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巧遇精英
出了山道口，萧奕云和冰凝自当话别，可当萧奕云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山道后，他忽又有些犹豫了。
“云哥哥，你不回去了吗？”冰凝见他半天不动脚步，不禁出言相询。
“我……”萧奕云闻言，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冰凝脑袋一歪，甚是不解。
萧奕云回头看向她，复又瞄了一眼山道入口，开口说道：“我走了，下山道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冰凝听罢，粲然一笑道：“我自出潭以来，独自一人走夜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么一小段山道，又怎么能难得住我？”
“可是……”萧奕云知道，冰凝定是不怕黑的，可让她这么一个小姑娘独自回去，他还是有点儿不忍。
冰凝看他依旧满脸的犹豫，不禁挥了挥手道：“放心吧云哥哥！你总不能送我下去，再自己走上来吧？万一你半道上又把火弄灭了，可就没人给你点火照路了！”
“这……”萧奕云明白，不论怎样，都有些不妥，可他还是迈不出步子去。
见到萧奕云依旧在迟疑，冰凝急向前走了两步，轻轻地推了推他：“好啦，走吧！我没事的！”
“我……”萧奕云一张嘴，却是只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就在这时，“呼……呼……呼……”的声音再度响起。萧奕云和冰凝循声望去，但见得一团青晕，在山道口处忽明忽暗，恰若那九幽鬼火，凛凛慑人。映着火光，两人见到了一张恬淡白皙的俏脸。
萧奕云心中猛地一提，一个侧身便护在了冰凝的前面。可冰凝却巧妙地绕开了他，一下子扑到了那女子的身边。
萧奕云眨了眨眼，有些微微发愣。然而，冰凝的一句“谭师姐”，却在一瞬间为他解开了所有疑惑。
萧奕云有些尴尬地拱了拱手，冲谭湘维行了个礼道：“谭师姐出来得好突然。”
谭湘维手中冥火一定，她静静地盯了片刻，方才淡淡地说道：“散步至此罢了，每日如此，并非突然。”
“呃……”萧奕云听了，不由觉着这话有些接不上来。
冰凝转头看向萧奕云，再度挥了挥手，笑道：“云哥哥，这下你放心了吧？”
萧奕云瞄了一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谭湘维，心中暗想：“为什么我更担心了？”
“嗯，云哥哥，你快走吧，我和谭师姐回谷中了！”冰凝发现萧奕云并未出言反驳，还以为他这是默认了，故而随口说了一句，便同谭湘维进了山道。
萧奕云见得这番情景，暗暗吞了口吐沫，小声嘀咕道：“九幽业火谭湘维，果然名不虚传，还真是瘆人啊！嘶……不过说来也怪，凝儿怎么一点儿都不怕她……”说话间，萧奕云忽然想起了，当初在同御江门作战时冰凝的那一系列反应，方才有些明悟了过来，“在那般场景下，凝儿都没有蹙一下眉头，谭师姐是她的亲师姐，她又怎么会怕呢？”
萧奕云自嘲一笑，摇着头离开了山道口。
……
山道之中，冰凝和谭湘维并肩下行，一团青幽火焰静静燃烧，两人倒是俱都没有讲过一句话。
也不知行了多久，谭湘维转头看向冰凝，宠溺地抚了抚她脑后的头发，淡淡地说道：“凝儿，少有的乖呢！”
“什么呀，凝儿一直都很乖的！”冰凝凑到谭湘维的怀中，嘟嘴辩了一句。
“往日里，你总会说个不停，今天倒是安静。”谭湘维笑着将目光落到前方，口中语气依旧淡然。
“往日散步的时候，还有其他师姐嘛，凝儿总要搭话的！”冰凝解释道。
“所以……便不和我搭话了？”
“不是啊，谭师姐不是喜欢安静嘛！”
谭湘维听了，再次抚了抚她的头发：“两年没见，凝儿长大了！”
“有吗有吗？”冰凝一听这话，差点儿高兴地跳起来。毕竟，这一路上，她听得最多的，就是萧奕云口中类似于“年岁小”之类的话语。
见到冰凝这般开心，谭湘维看了看手中不停晃动着的青色火光，轻声说道：“可在师姐眼里，凝儿还是个小丫头！”
冰凝一听，面上表情一蔫，不由有些泄气。
谭湘维看了看她，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道：“奕云，挺关心你的，他挺好的！”
冰凝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谭湘维见了她的这番表情，摇了摇头道：“所以我才说你，还是个小丫头！”
冰凝听罢，也不辩解，只是低声“嗯”了一下。冰凝明白，谭湘维喜欢静，故而，她也不便老是出言，为自己的事情，和她谭师姐争论不休。
……
萧奕云自出了那条山道之后，便独自一人，行走在武陵剑宗的主道上。凌云楼同常春居相去不远，满打满算不过半里路。只不过，就这么短短的半里路，萧奕云却并未行得一帆风顺。
“嗯，再过两个转角便该到了，也不知道，没有我在，萱姐和阿陵他们，究竟吃了些什么，呵呵，想想就……哎呦！”就在萧奕云走过那个转角的时候，一名神色匆匆的男子向他迎面走来，和他撞了个满怀。
萧奕云支起身子，但见得一名身着一袭蓝衣的男子，正面带尴尬地看着他。那人身材很是高大，宽眉大眼，嘴唇微厚，一看便是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当阳荆武堂？”萧奕云仔细地打量了那人一番，不由脱口而出道。
那人闻言，面上一顿，心中有些惊讶。只不过，那抹神情只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竟看得出我的身份！”那人冲萧奕云一笑，语气中带着半分喜悦，半分自嘲。
萧奕云天生敏|感，他微微一想，便明白了个中缘由。
“既然如此……那我得这么说了。”萧奕云心中计议已定，便抬手冲那人抱拳说道：“兄台身着一袭蓝衣，想来，应是荆武堂的精英弟子了。”
那人一听，面上喜色更胜。他们荆武堂实力弱小，在哪里都不受待见，更没有什么人会去拜访。每当他们这些堂中的精英弟子行走在路上时，若是遇到其他门派的弟子，那些人不仅认不出他们来，甚至还会有些人，连荆武堂是什么都不知道，真可谓是受尽了冷眼。而如今，冷不丁冒出来了一个了解他们情况的人，他自然是心中高兴。
“‘精英’二字实不敢当，我也仅是比堂里的那些弟子好上一些罢了。”说话间，那人扫视了萧奕云一番，面上的神色却渐渐地疑惑了起来，“呃……小|兄弟，请恕在下才疏识浅，我实是看不出，小|兄弟你究竟是出自何门何派。”
萧奕云闻言，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道：“我这无门无派的，你能猜出来才怪了呢！”
那人听罢，面上一愣，心中自是百转千回，“无门无派，可他又能进入武陵剑宗。看他样子招摇，也不像是偷偷闯进来的。如此说来，他只有可能是武当山的那些散修。可……那些有名的散修中，没有年岁这么小的啊！难不成……他会驻颜术？不不不，这些散修里，哪有会驻颜术的啊！那他……”想到这里，他忽然忆起了今日早上收到的一条消息，“难道，他是山南道四大世家府中之人？不不不，他身上背剑，应是萧家之人。可一般府中奴仆皆不着兵器，那他……”
思绪至于此处，那人面色中的疑惑立刻变作震惊，震惊之余，他还有些欣喜，当可算得惊喜交加：“小|兄弟是山南道萧家族人？”
萧奕云将他面上神色的变化过程一一捕捉，暗中对他的才学本事，做了个小小的评估。
“此人倒也不简单。”萧奕云心中暗赞，嘴上则道明了自己的身份：“萧家萧奕云。”
那人闻言，面上神色一肃，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荆武堂梁道承！”
“哦？莫不是鲁堂主座下大弟子，梁道承，梁师兄？”萧奕云双手抱拳，回了一礼。正所谓，礼多人不怪。身为萧家长孙，一言一行代表着家族，自己虽然一礼在先，但一码归一码，互报姓名之后，回礼也是理所应当的。
“想不到，萧公子竟识得在下！”梁道承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多天没被任何人认出来的名字，竟在如此年轻的豪门子弟耳中留下过印记。
“说来惭愧，家中典籍本就记载不多，我也仅知道梁师兄和鲁师姐罢了。”说话间，萧奕云摇头轻笑，语气中带着一抹自嘲。
然而，这句话一说出口，却令梁道承面上一僵。他原以为，这萧奕云顶多是萧家的族人，可那话里的“家中典籍”四字，却在顷刻间点醒了他。
“萧公子莫不是那位……”梁道承话说到一半，却是有些不大敢说了。
萧奕云笑了笑道：“不错，我正是那位……呃，算了，我还是不用那四个字了。”
“呃……是道承失礼了。”梁道承拱手一礼，面上有些后悔自己口不择言。
“梁师兄不必如此，此事乃是事实，只不过，奕云觉着，这话从自己嘴里讲出来，还是有些奇怪了一点儿。”
梁道承闻言，尴尬一笑，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江湖中皆传，那位萧家长孙身世离奇，他没想到，连这位萧家长孙自己，也如此认为。
寻思了半晌，梁道承终是想到了一个打破尴尬的办法：“夜色已深，萧公子独自一人行在这主道上，不知所为何事啊？”
梁道承本想提个轻松的话题，大家聊两句增进一下感情，结果，他提起的这壶热水，却是烫了萧奕云一脸的红晕。
“这个……呃……”萧奕云眼中神色闪烁，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一小会儿，他咬了咬牙道，“跑去天星顶上看星星。”
“萧公子一个人去观星，倒也是好兴致！”梁道承并未觉着此话怎样，可萧奕云听在耳中，却总觉着别扭。
“我一个人去观星？梁兄，亏你想得出来！我又不懂星象……呃，不对，我怎么不懂了？我乃萧家神算，什么不懂啊！不过，一个人去看星星，也太无聊了吧……干嘛？测吉凶不成？”萧奕云心中翻天覆地，梁道承口中之意却是岿然不动。
“萧公子，可看出是吉是凶？”梁道承一本正经地问了出来。
萧奕云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喷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萧奕云连连咳嗽，梁道承满脸莫名。
萧奕云暗暗撇了撇嘴，心道：“这梁兄看来和我有些犯冲……”
“呃，萧公子……你这是呛到了？”梁道承试探地问了一句。
萧奕云闻言虽然无奈，但也只能点头称是。
“所以……是吉是凶？”梁道承仰望星空，眉头紧锁，语气有些凝重。
萧奕云看出了梁道承语气的异常，但他实在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唉，也怪我没学好，竟没算得出来。”
梁道承听了，神色微黯，语气很是感慨地说道：“是啊，此番南疆魔族进犯，不知意欲何为，确实是吉凶难料啊！”
话音落尽，萧奕云再度咳嗽了起来，“这梁兄……还真是什么都能接上！”
以为萧奕云又呛到了，梁道承好心抚了抚他的后背。萧奕云慢慢缓了过来，方才将话题转到正轨之上：“听梁师兄的意思……你莫不是有了魔族的消息？”
“也不是什么新消息了，大约在半个月前……”梁道承缓缓道来，萧奕云自是落在一旁听着。原来，他之所以神色匆匆，便是因为，他刚刚得到了四方神鼎和寻御辽夜袭当阳的消息，正打算赶快回去，报给他的师娘。
“寻御辽？”萧奕云眉头一蹙，口中说道，“他怎么也来了？”
“也？”梁道承闻言，神情一顿，不由点出了他疑惑的地方。
萧奕云点了点头，复又将他所知道的有关鹰少离的事情告诉了梁道承。当然，其中马昭扬的消息，自是被他巧妙地隐去了。
梁道承听完他的这番言语，不禁苦笑了一声道：“萧公子，其实，来得不只有寻御辽和鹰少离啊！”
“啊？”萧奕云眉毛一抬，有些惊讶。
“可还记得，我方才说，寻御辽最后是被别人救走的？”
“救走的……嗯，能在魏前辈手下救人的，绝非凡庸之辈。”萧奕云略一思忖，便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是韩妙妍。”梁道承简洁地回答道。
“媚骨无双，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韩妙妍？”萧奕云豁然睁大眼睛，不由有些吃惊。
梁道承见萧奕云反应如此剧烈，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然而，当他见到萧奕云目中清澈无比之后，他方才抹去了自己眼里的那道异色。
萧奕云来回踱了两步，口中喃喃道：“玄鹰穴、千鹤谷、莫笑林和繁花冢，哼，如今看来，这四家倒是都来过了。而且，他们去的，都是山南道。”
“山南道？”梁道承跟了一句，却不知萧奕云是何意思。
“嗯！”萧奕云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梁师兄身上带着的，可不仅是寻御辽那一条消息啊！”
“四方神鼎！”梁道承闻言，眼前一亮。
“不错，正是四方神鼎！”萧奕云再度踱开步子，缓声说道，“传闻言，此物落于岭南道，而由岭南入长安，若想以最快的速度，山南道乃是必经之路。”
“所以萧公子的意思是说，魔族如此大的动作，都是为了四方神鼎？可他们去打我荆武堂做什么？”
“此事我还没有太想好，但我总觉着，他们是为了神鼎而来。梁师兄，你想想，四门皆动，即便他们派来得都是小辈儿，可那些小辈儿，也都不是一般人啊！这么大的手笔，击你荆武堂一下便走，还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萧公子之言，甚是有理啊！”梁道承一边点着头，一边望向萧奕云，心中不由生起了一丝敬佩。
萧奕云闻言，却没说什么。他复又想了一会儿，发现并无更多的所得，方才拱起手，冲梁道承行了个礼：“此番同梁师兄交换消息，所获甚多，奕云，先在这里替家叔谢过了！”
梁道承见到，连忙回礼，摇头说道：“萧公子一番分析，令道承茅塞顿开，应是我们荆武堂谢谢你才对！”
萧奕云听罢，“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谁都别谢谁！你我相见已是有缘，何不交个朋友？”
梁道承一听，心中喜不自禁。萧奕云终归是萧家长孙，这样的身份，即便他身世离奇又如何？能和他交朋友，梁道承自然是求之不得。只不过，这面上若是如此说，还是有些太过露骨了一些。
“此事自然极好，但萧公子身份尊贵……”
“欸！什么身份尊贵！梁大哥，你若是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啊！”萧奕云不等梁道承把话说完，便抬手打断了他。
梁道承听萧奕云都这么说了，再犹豫便有些不知好歹了，于是，他咧嘴一笑，抱拳一礼道：“既如此，梁某便承萧公子的这份情了！”
“梁大哥，你这……用词有误啊！”萧奕云一挑眉毛，看向梁道承，语气中带着七分调侃，三分微恼。
梁道承闻言，微微一顿，方才恍然大悟：“啊，萧老弟，看来……还真是我用词有误！”
“欸，这就对了嘛！”萧奕云连连颔首，心中甚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