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岛迎来了梅雨季，丝雨绵绵，雾霭重重。
罗四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此刻，她一手舀出一勺清粥，轻轻吹了一口，用唇试了一下温度，不烫，就慢慢送入口中。
听妮儿说老夫人去毒之后第二日卯时就醒了，醒来之后老夫人不问别的，居然开口就问他在哪，后来才反应过来老夫人是在找医治她的大夫。
原来是在找洪老头啊。
“然后呢？”罗四年又舀了一勺粥，睡了两天，肚子里什么都没填进去，她要是再睡下去肯定要饿死。
“然后？”妮儿愣了一会儿，“师傅不知道吃了什么浑身过敏，脸上肿的连个模样都看不出了，他们怕传染就没让师傅去见老夫人。”
罗四年听了倒是新奇，洪老头好歹也是神医，怎么会吃错东西过敏了呢？
“师傅怎么会过敏，还那么严重？”
妮儿一耸肩，“谁知道呢？”
见妮儿也不清楚，罗四年也不追问下去了，只是她总觉得妮儿眼神躲躲藏藏的，不敢与自己对视，“妮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妮儿嘴边扯出尴尬一笑，“哪有！”
她来到罗四年身边，“我这不是担心四年姐姐你嘛，你救我舅舅时候就费了不少血，这回子老夫人中毒这么深，你一下子出了那么多血，元气大伤，我受了爹娘舅舅还有师傅的命，要好好看着你休养，不恢复不许下床！”
罗四年听了额上黑线直冒，随后打趣的说道，“不准我下床？那我在床上方便的话，就要麻烦妮儿你帮我倒恭盆了！”
恭盆是什么？就是屎尿盆喽！
妮儿哼了一声，“我才不呢！”
罗四年瞧着妮儿的样子，掩着嘴笑了起来，“你这个调皮鬼！”
妮儿朝罗四年吐了吐舌头，“四年姐姐就知道逗我玩儿，我才没那么笨上你的当呢！”
罗四年也不说话了，又舀了几勺粥，因为饿，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勺子碰着碗底发出清脆的碰擦声。
妮儿探眼看看，发现粥已经被她吃完了，“姐姐还要吗？锅里还有呢，应该还热着。”
罗四年将空碗递给妮儿，“也好，这两天不吃，还真是饿了。”
“你好好躺会儿，我给你盛去。”
妮儿打开屋门，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罗四年透过打开的门，看见外边儿滴滴答答下着雨，屋檐上流下的雨水形成了一条条晶莹的水晶线。打开的那扇门被风吹的来回晃动连撞了几下门边。
“阿嚏……”罗四年打了个喷嚏。
妮儿赶紧拉住“砰砰”碰撞的门，合上门前又把小脑袋塞进掩着的门缝，“一会儿我还得开门，四年姐姐你多盖点儿被子啊，小心着凉。”
罗四年颔首，把盖到腰部的被子往上拉了点，盖到了手臂那里，弓起腿，双手环住膝盖，这样确实是暖和了些。
妮儿放心的合上门走了。
屋外细雨绵绵落地有声，罗四年听着叮咚的雨声，两手在上臂那来回搓着，她回想月圆之夜那日，脑海中只有洪老头给老夫人拔毒的场景，但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漏了。
到底是什么呢？
罗四年正思量着，门口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是妮儿吧！
“进来吧。”罗四年朝屋外喊了一声。
“吱呀……”门给推开了，一条腿迈开进来，一双白鹿皮靴映入眼帘，上面还有点斑驳的水印。
孟玖常穿着一身钴紫色长袍，外罩一件绸面的奶白色对襟袄背子，手里端着一碗清粥。
“怎么是你？”罗四年诧异，“妮儿呢？”
孟玖常关上门，“神医有些事，唤她去帮忙了。我正好经过厨房，就替她送过来。”
洪老头都那样了，还有什么事情要妮儿帮忙的！罗四年心里暗暗骂了几十遍妮儿，竟然放孟玖常和她独处。
他端着粥来到床边，在床边坐下，一只手从罗四年面前探过拿出床里面的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靠着吧，这样舒服些。”
刚才他那个举动，罗四年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他的侧脸从她面前经过，原来不过是拿个枕头，是她多心了。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呢！
“好。”罗四年靠上，背后靠着柔软的枕头确实比刚才直坐着舒服。
孟玖常用勺子在粥里捣了几圈，舀出一勺划过碗缘，在嘴下吹了一下，就将勺子伸到了罗四年嘴前。
“尝尝，可还烫？”
罗四年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勺，粥的温热都已经透过蒸腾出的气拂到了她的面上，她轻叹一声，从被子里抽出手，从他手里拿过粥碗和勺子，“我自己来吧。”
说完，喝下刚才那一口粥。一样味道的粥，怎么就到了嘴里，不一样了呢？
“为什么躲着我？”孟玖常开口，低沉的嗓音。
罗四年撇过眼，低着头又往嘴里送一口粥，舌尖的痛感让她惊声，“啊……烫……”
孟玖常站起来，把粥碗夺过来放到床边的小柜上，“我都和你说了，还这么不小心。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罗四年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我没事。”
“为什么要躲着我？”孟玖常伸出的手僵硬在空气中，嘴边泛起一丝苦笑，收回了手，“我不过是过来看看你。你睡了三天两夜，我，我们挺担心你的。”
罗四年微张着小口，因舌头烫痛，她不停吸着气来降温，“嘶……谢谢你来看我，我真的没事。”
“我来，是谢谢你救了我娘亲，没其他的意思。你不用这样避着我，我不会逼你的。”说道这里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殇，“做不成眷侣，我不想连朋友都做不成。”
罗四年知道他一直注视着自己，却不敢抬头，直接忽略了他后面的话，“你该谢我师傅，是他治好了老夫人。我没帮什么忙，还晕了过去，倒是给大家添了麻烦。”
“你……后来的事情有印象吗？”孟玖常知道她在逃避他的问题，假装漫不经心的问着，眼睛却直盯着她。
后面的事情？他在说什么？
“是什么事？”罗四年左右转动着眼珠子，眉头微蹙，后面的事情？是她晕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果然她不记得了！这样也好……
这样最好！
“没什么，呵呵……”
罗四年没有看到孟玖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罗四年回想起刚才妮儿躲闪的眼神，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如今面前的孟玖常也问她记不记得什么事情，难道她真的忘了什么？是什么事情？
“我娘拔毒那会儿，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你，你可还记得？”
原来是这个事情啊！
罗四年摇摇头，“没有，老夫人没有伤到我。你就是问这个？”
孟玖常点点头，“嗯，没伤到你就好，”右手在腰间挂的玉佩上来回摸着，“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看我娘亲了，你好好休息，粥等凉一点再喝。”
“嗯……代我向老夫人问好。”
“好。”
孟玖常快步走出去，合上门后，长舒了一口气，他按住怦怦乱跳的心口，还好，还好没有露出破绽。
有风吹过，雨丝随着风吹到了他的脸上，纷乱重回清醒。
不能让她知道！一定不能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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