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样子，谁会愿意？”
“就是就是。”我在一边应和着老妈。
老肖突然不乐意了，“我抽根烟，你们就急成这样子，有必要吗……哎，不是啊，吴璐同志？”转过他圆滚的身子，仰头看着我妈。
这时，她正忙着清理碗筷，修长的刘海垂落在耳朵两侧，“叫我干嘛？”
“我可一直按照您的指示，一天最多抽三根，我没超出哦。”
“薇薇都说了，二手烟也危害身体，你不为我想，也得为咱们孩子想想吧。”
我得意地接过老爸的那双无奈至极的眼神，回给了他一个骄傲的下巴。
“瞧瞧，瞧瞧啊，我们家女儿已经这么彪悍了，再仗着您，还不是得上天了？”
“肖雄！哪有用彪悍形容女孩子的？说话也不注意着点。”
“好……我错了还不行。”
我在旁观察着他们两人，现在局势明显对我有利，于是趁热打铁：“咳哼！认错了怎么够，拿出点实际行动出来吧！”
“薇薇这话说的对啊，我还想起来了……你有多少天没去了？”
“啊，什么，去，去哪里？”听他的语气，明显心虚了不少。
“那你还好意思抽啊！”吴同志的底气一下子足了，整个身体转过来，手上还没冲干净的泡沫甩了他一脸。
只见嘴上叼着的烟缓缓拿下来，瞬间拜倒在阵上。
“摸摸你那肚子吧，都大成什么样了？跟我怀孕那会儿……倒也没那么大。”
我在旁边听着双方的对战，看上去兴趣十分浓厚，一时还蛮期待会演变成哪样。
“肖薇！”
“啊？”我反而被老妈吓了跳。
“交给你一个任务，监督你老爸，记得是全程监督！”
“是！保证完成任务！”
“你瞧瞧，还是我们薇薇觉悟高！”
老爸只是在一旁冷笑一番。
“老肖，记得啊，老规矩，不要放低标准！”
“是……”
晚上七点多了，夜色已足够深沉。但因为这片区域的路灯一直坏着没人来修，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为过了，只能勉强靠着远处的光。
那抬头便能见着的商品房大楼，顶端的避雷针交替地一亮一灭，我路过这经常会盯着它们好一会儿。看它们规律地闪烁，什么时候全部灭了，什么时候又全亮起来。
“这算是我们父女俩第一次一起出来吧？”
“恩？只有一次？”
“我记性不好，可能以前也有过吧。”
“哦对了，妈说的是什么？什么老规矩？”
老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我，那眼中尽是闪着光泽。“恩，哦，倒也，不是什么，绕着公园，额，跑一整圈。”
我们漫步走到了兰桥公园，因为不是中心城区，人流不是很多，一眼望过去只有五六个散步的青年，连跳广场舞的大妈都没有，但安静些正好，我可不喜欢太热闹。
“爸，老妈既然交给我任务了，我就全程监督你跑完这一整圈！”
“那必须，我肯定认认真真跑完，小璐同志的话我可不敢怠慢。”那一脸坚定的模样却有点不像他原本的作风。
“我们就开始吧。”
这个公园环抱在拆迁区中间，运动器材无不锈迹斑斑，脱落的零件随意掉在一边，没人去管，简易的铁丝栅栏像花朵焉巴了，无精打采地垂落着，当作一种形同虚设的存在。
反倒是路边的树木因祸得福，肆无忌惮，野蛮生长，落叶洒满了一地，没有多少空地留给我们。风一吹过，一整片全是一丈多高的百年老树，便开始喧嚣，试图用尽全力咆哮，让我们人类能够听到它们不知何意的呼唤。
“爸，怎么还没跑完啊？”因为要全程监督，我只好跟跑。
“不会啊，这点距离就累着了？女汉子也不过如此吧。”
我却没有一丝回击的余地，挺着一只大大啤酒肚的老爸，都能坚持，何况是我。
“哦不，我只是觉得这个公园还蛮大的，这么一会儿都没逛完。”还是碍于面子，努力压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
“快了快了，你看，这不就绕过来了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对，就是我们进来的入口。
“小心一点啊，这里树枝很多，别刮到脸了。”老爸在后面不断重复。
“哎呀，知道啦，吵死了。”
“你可别嫌我吵，你说，除了脸蛋长得不错，还剩什么，要脑子没脑子，要气质没气质，性格又不好，不保护那张脸，怕以后都嫁不出去。”
“喂！哪有爸妈咒自己孩子嫁不出去的呀？”
“反正我话说了，听不听是你的事哦。”
但在行动上，我确实很谨慎，生怕哪一根讨厌的树枝触碰到我的脸，毁容了可咋办。这儿的树真是毫无规矩，完全没有约束，连让人走路的道儿都不给。
“爸，怎么会这样，我可没见哪个公园有比这更破的了。”
“额，这我也不清楚，按理说公园是政府投钱建的，也该归它们管。”
“政府拿不出钱了？还是，被什么贪官给私吞了？”
他笑着轻拍着我那略显瘦弱的脊背，“哪有这么多贪官啊，别想多了。”
“还是说，这里发生什么离奇的案件？闹鬼了？”
“恩，你这话说对了，自从你来过之后，这边就多了一个女鬼的传说了。”
“去去去！”
终于走出了公园，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受？
周围全是建筑工地，吊机上射下来的高功率灯光，角度不多不少，正好照亮了我们俩。我看到了老爸那件被汗水打湿的衬衫，后背更是湿得彻底，没有一处地方幸存。
“爸，你怎么那么会流汗？”
“我身上全是肥肉，当然会这样，不像你，瘦的皮包骨头，干发热不出汗。”
“可你，这，太多汗了吧，跟冲了澡一样，好吓人。”我站在旁边，仍能感觉他身上在不断渗水，看着有点恶心。
“这就开始嫌弃你老爸啦？以后等我跟你妈老了，是没人照顾咯……”
“谁说的！”我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那股汗臭味，紧闭上眼，用两根小手指试探着捏住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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