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策走了，回了青莲山。
他居然一句话都没有留就走了。
罗四年等了一波又一波来探望她的人，却独独没有见到白策。
孟玖常说白策回青莲山的时候她并不相信，而后她问了每一个人，大家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回答都是一样的，白策他走了，回了青莲山。
也许他真的是因为什么急事而匆匆离开，急到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罗四年像个被放开紧扎绳子的气球，一下子瘪了气。罗四年终于只能承认了这个事实，白策他真的走了，没有来看她一眼，没有留下一句话给她，就那样云淡风轻的走了，挥一挥衣袖，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罗四年却好像心里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他到底有没有把她当作朋友？
妮儿最近老被洪老头喊去帮忙，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燕茹姐说是洪老头在教妮儿学针灸。燕茹姐和崔大哥总是闭门不出，似乎在忙着什么，偶尔她去沉香园的时候，也只有上官燕昭会陪她说说话，谈谈天。
夜里。
罗四年被失落紧紧包围着，一股脑儿从床上爬起，裹了件袍子推开屋门就走了出去，漫无目的走着。
她走走停停，几步一叹气，忽的，沁人的茶香萦绕了鼻尖，罗四年抬眼一看，熟悉的青葱藤枝，还有木质牌匾上的暗红色大字，原来不知不觉，她竟然走到了茶园。
眼前一幅幅场景浮现……
“白公子，若把我当作朋友，就别叫我神女了，叫我小年，好吗？”
“朋友？你把我当作朋友？”
“是啊，妮儿、师傅、燕茹姐、崔大哥，对我来说就像亲人一样，而白公子，你是我在蓝烟的第一个朋友。”
“小年……”
……
“白公子，你有没有什么绰号？老喊你白公子的，多见外啊！”
“我知道师弟师妹们私下里叫我白萝卜。”
“白萝卜？他们为什么叫你白萝卜啊？”
“大概是因为有一年师傅下山，我就让师弟送了一车萝卜到我那里……”
“笑死我了，你，哈哈，哈哈，居然吃了一年的萝卜！”
“我不会做菜，有懒的做，也不愿意麻烦师弟师妹们，所以……”
“白公子，这白萝卜我可不方便喊，不如我以后私下里就叫你小白，你喊我小年，行吗？若是你答应，我以后也给你做饭，怎么样？你可是知道我的手艺的哦！”
“你开心就好！”
“真的？”
“真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哈哈！小白！小白！”
……
罗四年眼前出现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在茶园见旋转飞舞的身影，那个女孩是她吗？那个望着女孩笑得开朗的人在视线中一点一点淡去。
为什么不过短短几日时光，茶花依旧争艳，人面怎么全非了呢？
小白……
我还没有叫你小白呢，你怎么就走了呢？
你走了，这一片茶海，又有谁来照料呢？
罗四年摘下一朵茶花，手里的花一瓣瓣被她拽下，再要拉时却怎么都摸不到，她低头一看，瓣儿早就被她拉光了，剩下了光秃秃的花心。
连花都欺负她！
她一股脑坐到了地上，把花茎甩在地上，脚在地上猛蹬了几下，泄气的双手捶了下地。
“小白……”罗四年喃喃的喊着。
“神女？”
是小白？！小白没走！一定是他！
“小白！”
罗四年欣喜的抬眼看去，看到的却是上官燕昭。恍惚间，她竟然觉得，上官燕昭和白策长得有些相似，一样清澈的眼神，一样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样淡漠的性子。
“上官公子，是你啊……”
上官燕昭明显看到了她表现出的失落，就靠着她，在她身边坐下，“小白是在叫白兄吗？这个称呼倒是很有意思。”
罗四年叹了一口气，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两只食指搅在一起，没有回答他的话，“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这么晚在外面乱跑。”
上官燕昭觉得好笑，“你不也是吗？”
罗四年瘪瘪嘴，好吧，说句话把自己套进去，她现在是脑子都不运作了吗？
上官燕昭看着地上散落的碎花瓣和花茎，“神女喜欢白兄吗？”
罗四年呛了一下口水，“谁？上官公子说我喜欢谁？”
“白策啊。”上官燕昭干脆指名道姓，拿起被她扔下的花茎，在手里转着。
罗四年惊于他的直白，“白公子是我的朋友，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那你怎么一副被我说中了心事的样子？”
罗四年以前怎么没发觉上官燕昭说话是这样犀利，一针见血的人？
“才没有……”
“那白兄之于神女是什么人呢？若不是喜欢他，又怎么会这么晚还不休息跑到茶园来对着茶花撒气？”
罗四年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白公子是我来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可是他离开离月岛都没有和我告别，都没有来看我一眼，我只是在意这个，那种被在乎的朋友不重视的感觉。”
“朋友？”上官燕昭疑问。
“是啊！”
上官燕昭确实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真诚。
“对于神女来说，朋友是什么？”
罗四年歪着脑袋，思量着，“朋友啊……我觉得朋友就是互相真心相待，没有谎言。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分享我的心事，我的秘密也不用担心他会告诉别人；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会陪着我一起度过，在我开心的时候也会陪着我，不会嫌弃我的疯。同样的，我也能陪他一起克服困难，享受快乐。我觉得朋友就该是这样的。”
“那白兄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神女会把他当作朋友，是吗？”
罗四年眼神黯淡下来，“以前我觉得是，现在，我不是那么自信了。”
“也许白兄是有苦衷的，也许他离开也是身不由己。”上官燕昭将手里的花茎又塞到她手里，“听说神女是爱茶之人，既然是爱茶之人，想必神女必定晓得这茶叶如何得成，花苞起，茶花开，花谢生芽，待到收时茶香又在品茶人杯中蕴藏，无论是花苞、花朵还是芽、叶，茶香都不曾改变，只是因万物生长导致的形态变化，这是如何都无法抗拒的生长。人也是一样，不论世事如何变化，初心不变。这之间的道理，神女可明白？”
罗四年听着上官燕昭的话，他似乎话里有话，苦衷？身不由己？“上官公子可是知道些什么？能否告知四年？”
上官燕昭站起身来，拍拍身后粘上的灰，“佛曰不可说。”
“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罗四年抬眼望着他。
“神女还是戴着发现的眼睛，自己去寻找真相吧。”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诶！”
罗四年想唤住他，上官燕昭却没有回头，一点一点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看着手里已经被拔的光秃秃的花茎，柳眉凝聚。
苦衷，身不由己，真相……
上官燕昭到底想说什么？他到底知道什么？还是在隐瞒什么？
夜色渐深，罗四年感觉有冷风吹进了衣服，透着寒。她站起来，裹紧了袍子，带着小步跑回了清晖园。
刚到门口，罗四年就撞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是你？”罗四年定睛一看，是孟玖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孟玖常早就被老夫人赶去了蔷薇园，和温诗敏一起住。老夫人许是因温诗敏向她哭诉孟玖常对她冷淡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他们还未圆房的事情说漏了嘴，老夫人听得立即派人把孟玖常的起居搬到了蔷薇园。为了这住处，孟玖常还大闹了一番，最后若不是老夫人气得吐血，他哪里会同意搬走。
“我来看我娘亲，顺道来看看你，”孟玖常见她哈着气，小脸冻的有点红，将身上的袍子解下，系在了罗四年的身上，“我看你不在屋子，护卫说你出了院子，我怕你出意外，就在门口守着。”
披上了孟玖常的袍子，罗四年顿觉温暖，本想回答说不用他多心的，想想又收回了，“我只是睡不着出去散散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夜深了，孟公子也快回去休息吧。”
孟玖常点点头，“好，外面凉，你快进屋吧。早些休息。”
罗四年看着他的背影，“白公子他为什么离开？是不是有什么原因你们没有告诉我？”
孟玖常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不是知道吗？师傅修书来要他回青莲山一趟。”
“他还会回来吗？”罗四年追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孟玖常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特别阴长，“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我走了。”
和每次的答案一样，罗四年觉得，这样一致性的答案就像贴在真相上面的一层薄膜一样，欲盖弥彰。他们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来越觉得可疑。
到底，你们在骗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