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徘徊到机场附近,凭着栏杆,就可以看见飞机在广袤的机场起起落落,她的情绪却一直跌宕谷底。阿德莱德是个静谧的城市,地广人稀,现在虽然才七八点,和热闹的泉州不一样,路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行人了。
过分的安静加深了她的寂寞感,当时选择住在机场边,除了机场附近的房子比较便宜以外,是不是心理上仍觉得这里离家乡最近一点,如果、如果他回头了呢……那么,她也许会克制不住吧……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翻着手机里那一组组还没来得及删掉简讯、照片,虽然她也换过几部手机,但他们大学里的一些照片她都一直会储存在每一部新手机里。
大学时候的他们还相当青涩,暖日下依偎在一起,操场上、食堂里、课堂上,学校的角角落落都留下过他们成双成对的身影。她一遍一遍地翻着旧时的照片,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当初他们相恋的往事——
起先,是董言先追得苏正义。那时,苏正义对她的态度总是冷冷淡淡,在学校里碰见也就点头打个招呼,话都不多说一句。如果董言死缠烂打,在图书馆假扮偶遇,他也会马上转身走人。
董言都差不多快放弃了,却因一次她在打水间意外被滚水烫到了小腿,苏正义背起董言就往医院赶。在医院陪到她晚上,上上下下打点,送吃的送水。
自此之后,两人就算正式在一起了。后来董言才知道,因为他七八岁的时候就照顾过当时重病的父亲,后来父亲离世,他作为独子经常也要分担家中的活,所以照顾人这事对他来说早已驾轻就熟。
而他之前一直回避她,是因为他觉得像他这种还只能靠贫困生补助金和奖学金维持生活和学习的人,并不适合现在有女朋友。但当董言得知他的这一段故事,不禁生出一份格外的心疼和欣赏。
她喜欢自尊、骄傲、内心炽热而富有正义感的男生,而这时候的苏正义无疑是符合其中所有的要件。沉浸在恋爱中的两人,就和其他小情侣没有两样,一起上课下课,一起在食堂吃饭,偶尔去外面的餐馆改善下伙食,却经常会为争着买单而吵得面红耳赤。
董言抬起头,看着黑暗中仍然明显的云朵和璀璨的星空,心口像被深深堵了一块大石,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也是这样的夜晚,他们曾经一起在操场上放孔明灯许愿;每天女生寝室楼下,他总会细心地替她打好热水,以免她笨手笨脚又烫伤了;为了和她聊得久一点又不影响室友睡觉,在冷风凛凛的大冬夜在外面打电话,结果重感冒了一个礼拜。
期末考试临近时,图书馆的座位总是相当紧俏,他每日早起替她占好位置并准备好早饭;记得有一次两人吵架,三天后,终于憋不住的苏正义在女生寝室楼下等她,清俊的一张脸那时竟变得胡子拉碴,憔悴懊悔的神情,她至今都记忆犹新。
等他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她买了一条珍珠项链,就像大学里他可以一周早饭只吃馒头,只为了周末带她出去吃一顿好的……
往事一幕幕滑过眼前,仿如昨日重现,至今董言都无法相信他是一个薄情寡恩、朝秦暮楚的人。
在感情里,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犯贱,事实越是残忍,对方越是头也不回地离去,被抛弃的一方就越是不愿意相信,被甩的怒气淡去后,想念又占上风。
正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永远最好,没爱够永远最为怀念。
女人总是不惜用各种各样的借口说服自己,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了对方离开自己是情非得已、是有苦衷的了。
而此刻的董言,就陷于这样矛盾的情绪之中。如果当初不是她坚持要出国,或者她曾努力挽回过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一切还有转机呢?他能下定决心跟她分手,是不是自己义无反顾出国的举动也伤害了他的自尊,毕竟他是内心那么骄傲的人。
他从前温暖的眼神、温情的叮嘱,都像炮烙在她脑海里一般,董言扶住发疼的头,如果再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会坚持出国吗?
背井离乡所带来的心理和经济压力其实并不比在国内轻松。感情最是脆弱的时候,却完全失去了寄托,现在连心底那点“他也许会回头找她”的那点寄望也没有了。难道此刻的痛苦和纠结,是老天在惩罚她的贪心和不知足吗?
她不知道那么多,只是很清楚,她真的很想、很想他,发疯一样。
盯着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良久,突然有一瞬,董言觉得,仿佛这一刻,她可以没有骄傲、没有自尊,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几乎是神使鬼差的,她居然失手按下了接通键。
“喂?你好……喂?”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当那再熟悉不多的声音传来,董言才猛然意识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她下意识地赶紧掐掉电话。
所幸她用的是澳洲电话卡,他的手机上不会有显示。
她恨自己会做出那么失控的行为,难道不知道他已经是别人的了吗?
她打的到市中心找了一家酒吧,一连点了好几杯红酒,她不是惯喝酒的人,半个小时不到就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直到酒保拒绝再卖酒给她,她才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酒吧,临走的时候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宽大的街道上来去两个方向都有疾驰而过的车辆,车影和霓虹灯的浮影在她眼前,就像会跳舞的舞娘,董言竟起兴转起了踉跄的舞步——
当初学校的舞会上,她和苏正义也一起跳过,虽然他们都不是那么擅长,但当晚却玩得好开心。
“该死的!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苏正义,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为什么要折磨我这么惨!”她突然冲到大马路上,却没注意到一辆正从左面疾驰而来的私家车,“失恋有什么了不起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呲——”车胎剧烈摩擦路面的尖锐噪音划破阿德莱德夜晚宁静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