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云子桑写到“白静已非完璧”时,后半句化作一个墨点,在整洁的纸面上显得有些突兀,却因为少年的行楷极为有序,字字令人赏心悦目而瑕不掩瑜。不过,白映儿看到那个墨点时,却是做贼心虚般的小脸一红,暗道那棵桑树写封信也要弄得欲言又止。
其实她也明白自己做的事情瞒不过少年,本來就算鸢尾她们知晓了此事,以她的厚脸皮也不会在意过多,只是眼见着云子桑如此“善意”的为自己掩盖罪行,白映儿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
毕竟同为女子,白映儿这般不留情的下药害白静失了贞洁,确实有些残忍。不过,谁叫那个时候他们硬是撞到枪口上來了呢?况且,说不定歪打正着的,女孩还成就了一段好姻缘呢。思及此,那所谓的不自在,沒过多久便烟消云散了。
四人讨论了许久,终是沒有万全的法子,本來白府之中就有一堆的琐事须得解决,这下连荀府的人也來凑热闹。不过白映儿倒觉得这样也沒什么糟糕的,毕竟在小宅子里呆了太久,乏味的生活着实不太适合她。如今天天有人惦记着,也不算是件坏事。
“小姐的意思是,将计就计?”鸢尾不可置信的开口,她极力劝阻,小姐就像是沒有听明白似的,明明可以选择更加迂回的方法把白灵救出來,难道就因为那个小孩,小姐不惜自己入局?
白映儿轻轻颔首,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是让人着急万分。一旁的海棠也皱紧了眉头,细细打量了自家小姐几眼,发觉她眸间认真,未有丝毫玩笑的意思,不由得开口:“白轩和白灵毕竟与白静是一脉同宗,血**融的亲情不是任她践踏的,奴婢觉得此事小姐完全不必出手。”
海棠的话外音很是明显,首先,白静在府中的动静闹得这般大,即便作为冒牌家主的白十七不闻不问,苏泽月也是要有所作为的,哪怕两人明面上都沒有反应,可背地里也可能敲打一番。其次府中正经主子除了家主和主母之外,不是还有个陈夫人吗?虽然在白映儿入府的第一天那人便被关了禁闭,可眼看着限期也近了,她可是白轩的亲身娘亲,哪能在这件事中置身事外。再则,那阿芙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单看那些个年老些的嬷嬷小厮,对她恭敬的态度便可窥见一斑。
这些举足轻重的人物尚未开口,哪轮得到白映儿一个半路杀出來的大小姐贸然行事?只怕到时候情形会更加混乱。要说她可不觉得这位四小姐有本事把这火烧到白映儿身上,只要她稍有偏倚,女孩便能躲过这些个算计,全然不必她凑上前去任白静得逞。海棠的想法虽有些天真,却不无道理,可惜自家小姐拍板决定的事情,她即便有千万个理由反驳,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妥协。
正是这个时候,一句类似解释的话轻飘飘的传來:“唔,怎么说呢,上次是我做得过分了点,这次便算我还给她的吧。”女孩模样的白映儿歪着脑袋,指尖轻点桌面,敲击的节奏平缓,似是根本不在意自己作出的决定让另外三人何等的困惑。
海棠和鸢尾默契的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小姐说的是哪件事,却清楚白映儿口中的“她”是白静。看女孩的样子,事情是沒有挽回的余地了,两个丫鬟心焦的同时,也觉得奇怪,她们所知的小姐可沒有如此大义凛然死而后已的豪杰气概。
两人茫然的视线落到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是平静的杳身上,相信与小姐相处这么久了,即便是个再冷情的人也不会丝毫不在乎白映儿的生死,可为什么她们两姐妹这么紧张的时候,最轻松的反倒是杳呢?难道他真的沒有从心底把小姐当做主子?虽是这般想着,两个丫鬟也沒有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在面上,只是眼神中的疑惑连白映儿都能感觉到。
灰衣男子自然收到了那两束目光,抬手无辜的摸摸鼻子,耸耸肩道:“白小姐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们无需如此担忧。”
海棠闻言点点头,这个解释勉强能够让人接受。况且她其实也知晓自家小姐不会有事,只是心中的忧虑止不住而已。如今被杳一点拨,她才想起不仅是司扶公子,即便是城主大人也不会让小姐涉险,有那两个保护神一般的存在,确实能让人心安不少。
“锦城与出云洲相距甚远,即便城主派來的人能够保护小姐,也难得万无一失,说不但忧,又怎么可能?”鸢尾神情却依旧紧张,出口的话也不知是说给杳听,还是希望白映儿明白。
只是遗憾此时女孩的思绪并不在此处,小器突然从自己脑中冒出一句“吾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让她开始细细品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把精神感知的能力调用到最大,依旧只有微弱的被窥视的感觉,不能察觉到那东西的位置。
而杳也再次出声说出他的看法:“你们忘了白小姐与皇室的契约?若是她身死,皇家就得改姓了。”
倒是这句话成功的让鸢尾恍然大悟,暗道自己竟忘记了这一茬。苏曜国皇室的命可都掌握在自家小姐手上啊,即便那些人恨白映儿恨得牙痒痒,也是不敢贸然取她性命的。更甚,他们还必须保护着小姐,因为若是小姐受到了伤害,他们全族人就得承担几倍的苦难。
这件事情也算是当今皇帝偷鸡不着蚀把米,把自己赔了进去。只是,皇室能人辈出,万一他们找到解除契约的法子,那小姐这个耻辱想來他们也不会再留下了,那个时候小姐便危险了。
其实说实话,她也不敢肯定皇室的人知晓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鱼死网破,干脆把小姐除掉自己满族灭门。可转念一想,他们那些人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哪会舍得就这样把命给丢了?即便是毫无尊严的以奴才的身份活着,他们也不会选择死亡。这一点鸢尾尚能想到,白映儿自然早就通透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自信,起码短时间内,她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其实她本來对苏曜皇室并沒有多大的厌恶之情,只是想到老爹白真是被皇帝使阴毒手段所害,便打心底觉得不喜。要说这个契约也并不是沒有解除的法子,不过想來那个自称国师的糟老头是束手无策的,而她即便知晓,也不会脑袋抽风说出去,左右那些人也求不到自己这里來。
如此她确实不在意这般情形再持续下去的,虽然私心里,她其实觉得有这样一群麻烦的仆人,感觉真的不怎么好。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三人正就着云子桑的书信分析荀府的势力,见白映儿一直垂眸沉默着,鸢尾还以为自己所言让小姐不喜,忙止住话头开口道。
白映儿心不在焉的凝了凝眉,勾唇冷笑:“觉得白静倒也有几分聪明。”
“依奴婢看,不及小姐一半。”鸢尾闻言立刻转了本來的话題,一本正经的回道。
海棠撇撇嘴,似是已经习惯自己姐姐对小姐的盲目崇拜。虽然她也深深的觉得自家小姐那股机灵劲,确是世间少有。
白映儿摇摇头,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谦虚一番时,浅笑道:“她那点小聪明,当然沒法跟本小姐比。”言罢歪了歪头,以掌凝气对准自己右上方的房梁,提肘成爪,在玄蝶未反应过來之前,把它抓在了手上,而此时的玄蝶尚未显出身形,以至于鸢尾海棠都因小姐突然的动作困惑不已,只有玄力修为高过几层的杳皱眉凝着白映儿手上的东西,似有所感。
海棠转眸见杳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开口问道:“小姐,这是何物?”
白映儿抿唇正要回答,手上却异变突起,一团白雾聚集,包围着女孩手上的东西,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白雾慢慢变灰,随后便是越來越黑,如墨的色泽让人心生不安。
“小姐,它想做什么?”鸢尾沉不住气,伸出食指指向白映儿手中的迷雾,一脸好奇的问道。这时她确定小姐抓到的东西不简单,猜想应该是用作监视的那一类玄器,只是看这样子,该是生了灵智的东西,也许会有些棘手罢。
女孩抬眸看过一眼,挑眉回答:“大概是自爆。”所谓自爆是修士战中自知败局,遂以自身为媒,触动自然界的法则,毁了依其修为所定的地界生物,以及自己的敌人。
话刚出口,众人便狠狠的惊了一把,想着是否该把白映儿手中的东西扔出为上。只是随后又不断鄙视自己这般胆小的思维,毕竟一团这么小的东西,自爆起來应该也沒有多大的危害力,不然自家小姐为何一派闲适的样子?这般想着,两个丫鬟像是食了定心丸一般,面色淡淡的看着那团愈见深沉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