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洞里的工人们,此时全都站在洞外,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纷纷议论着。
小婧和艾亚兰听到大家的议论后,这才知道并不是什么失火,而是洞里掉了一块大石头下来。
有人说,当时还有一位工人在砂轮间磨完刀(是车刀是铣刀还是钻头,那人也没搞清楚),刚离开砂轮间,走进门,大石头就掉了下来,离他只有五、六米的距离。
大石块落下的地方,是在二楼和三楼的楼梯间,楼梯间也是砂轮间,里面有三台砂轮机。若是那位磨刀子的师傅,稍稍晚走一步,离大石块落下的地方,就差不到一米的距离,保不准就被砸到了。
又有一个人说,当时有一个女值班员,就在值班室里,大石头将值班室的一角砸塌了,女值班员还好在另一个角落,石头离她仅两米的距离,险些就砸到她了,她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女值班员单位的领导,看见浓烟从后门处冒出来,以为那里失火了,赶紧赶了过去。结果过去一看,一块大石头横卧在值班室,值班室被砸塌了一角。他小心翼翼地摸到值班室的窗户旁,向里看去,他看见女值班员倒在了地上。他吓得赶紧跑出来,喊了几个工人,一起进去将女值班员抬了出来。马上将女值班员送去医院抢救了。
大家伙谁也不知道那石头有多大。有人说这么大,有人又说有那么大,大家各说各话,不一而终。
后来经专家测定,这块大石头竟然长9米、宽3.9米、厚2.76米,重约200吨。
事后,女值班员单位的领导对别人说起这事时,他是这样说的:当时只想到赶紧将岳师傅(女值班员)抬出来送去医院,完全没想到情况有多危险。现在看见这石头有这么大,想想还真是后怕啊。
真是老天保佑,好在大石头掉下来的地方是厂房的尾部,若在厂房的中央掉下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磨刀师傅和女值班员,也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了。
小婧当时只是弄明白了一点,就是洞里深处冒出来的不是什么浓烟,而是石头砸在地面漫起的巨大灰尘。当然,她干报废的那件产品,也没让她师傅填废品,因为那是由不可抗力造成的,而且该批产品投产时有备件,并没有因此影响到车间任务的完成。
一号洞里一块大石头掉了下来,这成了洪江厂迁厂的绝佳理由。
当天,厂领导立即用加急电报,向三机部和贵航基地作了紧急报告,报告一号洞掉下大石头的事件。并再次紧急打申请迁厂的报告。
当天,在一号洞内上班的所有工人,不许再踏进洞内一步。
领导曰:不得破坏现场。
小婧连衣服都没得换,穿着工作服回的家。
第二天,小庐小婧与同在一号洞里上班的所有工人们一样,均踩着汽笛声,8点钟准时上班。因为昨天各车间的领导,都没有通知今天不上班,广播里也没通知。平时有什么事情,广播里都会通知,包括哪个车间临时需要加班,广播里都会通知。所以,广播没通知不上班,一号洞里的工人,都得正常上班。
兄妹俩来到了洞门前,便分别去到各自车间人员聚集处。
一号洞里的所有工人都停留在洞外,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和自己所在车间的人集中站在一起,一是同车间的人,相互间更熟悉一些,再一个就是,方便听候自己车间的领导安排工作。此时,大家没有得到领导可以进洞的通知,谁也不敢进洞。一直以来洪江厂都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所以洪江厂工人都习惯听命于领导的安排,组织纪律性非常之高。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昨天洞里掉下那么大一块石头,大家还是心有余悸,谁也不敢贸贸然闯进洞去。
小庐和自己车间的人在一起,站在外面等得时间长了点,大家开始说笑起来。
就有人开玩笑对另一人说道:“哎,上次我们车间赶1208产品时,你那决心书上不是写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口号嘛,现在到了祖国和人民需要你的时候了,阿米尔,冲!”
听到的人“轰”地一声爆笑开来。
那被说的人被众人笑得面红耳赤,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遂不甘示弱地回到:“我是写过‘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可你不也写过‘为了**事业,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嘛?现在就是你在所不辞的时候了,你冲进去啊?”
眼看着两人呛了起来,小庐的师傅赶紧打起了圆场,说:“为革命牺牲是不错的,但死也要分死的是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对吧?死要死得其所啊。像现在这样进洞去送死,肯定不行,大家说对不对啊。”
小庐和众人一起,纷纷附和着:“对,对,对!”
现在进洞里干活,那真有为革命英勇献身的可能性。和平年代,喊喊“不怕牺牲”的口号是一回事,真让一个普通工人去英勇献身,还是没有人愿意去尝试的。
有一人竖起大拇指,学着电影《地道战》里汤司令话,对小庐的师傅说:“高,实在是高!”
又引来众人的哈哈大笑。
大家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相互说笑着呢,就见各个车间的头们,从18号楼的方向走了过来,大约是开完了会。
各车间的支部书记和车间主任,走到各自车间工人们的集中处,通知自己车间的工人,从今天起放假,什么时候上班,听广播通知。
“噢!”众人欢呼着散去。
一号洞第一块石头掉下来后,因为还有三天就到春节了,洪江厂领导经过集体讨论,罕见地让工人们休息了三天。
一号洞里的工人们放了一天假后,领导们看着厂区里冷冷清清的上班气氛,直皱眉头。他们经过开会研究,索性大开恩,让洞外的全体职工也全部放假休息。
因为洪江厂的生产任务太忙,平时都是加班加点地赶任务,而主产品车间全在一号洞里。一号洞里的工人们一放假,其他单位的上班便变得可有可无了。
过完春节后,一号洞就又开始进洞上班了。
此次巨石的坠落,并未引起上级机关的足够重视,因为之前一号洞内,曾先后坠落大小不一的危石十数次。
可是,这一次坠落的巨石,长有9米、宽约4米,厚约3米,重达200吨,但上级机关领导却官僚地以为,这一次坠落的巨石和之前的危石坠落一样,短期内洞体不会再有石块坠落了。
可是,工人们刚上班两天,洞里又掉下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
原来,洞里的岩石,经过十多年机床开动时的轰鸣和震撼,引起的机械震动、声波振动,洞体的稳定性受到了严重影响,山体已到处都出现了裂缝,最终导致石块纷纷坠落,一号洞再也伤不起了。
厂领导紧急向上级主管部门报告这一险情,并请有关领导来实地查看。
上级领导请了专家来一起实地查看后,回去后经过专家的论证分析,证实了一号洞确实伤不起了,如此一来,就要重新选址建新的厂房了。
在一号洞的石头掉下来之前的两年,洪江厂既已申请迁厂了。
当时,社会上出现了一种全盘否定“三线”建设的论调。有人认为:如果当时我们就把对“三线”的经济投入,投入到“一线”去,经济效益就大不一样了。因此,三线建设为此曾一度陷于困境。
洪江厂和江陵厂当初竞争2000万元的新品研制费,之所以洪江厂先研制出来,可最后,研制费的大头还是给了江陵厂,这即是一个重要原因。盖因上级机关认为三线工厂下马,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所以,不再向三线的洪江厂投资,只是碍于项目是洪江厂研发出来的,不得已才给了洪江厂一部分项目投资经费。
恰逢此时,越南在我国边境地区挑衅,从而爆发了中越边境之战。
在中越之战中,三线工厂再次显示出强大的威力。因中越边境在西南之地,那时,洪江厂除了生产飞机部件,还生产了大量的火箭弹、炮弹,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线。
中越边境之战,如及时雨般,让中央看到了战争的危险,也意识到了三线工厂存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这是领导们的一致看法。
那时,洪江厂里的工人,对此却持一种截然相反的看法。厂里的工人们,热盼着洪江厂早日下马,好让自己回到各自原先所在的老厂,回到各自原先所在的城市里,离开这偏僻的深山老林。可是,中越之战却彻底打断了工人们的回城之路。工人们真是欲哭无泪啊.。
工人们痛恨地诅咒着:这该死的小越南,早不挑事,晚不挑事,偏在这节骨眼上来这么一下,我们的回城之路,就这么生生地被掐断了。
洪江厂的职工,多是由南京、株洲、西安过来支援三线,而当时从各大专院校分配过来的学生,也是从北京、南京、西安、南昌等航空院校过来的大中专生,这些城市均属于绝对的大都市。
洪江厂职工们来到这沉闷、单调、无聊的地方,其心理落差绝不是凭着“抓革命促生产”的革命理念,就能够消除的。
中越之战后,厂里工人心中升腾起的回城的星星之火被扑灭后,工人们随着在这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消极悲观的情绪亦是越来越浓烈。人事科科长的桌上,要求调走的报告越来越多,除了由当地民工转正的工人外,洪江厂的职工,差不多全都打了申请调动的报告。工人们的愿望很简单,他们不是不爱自己的厂,哪怕到基地所属的平坝安顺这些地方的厂里,都可以,就是不愿再待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里,职工们联名要求厂领导打报告申请迁厂。
面对着涣散的人心,且洪江厂在生产、生活上诸多问题却也无法解决,洪江厂的领导坐不住了,厂领导们其实也想离开这里。于是厂领导本着遵从职工们的意愿出发,向上级各个主管机关,打了很多份请求迁厂的申请报告。只是迁厂是一项大事,需要批很多的公文,要经过很多部门签字盖章,程序相当繁琐。
如今,一号洞里这些石头的掉落下来,使得那些繁琐的迁厂程序一下便变得简化了。
原先,洪江厂下马的消息,给予工人们的,只是希望的毛毛细雨。现在,一号洞里这些石头的掉落,洪江厂迁厂的消息,给予工人们的,那真是幸福的青缸子大雨:希望马上将会成为现实啦。
三线神秘之旅65_第六十五章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