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稍等……”银发的公子看着自己脖颈上的长剑,出奇的平静,“还没有到一切见分晓的时候,你没必要走这一步。”
持剑的将军自然是林涵,他摇了摇头:“我不允许你的谢幕失败,之前我为了胜利,可以牺牲我的部队,如今为了人族,怎么就不行了呢?”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墨羽看向林涵近乎疯狂的面容,不是很能理解他的疯狂。
那种,非我族类必诛之的仇恨仿佛刻在他的骨子里。
看来一切和自己猜测的不一样啊……在那个没有林涵的世界里,应该不仅仅是自己身登一品后性情大变而已,蛮族只怕又趁着人族内乱做了些什么吧。
他将这些并不重要的猜测压在心底,慢吞吞的说道:
“你要知道,北门不在这里。”
“我知道。”
“春熙也不在这里。”
“我知道。”
“李乐,也不在这里。”
林涵的手颤了颤。
“那么,你猜他们在哪?”
墨羽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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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银芒穿星破云,骤然在巫凉戈面前炸开,化为一片银色的霞光。
巫凉戈的笑声停在了那里,在北门和简春熙两人联手之下求得一线生机已是不易,而在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遭遇突袭,着实很难做出什么应对来。
倒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在巫凉戈陷入这等情形时抽冷子占便宜的,只是,看见来人面庞的一瞬间巫凉戈就知道,自己此时如果用什么千斤坠或者燕子三抄水的身法,绝对会落入来人的枪海之中,哪怕一时保全自己,随即马上陷入三人的前后包夹之中。
她果断的侧过身来,挥起左臂,硬生生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撞上枪杆,伴随着一声巨响,左臂便垂在了身侧。
青衫少年郎似是没有想到巫凉戈如此果决,竟然一时也没有适当的应对,让巫凉戈借着这一下力道斜斜的飞了出去。
他暗骂一声自己白痴,随即身形如枪杆一般射了出去。
可一点浩然气的身法长于长途奔袭,却在密林之中的辗转腾挪差了一筹,北门小道士恰恰相反,一时间竟也拦不住巫凉戈一路往北而去。
自然,巫凉戈身上的伤势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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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巫凉戈死在这里,那我们的计划就是媚眼抛给了瞎子,失去巫凉戈后,无论我们露出多大的破绽,以麦斯尼的性子只怕都会选择迅速出关……我的确应该再等一等”,林涵放下了剑,“不过,如果是你安排他们去拦截巫凉戈,就不影响我们之前的计划了吗?”
“自然是影响的,”墨羽见林涵收了剑这才安心,刚刚他真怕林涵拉着自己一路经过自己曾经的部将所在,引着白玉皓把所有可能反叛的大商兵将端个干净,“我也没有办法,巫凉戈生性多疑,若是真能在我大央要地随意来去只怕反而会怀疑是否有诈。既然要安排,索性让他们三个一起去,如果能杀了巫凉戈自然好。巫凉戈一死,巫族自然退败,进攻很容易,退军却很难,在撤退的过程之中维持一支十万大军的士气和军心连我都觉得有些为难,麦斯尼一边要维持巫族派系关系,一边维持军心,我们一路追击,围而不杀,要不了一个月就能让他们减员过半,而我死之后,你、李乐、白玉皓哪怕有所不合,只要不要在灭了他们之前先打起来,也有几分灭了巫族全族的可能。”
他笑着说着自己的死亡和灭族的话语,就像说着今晚吃什么。
林涵下意识的反问:
“那岂非让巫凉戈怀疑这是我们想要围杀她设下的计策?”
墨羽想也不想,回道:
“要的就是她怀疑啊。”
说着,他看见远远升起的带着几分黄色的烽烟。
那象征着,他们已经追丢了巫凉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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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冰层打碎,潜入冰面之下,稍微往上游潜了一会。
天色变了几分的时候,巫凉戈才敢顶破冰层,稍微透一口气。
脱离了生命危险,又在寒冷的环境中待了一段时间,她开始思索自己缘何落得这般情景。
半响,她想明白了什么。
“我就说为何之前有些心神不宁,原来是因为,我都看出了有可能出现在林涵和白玉皓之中出现的问题,墨羽怎么可能意识不到……”巫凉戈想到这里反而神色轻松了起来。
“原来不是没有意识到,而是,哈哈,而是意识到了也改变不了。哪怕他不在意自己的命,白玉皓却不可能不在意,林涵想来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否则早就告诉墨羽怎么做了……”
如此说来……
“墨羽不愧是墨羽,竟然有这败中求胜的一招,知道我的行事风格,所以提前埋伏了人……可惜啊。”巫凉戈内力蒸腾,将周身水汽蒸发干净,潇洒的甩了甩右臂,“可惜不过断了我一臂而已,反倒让我确认了你的的确确在害怕这件事……”
也许是冰天雪地的作用,又或者是源于对未来的相信,想着,她竟忘记了左臂的疼痛,忍不住长啸出声来,完后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笑了起来。
“可惜啊可惜……”
“墨羽,你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杀死我了。”
“若是白玉皓没有因为我而心神失守,我当然逃不掉。”
“如果简春熙多些武学经验,我也逃不了。”
“当然,他们三个人追到河边的时候,往上游多找一段时间,或许我也会很狼狈……”
“可惜,没有如果。”她笑的越发开心,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最大的危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度过,想着墨羽好不容易算尽天时折了自己的大军,仍是要因为种种不测而败在自己手中。
她对墨羽愈发的佩服,对墨家愈发的敬重,把自己佩服敬重的事物踩在脚下的感觉听她着迷。
想着,她哼起了一首曾在人族听过的小曲——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嘶哑的嗓音响起,许是在三人追击中留下的内伤太重,她重重的咳了起来。
咳嗽的声音伴着歌声响在冬日的河畔,风卷着河面上的冰碴打在林边的枝叶上,偶有些许细碎的冰屑,映出夕阳的模样。
巫凉戈面色发白。
林间的歌声不是回声。
她清楚的听见,那宛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一顿一顿的唱着: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十年兴亡看饱。
那万仞关,不姓白;无定河,鬼夜哭;皇城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蒹葭’,放悲声唱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