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及笄礼过后,冠字“楚楚”的阴家表妹,丽色天成,玉颜羞花,端美而娇俏,再加上那似乎与生俱来的贞静气度,使她如默默开放的满树梨花,不做惊世之举,却已烈放出醉人的芬芳。(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nsxs.org
这是个衔福而生的女子,更应该寻个可以给她一生福泽的夫家。
阴家佳人待嫁,乡郡良人争竞。
其实做为追求者之一的刘秀,并没有付出什么实际追求行动。
他太有自知之明了,现在的他实际上跟去长安前没什么区别,依旧是千千万万没落皇族的一员,依然是辛苦种地来糊口的劳作者。
拿什么去追求人家?可他二十五岁的年纪还迟迟不肯婚娶,又似乎在暴露他的不甘心或痴心。
那次长兄跟刘秀说,家里先别呆了,他们惹了点事没抖搂干净,官府查得紧,去你二姊家躲一阵吧。
刘秀知道“他们”说的是长兄手下的人,“惹了点事”肯定是去抢了官,准是又闹出了人命。
刘秀只得听话离家。
记得上次因为自己和刘嘉参与了长兄的事,本也打算逃到淯阳去的,可是吏兵们追得紧,便不欲连累二姊一家人,遂改道往新野窜,为了不被都抓进去,刘秀和刘嘉分头跑,结果刘秀刚到新野就被抓了。
坐牢的滋味不好受,连牢饭也不给吃,可就在第二天傍晚刘秀正饿得头晕眼花就要昏睡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了一盒面饼。
他以为是太饿真的眼花了,可面饼的香味似乎假不了,而且有人在叫“文叔快醒醒”。
刘秀勉强睁大眼,认出眼前之人竟是个熟人,这不是樊晔樊仲华么?小时候在外祖家相识的玩伴,个头不高,一双小眼睛不住地忽闪,显得特别机灵好动。
他是外祖樊家的族人,也是儒生出身,就在去年,刘秀还见过他几面,那时家业没着落的他说想找个差事干,那他现在……刘秀看到了樊晔那身狱卒衣裳,樊仲华竟在此地做了狱卒?
顿时刘秀来了精神,他觉得自己有救了,起码樊仲华给他带来的面饼能让他多活几日了。
樊仲华说,文叔啊,昨天我听说又抓进来几个盗匪,没想到一看这里头还有你,有种啊你,跟着你大兄干的吧?
刘秀一面往嘴里塞饼一面灌水,顾不上跟老朋友寒暄也顾不上吃像,只是顺便点了点头。
那你这……,打算怎么办?樊仲华问。
刘秀这才打量了老朋友几眼,道,你们这里都不给饭吃是吧?——呃,外头都整天饿死人,进来的倒能吃饱,不都得当盗匪去啊。
——那我不能在这儿呆着了,仲华,帮我个忙,去趟淯阳给我姊夫送个信儿,他有办法救我。
樊仲华一听乐了,这么说要是顿顿有牢饭你还不思量出去了?一般人进来到了这步田地,不定多懊丧可能就等死了,可面前的刘文叔却还有心思开玩笑。
其实不用刘秀找人帮忙,邓晨已经听说内弟在新野被抓,已经在上下撒银钱捞他了。
二千石高官世家邓家的次子,再加上银钱通融的本事,捞一个偶尔闹事的白衣种地青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刘秀就跟着姊夫走出了大牢。
姊夫问,饿坏了吧,快家去,你二姊还担心着,在家忙活着给你做饭呢。
刘秀回头望了望呆了几天的大牢,笑道,姊夫,帮我记着仲华这个大好人,要是没有他的饼,你这时候接出来的我,早就是横的了,你得直接把我拉到舂陵祖坟上去……
你啊……,邓晨哭笑不得,内弟蹲了几天大牢差点饿死,居然还有说笑的闲情,文叔,以后做事多长个心眼儿,大内兄要跟你似的,恐怕早把牢底坐穿啦。
哦,我知道了。
不过姊夫,你,你跟二姊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告诉别人,啊?
别人?谁啊?
刘秀不说话了。
他想到了阴楚楚,因“盗匪”之名蹲了大牢,总不是件光彩事吧,一想到阴家表妹那对自己带着钦慕的盈盈眼神,刚走出大牢的他甚至有自惭形秽之感了。
邓晨也随即明白了内弟话中所指,拍了拍内弟肩头,大笑不止。
这一次往淯阳去的路上,刘秀忽然意识到要不是兄长那么说,还真是有一段日子不去二姊家了。
在渴望中又在刻意回避什么吗?明明去到二姊家也不代表就能见到她呀。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在二姊家住的第三天,阴楚楚来了。
事后刘秀才知道,是二姊夫差人去接楚楚来的。
见到意中人的那一刻,刘秀才完全明白自己的那份相思是多么强烈而执着。
他在阴楚楚面前,突然没了妙语连珠,没了从容沉稳,却是如痴如傻加拙嘴笨腮。
楚楚也许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莞尔一笑,把一个精致的食盒递给他,只道:
“这是我做的小蒸饼,芝麻馅的呢,文叔表兄若不嫌弃就请尝尝。
”
刘秀接过食盒,那份激动赶得上在长安时同学以娶妻之事起哄追问他。
蒸饼玲珑精巧,透着浓浓的香气。
“是你做的?”他惊喜地问,想不到富家女儿也做这些厨炊之事,还做得这般好。
“是呀,有些粗了,阿母说恐怕得再做一年才上得了台面……文叔表兄将就尝尝,看味道还可么?”
“哪有哪有,这样很好了,很好……”
刘秀词穷而又连忙极力地赞扬。
蒸饼满口溢美,心里更美,他让楚楚也吃一块,楚楚却摇头微笑:
“往往做食的人吃着就不香了。
文叔表兄若爱吃,以后我就常常给你做。
”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怔住了。
楚楚的脸颊被文叔的目光望出了红云,她垂下了水眸,羞涩地低了头,仿佛刚才的话并不是她想说出来的,尤其是不要当着文叔的面说出来。
“楚……楚楚?”
他凝望着她,第一次这样称呼,情不自禁,内心之语脱口而出好像也会传染。
楚楚微微一震,迅速看了文叔一眼。
文叔发现这个内敛少女的眼神竟可以如此浓艳风情。
不过楚楚随即更加害羞了,马上站了起来,轻声道:
“我先去了,表嫂邀我去调染料呢。
”
一盒蒸饼给了刘秀莫大的信心和鼓励。
当把两人的情景完全落在眼里的二姊和二姊夫把提亲之事跟他摆出来时,他磨叽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默应了,虽然还是有那么一丝自卑和担心。
大龄弟弟的婚事终于看见一点影儿了,二姊和二姊夫开始欢天喜地的忙活。
二姊负责跟长兄谈,要和长兄一起凑足够面子的彩礼并让长兄以刘家家长的身份亲去跟阴家提亲;二姊夫邓晨负责跟自己表弟、阴家长兄阴识谈。
虽然邓晨可以直接去跟姑母说,但十八岁的阴识已然是整个阴家的掌家人,完全可以做主妹妹的婚事。
邓晨还有一个想法,姑母毕竟是妇人,难免会挑剔刘家的家境和刘文叔本人没得仕官。
而阴识不同,邓晨知道阴识一向崇拜见识广博有长者之风的刘文叔,而且阴识对刘縯也服得不得了,常说伯升兄是个能成大事的。
文服刘秀,武服刘縯,刘氏皇族虽然没落,但舂陵刘氏在南阳人心里还是不同一般的贵族,比新朝之君王莽正统多了。
那么,让阴家成为刘家兄弟的姻亲,富家和贵族合两姓之好,也不辱没他阴家,阴识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不过为了让成功提亲不在阴识这里出意外,邓晨还是先给阴识讲了一件事。
那是去年在宛城邓晨参加的一次聚会上,邓晨携内兄内弟一起去的,巧遇颇懂些图谶的穰县人蔡少公。
更巧的是蔡少公说起了一句正流行却有“大逆”之嫌的谶,他说,刘秀当为天子。
在座的没有人不认为蔡少公说的“刘秀”是新朝的国师公刘歆,刘歆为避前朝皇帝的名讳而改名“秀”。
就有人顺口问道,是国师公刘秀么?而这时座中的刘秀竟大开玩笑道,哎,怎么知道不是我呢?举座皆乐,谁也没当回事儿。
也许那天喝酒的人心里都飘过这样一个念头:你还当皇帝呐,过嘴瘾吧?
可是那个开玩笑过嘴瘾者的姊夫可不那么想,他想的是我这内弟果然不能小看啊,原本就看他不一般,谁知还真有这种谶!
就在前两天,内弟来了,邓晨还把这件事翻出来问内弟,王莽悖乱暴戾,老天要灭他了,还记不记得蔡少公说的,应该应验在弟弟你身上了吧?刘秀只是笑不答话。
邓晨虽明白内弟是在苦笑,可他也看出内弟心中未必没有这样的大志。
现在邓晨跟表弟把当初别人都不当回事的事一摆,却成功地让阴识跟他一样认为刘文叔深不可测,必堪大任。
于是虽然连内弟也没认为姊夫承诺过,但邓晨却以极大的自信要给文叔插队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