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封整个人连手带脚一起上,就如同八爪鱼一般,粘在车夫打算踹出去的腿上。这车夫一来小瞧了寇封,本来打算就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轻轻一脚踹推出去,也不用使太大劲,动静也小,外人看来,只当是孩子扒车没把稳掉下去了。结果这么一来,车夫手里拿着鞭子,在人家侯府门前,当着大街,也不好拿马鞭抽孩子呀。
看着车夫一时半会手足无措,寇峰接着说:“大哥,您说了,让我在门外候着,一会保准让我们看到师父的。”
车夫着急道:“我是让你们在路边上看一眼就行,谁让你上车上来的!下去!下去!再不下去,我不客气了啊!”
这边寇封虽然在现代没怎么进过所谓豪门,但是天天在孩子堆里打闹,初中的孩子,也就十三四岁,正是会粘人撒娇耍赖的时候,说起来,当老师的时候,寇封没少让这些孩子闹的没脾气,也颇有些头疼。没想现在使出这些孩子手段来,的确是得心应手,效果非凡啊!随即耍赖道:“你打吧,你打吧,你打死我,我就是想看看师父长得什么样子,别人看到你打死我,也说是师父家里下人管教不好,可没人说我不该扒车!”
这车夫脸上一红,放下鞭子,跳下车去,一边嘴里连说:“滚!滚!滚!”一边把寇封从腿上“撕”了下来,丢在一边。又腾的跳上车,那起马鞭,就要赶车。但是不知何故,马虽然往前要走,但车就是纹丝不动。车夫回头一看,寇封不知道哪里搞了根椽子,直直的塞到车辐条里去,把车子别住了。车夫眼见,赶紧又喝停了马,别让马儿再使劲,把车辐条给掰断了。车子要是坏了,童老爷子还不得打死他。但这孩子确实悖赖,不教训一下,难出这车夫心头怒火。手一抓,从车底抽出一根枪杆,跳下车去,这就要教训寇封。
“住手。”童渊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听得分明。这是正街闹市,要是自己的下人真的下手失了轻重,莫不说打死这个孩子,就是打伤了,也让自己下不来台。老爷子喝住车夫,眯缝着眼睛,端详了一下躺在地上准备耍赖的寇封,问道:“这孩子,你拦我的车,所为何事啊?”
“童先生,学生钦慕先生名满天下,想拜在先生门下学艺!”寇封一看童渊发话,还问自己,立刻一咕噜爬起来,规规矩矩站好,作揖答道。
童渊缓缓答道:“我老啦,舞不动枪,使不动矛,不收徒弟啦。你要想学艺,找别人去吧!”说完,招呼车夫,准备离去。
寇封看他要走,心下着急,喊道:“师父!师父!您一代枪王,名重天下,收徒甚少,这学生也知道,但值此乱世,还请先生教我武艺,以卫苍生啊!”
听了这话,童渊转过头来,盯着寇封,眼睛虽依然眯缝着,但两眼射出的寒光,却似乎瞬间就能刺透寇封:“怎么,你觉得小老儿我教出去的几个徒弟,不足以卫苍生么!”
寇封被童渊盯的浑身发毛,几乎魂飞魄散,好在他虽然是十几岁的身躯,却有着从现代穿越去的近三十岁的成熟灵魂,略一定神,跪下回复道:“师父!天下方乱,黄巾虽平,董卓身死,但天下并未太平,现如今,各方诸侯拥兵自重,必然征战再起,生灵涂炭。师父的几位高徒,届时各为其主,相互征伐。保一方安定,师父的几位高徒定然无虞,但各路诸侯相互倾轧,众位高徒身不由己,苦的可是天下苍生啊!”
这番话,出寇封之口,震童渊之心。寇封熟知三国历史,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番话说出来,尤其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说出来,尤其惊世骇俗。虽然天子归于许昌,曹操四处征战,但大多数人只道是他们朝廷上的事情,讨伐逆贼而已,闹一阵就过去了,又有多少人想到,将来会发展成百年乱世呢?
寇封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也有意无意的说到了童渊一个心思。童渊前后共有四名徒弟,除了小徒弟赵云目前尚不为世人所知,另外三位高足,已经是一方大将。大徒弟张任,现已入蜀,二徒弟张绣,业已降曹,三徒弟高览,现在河北袁绍麾下,身列河北四庭柱。本来这样的高足,足以让师父自豪,但自去年,袁绍与曹操相据于官渡,张绣又弃刘表降曹,这师兄弟二人,已经为敌。兄弟成仇,本来就不是老先生想见到的,更何况这二人相争,不知道要死多少生灵百姓。
想到此处,童渊一面暗自伤怀,一面又惊异于这个孺子居然也明洞世事。再转头看去,却见寇封依然跪在当场,一旁老寇,则被儿子这番言语,吓得手足无措,僵在当场。
“辅君匡世,乃是正途。我的几位劣徒,也知道这个道理。黄口孺子,怎敢轻言乱世,小小年纪,不怕折寿么!”童渊又上下大量了一番寇封,慢慢说道。声音不大,音量不高,但字字铿锵,威严满满。
寇封回道:“师父高徒,自然知道忠君报国。但一来,各位高足虽有济世报国之心,但终受制于人,战乱一开,各为其主。各方诸侯,明为忠君,腹中千秋,谁人能知?二来,天下翘首以待明主,明主亦赖贤臣,贤臣匡世,乃苍生之福。而如今,四方攻伐,战乱四起,诸侯虽多,忠奸难辨。寇封虽未成年,也知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只可惜我胸怀报国之心,手无缚鸡之力,还求师父收留,成全我拳拳报国之心!”
童渊方才从刘表的侯府出来,听寇封这么一说,丝丝入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口口声声说的忠君、朝廷,谁知道这帮肉食者肚子里都是些什么勾心斗角的勾当。长叹一声道:“孩子,你起来。”
寇封起来站好,童渊有道:“听你刚才说,你若是学了本事,便要选个贤臣辅佐,你倒是跟我说说,什么样就是贤臣,什么样就是奸臣。说的有理,我便重开山门,收你为徒,你若说的不对,我这里有重杖一根,你自己领二十棍,回家去吧。”
寇封也不思索,上前一步,慨然道:“忠奸之别,譬如日月。以社稷苍生为重,为百姓之福而定乱世,为社稷之固而入庙堂,内胸怀天下不惧天子之怒,外保疆御侮扬我大汉之威,奉民如父母,爱民如子女,以民为本,本固道生,此之谓忠臣;以官爵城池为重,为一己私利而征四方,为权利之固而入庙堂,侍天子以谄媚,牧万民以忧惧,内卖官鬻爵肥于私囊,外割地求和辱于四方,荼毒百姓,草菅生死,此之谓奸臣。”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童渊听分明,睁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寇封。”
“那是何人。”
“此是家父。”
童渊闻言,下了马车,走到老寇面前,道:“我听说,虎父无犬子,寇先生教子有方,童某佩服。童某又听说,圣人孔子曰:‘自省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令郎虽无出奇的筋骨,但这番见识,童某所察童稚,无人能及,因此愿意步孔夫子之尘,以束脩为资,收令郎做个关门弟子,传授衣钵,寇先生可同意吗?”
老寇闻言,喜的前后颠倒,左右难分,连忙道谢,话音未落,就忙着跑出去买干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