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很久,最后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态接起了电话。
“喂。”
对方愣了一会儿,语调有些低沉,又有丝愧悔和小心翼翼:“你……还好吗?”
“嗯。”
这种例行公事的问题,答案永远是不会变的。
对方再停顿了一下,又道:“昨天你们澳洲那边的医院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家属,我还才知道你出了车祸。”
“命大,只是一点擦伤罢了。”她故意装出风淡云清的样子,为的更多只是掩饰掉她昨晚的窘迫。
苏正义停顿了一下:“你车祸前的那个电话,我不知道是你打的。”
“如果知道,可能都不会接了吧。”董言自嘲。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他的语调还是董言所熟悉的温润:“言言,我没想到你还会想起我,我以为你到了澳洲,会生活得很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有魔法一般,瞬间触动了董言的心弦,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回荡——如果没有你,我又怎么好?
“正义……”她的心动摇了,心底最软弱的一角浮现出来,“如果我可以为你回来,甚至放弃成为国际律师的梦,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心中波涛涌动,她几乎是放下了所有的自尊、骄傲,哀求着说的。
以前不懂张爱玲说的那种心境——遇到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此刻,她却觉得她切实能够体会到张爱玲对胡兰成的那种心情。
“言言。”这次苏正义没再有长久的沉默和犹疑,他唤了董言的名字,但语调已不似往日的亲密,反而透露着距离和警觉,“很感谢你还会想到我,可是我们已经不现实了。我想迟泽肯定告诉了你,我和韩院长女儿的事……如果你回来还能改变什么……可现在即便你回来了,我们也——”
“你不用再说下去了!”董言打断他的话,立即清醒过来。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并不是打电话来和好的。她真是自轻自贱的可以,还嫌之前丢的脸不够,居然还在向苏正义摇尾乞怜、自取其辱!
苏正义又说:“出国这条路你走得很不容易,你应该珍惜这个机会。我们还是朋友,我希望你过得好,如果能够得到你的祝福,我会很开心、也很安心。”
“你放心,我不会真的无聊到专程飞回来,破坏你做徐剑靖‘乘龙快婿’的美梦的。”她冷笑,此刻他在乎的恐怕只有他的“荣华富贵”吧,“在我祝福你之前,我有三个问题,你回答完后,也算给我们五年的感情彻底画上一个句号了。”
“你说。”
“你真的爱她吗?”她屏住呼吸,还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颜娇是个很单纯温柔的女孩子,我不讨厌她,也想一直照顾她,到目前为之,我们都相处得很好。”他回答得很平静。
“你最后决定选择她,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吗?”
“我不否认她的家世确实可以帮到我。”
“呵,你倒是直接。”她为他的理所当然而感到陌生和凉意,但仍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次,他的回答没有那么干脆了,他沉默了良久,最后叹了一口气:“言言,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个真相。其实在跟你提出分手之前一个月,我和徐颜娇已经偶尔有交往了。一直没有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恨我……”
“你的意思是,在我们分手前,你就已经脚踏两条船了?”董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背叛她。
“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董言的心像被人捅了个大窟窿,男人对女人完全诚实的时候,也确实说明他已不再留恋,破釜沉舟了。
“你可知道,以我的性格,你要么不告诉我实情,一旦告诉我,我是永生都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他答。
董言倒抽了一口凉气,一股愤然中夹杂着羞耻感的气流在周身游窜——她此生,最憎恶的就是背叛,而她刚才竟还在对一个早就“变了心”的男人乞求爱情!
“苏正义,老实告诉你,我觉得祝福你的话就不必了吧,因为我并不想让你觉得安心。如果你还有良知,就应该活在这份‘愧疚’里!今天,你给我记好了,我们从此山水不相逢,就不说再见了!”
董言毅然决然地挂掉电话,捂着脸,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像誓要肆意哭尽她所有的委屈、羞愤和不值。
江俊彦隔着门口的玻璃窗,看着号啕大哭的她。他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在一窗之隔的门口,用他的方式,陪着她经历难过的时刻。
有些东西要放下,只有她自己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