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IS俱乐部基地。
欧越早已被家里叫走,而没睡的人其实还有很多。
比如在灯光敞亮的二楼卧室,池炀就盘腿坐在床上,往季超然建的那个两队微信群里发了一条帖子链接:兄弟们看这个,贼TM有意思。
虽然,他自认自己这种行为非常愚蠢。
——那其实是他用DR拂晓这个id发出去的帖子,标题就叫[你们真的喜欢刑熠?连老子一个黑都看不下去了!]
那可能是这个ID发过的唯一一个不黑邢熠的贴,此刻就宛如黑泥中的一股清流。
论圈内键盘侠风采,他还是很自信的。加上这样标题的帖子居然会出自他一个职黑之手,所以哪怕三更半夜,也很快就收到了上百回复。
头号邢熠黑拂晓是个跟人对喷从来不怂的人,所以他开篇就指名道姓地质疑了[不破]转黑的动机,也质疑有人故意煽动这种情绪。
——其实两人为了邢熠很早就是见面就喷全家的关系,而如今竟然变成了[不破]黑邢熠,而他替邢熠说话的局面,也算是一种奇观了。
“不他妈就一个转会么,粉转黑还要跑出来通告全天下?倒不如告诉我,赤狼俱乐部给了你多少钱,不破?够不够嫖你妈一晚不带套内/射?”
“IS买他咋了,IS愿意赤狼愿意他自己愿意,各取所需,爱钱有罪?给你你不要?都他妈装逼。你们这些独白/粉果然还是那不长进的逼样儿,玻璃心到不行。”
“还几年青春喂狗,你几年青春是看着邢熠玩游戏才撸管高/潮的?刑熠强的时候,间接给你资本指点江山的时候你是什么嘴脸?怎么,爽完拔**无情嫌人菜?嫌人没你高尚?你贱不贱?”
“转你妈黑,我们黑粉不需要你们这些弱智玻璃心。”
“往好处想,万一他是得了绝症急需钱呢哈哈哈,一群傻逼。”
——简直是路人看了会沉默,老粉看了会流泪:拂晓聚聚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可是池炀等了一会儿,新进这个群没多久的刑熠倒没回答他,反而是季超然发了条回复:你他妈还没睡?滚来隔壁。
池炀背脊一凉:隔壁?
——出于辅助李一世这两天不在俱乐部基地睡的原因,他感觉自己可能要被季超然秘密做掉了。
但他们队经理一向不管事,队长之命不可违,出了什么事又是两个月工资,所以他还是在踌躇间披好外套过去了。
走廊上黑灯瞎火,好在两间寝室隔得近,池炀顺利到了隔壁门口,然后有点战战兢兢地先往半掩的门内看了一眼。
出乎他意料的是,季超然旁边并没有邢熠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隔壁俱乐部的方钟炎。
这家伙和他很熟,熟到什么程度呢?要是用一件事概括的话,那就是这个当着别人的面都不好意思点自己最喜欢的草莓绵绵冰的家伙,当着他的面就能百无禁忌。
同时方钟炎也是SOD俱乐部里邢熠的头号脑残粉,池炀无意间看到过对方的论坛ID,羞耻如“fzy唯爱独白”之类,弄得这个人成了他在网络上对喷得兴起时,唯一不愿意去回击的邢熠粉——没别的,只是觉得和这种ID说话都有点丢脸,他甚至记得一度有人认为方钟炎这脑残ID是黑粉反串,他还曾在心里略表同情过。
片刻后,池炀有些疑惑地推门进去,屋内季超然正靠在桌边抽烟,方钟炎先抬起头来,眼神却不太友善的样子。
“怎么了,”池炀走过去撞了撞方钟炎的肩膀,叫他:“方儿?”
可方钟炎不再像平时那样和他闹了,反而是严肃地回答他:“……你这人,干啥要挤兑我师父?”
“……哈?”池炀有点懵:“你师父?”
“……就是白神啊。”方钟炎闷闷地说:“我认他做我师父了!”
“啊?!”一瞬间池炀惊叹的声音更大了——他没想到这个邢熠有这么浪,一天之内居然认了两个单纯的小傻逼做徒弟。
不过反应过来后,他还是悻悻地说:“噢——那邢熠人呢?前面不是还看你们发了跟他喝酒的照片。”
旁边的季超然却吐了口烟,假装神色沉重地问答他:“在医务室呢。”
“医务室??”池炀嘴巴有点合不上,他停顿片刻,才不太情愿地问:“……他怎么了?”
末了,他又咽咽口水,假装轻蔑而心不在焉地说:“嘁……得绝症了?”
虽然那一秒,他其实已经有点混乱地想起了自己刚发不久的帖子——妈的,自己随口一说,不会是真的吧!
季超然听了,抬起眼皮扫视他几秒,然后忽然捻灭了烟,语气有些怅然:“不知道,好好的却当众昏倒,半天才醒呢,我们问他怎么了他打死也不说,还不让我们陪着,哎兄弟,你这么一讲还真有可能——我估计他这会儿……已经快被弄死了吧~咳。”
方钟炎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刚要说话,季超然却眉毛一挑拽拽他给了他根烟,用眼神示意他别动。
所以没等他开口,池炀已经说着“……那我要下去恭喜他一下!”,然后飞快地跑了。
看那家伙一下没了影子,方钟炎不禁转头疑惑地对季超然道:“三哥哥,就这么放他下去能行嘛?他们会不会还没整完?”
“怎么可能,”季超然却气定神闲地回答:“处男哪有坚持超过五分钟的,想当年我第一次的时候……算了算了不堪回首,我看他俩早就结束了吧。”
“是嘛?”方钟炎望向门口,只是感叹了一句:“但总感觉萧存……以后会很能干。”
一路灯亮,楼梯旋转大半圈,池炀就已经下到了一楼,只不过当他走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脚步还是有点停顿了。
那扇门紧闭,连一丝光亮也不透出,黑暗中它显得越发沉默,隔着他和邢熠,突然让他在平复好气息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近得不真实,也远得不真实。
——他崇拜他的红尘大神,曾经有过好几个年头。
强大男人的背影,总有不少尚未强大起来的小男孩不舍追逐,就像他追逐邢熠——即便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但刑熠在赛场上号令四方的英姿,却让他像仰望太阳一般在仰望。
他仰慕他的强大,也想变得跟他一样强大。
明明他曾经很自信没有人比他崇拜红尘崇拜得更长久、更认真,明明他曾经可以为了偶像赴汤蹈火做任何事,然而所有的一切,还是被刑熠亲手扼杀了。
池炀脑海里一片混乱,虽然他不愿回忆往事,手却还是不自觉地握紧了门把。这样的拉锯没有持续太久,最终他只得长叹一声,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进门后他迅速地深吸一口气,马上就丝毫不温柔地啪地打开灯,正想大吼一声“傻逼怎么了”呢,但他却看到亮起来的光线下,萧存正坐在床边怔怔地望着他。
两人或许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池炀愣愣地眨眨眼,惊觉萧存还正在摸刑熠的手,至于这手是刑熠自己探出来的,还是萧存从被子底下掏出来的,他就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萧存那双眼睛在略为一惊后,虽是恢复了一向的平静,可却仍有些微红。
“……他……怎么了?”池炀忍不住问起来,面前的冰块则飞快地抹了抹眼角,只说:“……没什么,就是太累先睡了。”
萧存虽然语气淡淡的,但声音仍然带着微微颤抖,这让池炀一下意识到这家伙先前本是在暗自伤心。
池炀不禁一秒就皱紧了眉头,心里突然非常地慌——他妈的,连萧存都这样了,季超然说的难道是真的?
他这趟下来,只是急着证实季超然其实是在开玩笑啊!?
池炀不禁走进几步看了一眼邢熠略为苍白的睡脸,然后便感到自己的良心开始一阵阵抽搐不安——这样一想,他和萧存之前对邢熠的所作所为,简直太畜生了。
接着他便像着了魔似的开始想象邢熠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无助难过得直哭的画面,脑海很快就完全乱作了一团。
有那么一刻他想冲上去掐着萧存的脖子嘶吼“大兄弟你别伤心啊他怎么了是不是快死了还剩下多少天咱一起赎罪吧”之类的,但当他再次望向邢熠那双因为疲惫而紧阖的双眼,便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突然满腔回忆涌入胸口,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