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皓终是没能和小楠解释什么。
对于他们而言,说不重要,做才重要。巧舌如簧天花乱坠,小楠仍是会将发生的一切告诉林涵。林涵或许会解释,会承诺,说自己绝对不知道什么“神通”之事,可自己就会相信吗?
无论如何,终究得做过一场。
白玉皓心意坚决,长剑再度挥洒开来罩上小楠,小楠哪怕在行军一事上多有天分而行军打仗与习武又隐隐相通,但仍是个孩子,比起白玉皓而言自是天渊之别。小楠尚未有所反应便被剑气封锁了周身穴窍,眼睁睁的看着白玉皓往外走去。
白玉皓舍不得杀那个被墨羽从大夏带到大周,又被自己从大周带到大商的小女孩,所以,她只能速战速决。
“羽林军领兵何在?”白玉皓披甲在身,执剑喝问。
营地之中,每隔三十二步便有一岗,百步即是一哨,哨卫之所有高台,高台之上兵旗烈烈,白玉皓一声令下,兵旗随之挥舞。
不多时,披风之上几乎缀满了羽毛的将军便到了白玉皓身前。白玉皓点了一人,道:“随我来。”
其余人等迅速散了开来,只余白玉皓骑马佩剑,缓步走出,随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陆陆续续有人跟在他身后,渐渐地,骑马与持盾分明开来,军容齐整。
这就是羽林军。
当今天下,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乃至之首。
马蹄飞扬,旌旗高扬。
此时,另一边,原本信誓旦旦好似天下万物都在掌中的墨羽和林涵二人面上却变了颜色。
墨羽面色阴沉,按照白玉皓往日的样子,哪怕事情再急,也应当细细考量以免生变,涉及墨羽林涵——甚至于说整个大央的事,自然更是要多加思虑才是……
这就给了两人大量的可操作空间——在原本的计划之中,为了避免巫族的孤注一掷,依靠“大央可能内乱”来将巫族所有兵众耗在已被战火洗礼过的人物领土之内,再由林涵假死脱身,率精锐挺进万仞山,经过子川在冬日干枯的河床,直接刺穿敌人的腹地!
来而不往非礼也,所谓御敌于外,墨羽的眼光从来不在万仞关之内。既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无法像先贤一般长久的庇护家国,那么仅仅是把蛮夷赶出去,有什么意义吗?
这长达十年的动荡,自他站在万仞关上始,以他站上万仞关终……听起来充满了宿命感,可他不喜欢。
哪怕他只有不到三十的寿命,比不上任意一个夏商周遑论九州时期的英豪,但他仍不甘心只做这天地之间不断循环拉开的戏剧中某一幕的主角。
他想做那个谢幕的人。
这一切前提是,他们需要控制曾经属于大商的军队……或者说,中高层的将领们,否则,就真让巫凉戈捡便宜了。
切莫以为控制大商将领是一件困难的事,的确,对于墨羽而言力有未逮,可一旦有了林涵的配合,却是探囊取物一般。
只是如今,如今白玉皓仓促发兵,正一路询问哨兵往此地奔来,哪里有时间将那些忠于林涵的将领们扣押下来保护这一段时间他们的安全?
恶念在墨羽脑中一闪而过又被快速否决,叹了口气……
“时也命也,天道轮回,自有其道理。”墨羽缓缓道,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便歇了这条心吧,沙场之事,终归是要在沙场中解决。”
回过头,却迎上了林涵坚定的眼神。
“曾经,你告诉我,百姓很重要,但我始终觉得,于历史而言,我们这些搅动风云的人,才重要。”
“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何本何末的问题。”
“可能我理解的是错的,但这并不妨碍我去做接下来的事。不能我来世间一趟,反而使得民生凋敝。”
“会很没面子的。”
他举起了长剑,架在了墨羽的脖子上。
“你想在寿命终了前结束这场战争,我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你我的不同是,你还是那个心软的墨羽,所以,有些事就交给我吧。”
末了,他在心中补了一句。
可这样的墨公子,要比魔公子,让人心安多了。
见得林涵如此,墨羽再也无话可说。既要确保计划顺利,又要保留大央军队战力,自然仍是有办法的。
偷偷的把人关起来的确不容易,会有人逃脱,会走漏风声,会有不死心的属下来援。
那么自然是要有些人去牺牲的。
“牺牲”
墨羽咀嚼着这两个词,内心五味杂陈,只得暗暗祈祷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
小道士,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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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凉戈喜欢做两种事。
给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给讲道理的人讲歪理。
所以她觉得自己其实是不怕小道士的,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如今这天下老怪物们等仙界的登仙界,去投胎的去投胎,就剩下个变得不理世事的韩俊和一僧一道两个原本就不理世事的木头,又有哪里对她而言算得上是危墙?
可见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哪怕想一想也不妥,巫凉戈的确不怕讲道理的北门小道士,也不怕耍大斧头的镖局千金简春熙,可当这一对璧人同时出现在她身边。
绕是她接受了巫族数代传承,和墨夜一战收获良多,又有巫族无数武学加身,几乎不弱于雄霸一时的上一代蛮皇,仍是力有未逮。
简春熙的斧传自昔日天榜第十,樵夫王胜,王胜大意之下未勾动天地之力就和苏玉放对,却并不代表他武功不行,大巧若拙,这种拙非是笨拙,而是绝对的专注。
心念浑然,不起它意。
巫凉戈剑起苍澜,简春熙抬手便是一斧劈下。
剑气受阻,转为积云横空,简春熙仍是一斧应对。
倒也不是别无破绽,毕竟简春熙徒有境界罢了,巫凉戈自衬三五合之内便可拿下,不说别的,简春熙只是能接着专注找到她剑势的发力点以强御强罢了,若是将剑华化作迢迢星河,每一处皆是发力点,简春熙便应对不来。
可那等剑法哪里能破得了北门的小有清风剑?
堂堂巫皇,只得且战且退,一边暗暗唾骂面前这一对狗男女,男使柔,女使刚,阴阳相契,竟有渐入佳境的味道。
“不陪你们玩了!”巫凉戈卖个破绽,舌苔一绽大吼一声,以境界逼得简春熙斧势一顿,手中长剑脱手而出化为一道紫色雷霆,以煌煌天威掠至简春熙面前。小道士自不敢赌,身影化作一道清风,骤然出现在简春熙身前,负剑而立,平平一指点出,随即身形暴退。
“人族已没落至此吗,墨羽林涵,竟容朕纵横来去,当真可笑!”
说完,大笑三下,抽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