇萦复又抽出柳叶刀,挥刀向前虚劈,腿半蹲,不哈腰、不低头,由臀部发力,上身轻轻颤动,踩着颤拜步,按“金、木、水、火、土”方位,迈动五步五方位等变化多端的步法。
随着鼓点时急时缓的音律,她们的动律与鼓声紧密相合,颤、蹲、后踢、单腿、双脚跳跃,刀随身形而旋转时,在半空里画出一个个银色的刀花,在火红的光焰中有如片片飞雪,每一片飞雪便如一个个圆环,上下左右飘过,流畅如行云流水一般,伴随着一声声娇叱,展现出舞者的坚韧与不屈。
月光如水,洒落了一地银光。
火光烁烁,与月光相辉映,点缀着广场中央那十四把轻灵舞动的柳叶刀。
柳叶刀在舞者轻盈的月亮步子的转换中,在半蹲的五步五方位步子的移动中,飞向空中、四周、身旁,似一滴滴青丝绸帕上的水珠;又似一个个银色的精灵一般,围着舞者绕身而动,贴身而舞,便如一副流动的水墨山水画,在诸多留白处偶尔着上一抹神来点睛之笔。
鼓声隆隆,急缓有致,十四把柳叶刀飞舞而旋转,轻柔、灵活、沉稳、棱角分明。舞者矮身而动,慢中有快、柔中有刚、细腻中有粗犷,有质朴,有不屈,有悲壮。
子期与无伤坐在梵香旁边,互看一眼,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子期抽出腰间武士刀,无伤手持一把绣春刀,二人一个箭步跃进了舞场。他们应和着鼓声,半蹲了腿,走出与梅朵儿她们一样的月亮步法与身形,很快融为一体。
此时,第三面牛皮大鼓也加入鼓声的擂动中,咚、咚、咚、咚,声音更其雄壮。
广场中央,火光熊熊,映照着他们强壮而矫健的形体,威猛而勇敢的形象。
只见他们右手持刀,手腕随着鼓声隆隆的节奏,有力的转动,口中发出一声声雄壮的吼声,同时舞步沉稳、凝重,充满力量感和厚重感。
一时间,男性与女性,速度与稳健,有力与轻柔、圆润与雄浑,相互交织一起,构成了一副坚韧与悲壮、柔美与力量的音乐舞蹈的动感画面。
梵香一个人喝着老酒,看着广场中央的刀舞,脑海中偶尔闪过娜兰柔若的身影,素心言的青绸舞,交织在一起,情动于衷,不知不觉间,已是半醉,不由兴之所至,豪情万丈,遂抽出断刀,手提了一瓮青稞酒,火光照耀中,身影拖曳在地面,摇摇晃晃的走向广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