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佳从大学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此刻的天色阴沉,乌云黑压压的一片,还刮着刺骨的冷风,看来不一会儿就要下起大雨来。
她的屋子是租的,就她和弟弟两个人住,位置在偏远的郊区,平日里总是静悄悄的。屋子外观破旧,油漆斑驳也没有空调,但胜在租金够便宜。左边的屋子是空着的,右边的屋子则住着一个独居的老伯,每次见面两人总会相互打招呼。
岳佳在屋子前面停泊好车子后,便掏出钥匙,往家门走去。经过老伯的家时,她便随意地往他窗子望了一眼。每天这个时候,老伯总是亮着灯在客厅里看电视,只是今天,却不见老伯坐在他那张摇椅上,客厅那盏每天都亮着的吊灯,也在忽明忽亮,一直闪个不停。
刚刚在大学的一幕已经叫岳佳心有余悸。所以见老伯伯的家里有异状,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便赶紧凑近窗口,想隔着玻璃看个明白。
在客厅明暗交接的状态下,岳佳看见了眼前骇人的一幕。
一个全身裹在黑色大衣里,面目模糊不清的男人,正和老伯面对面地站在客厅里。他像一尊黑色的石像般,动也不动,右手就按在老伯的脑门上。
老伯就这样不见了。
就这样在岳佳的面前,像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一点痕迹。
岳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心脏怦怦狂跳,想要转身走开,双脚却酸软得无法移动。就在这时候,天边一道响雷,老伯家的灯突然全暗了下来,客厅登时漆黑一片,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岳佳还未来得及反应,天上突然又划过一道闪电,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岳佳看见黑衣人就耸立在窗前,五官模糊的面部贴近玻璃,注视着自己。
“跑啊!快跑啊!”岳佳在心里呐喊道。这话突然凑效,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她抖着发软的双脚,狂奔了起来。开始时她想冲进家里,但是记起弟弟就在家里,无论如何不能引狼入室,便沿着行人道一路跑了下去。
但是无论她怎么跑,黑衣人始终不近不远的跟在她的身后,就像是地下的影子一般,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路旁的街灯开始亮了起来,照亮了岳佳的前路,却在黑衣人经过时不约而同地黯淡了下来。岳佳喘着气,双腿像是附着千斤一样,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接连狂奔了近三十分钟,岳佳知道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跌跌撞撞,终于摔倒在地。她用手撑起身子,满心恐惧地望着站在面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像座雕像般地耸立在岳佳身前不远处,在阴影的笼罩下,五官依旧显得模糊不清,没法看见表情。岳佳和他对视了两分钟,却如同过了两个世纪般的漫长。
岳佳感觉自己的背梁已被冷汗浕湿。
突然,黑衣人动了动,移步到一旁的路缘石上坐了下来。只见他托着腮,歪歪斜斜地坐着,一派悠哉闲哉的模样。
“喂,我说啊——”黑衣人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语气里意外地带着一丝无奈:“从街头跑到街尾,你都不觉得累么?”
岳佳瞪大双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黑衣人偏着头观察了岳佳好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便又开玩笑似地道:
“你这是吓傻了吗?喂,我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可怕,你这个样子可是很伤我自尊心的唷。”
岳佳瞬间回过神来。和黑衣人这么近距离的耗着,她反而忘了害怕。想起刚刚老伯的遭遇,她倒抽了口气,双目紧瞪着黑衣人颤声道:
“我认得你,你在大街上还有大学里出现过。你把他——告诉我,你把老伯怎么了?”
黑衣人面向着岳佳。虽然脸部依旧模糊,但是一双眼睛的轮廓却逐渐清晰起来。那是双炯炯有神的眼眸,眼角有些调皮的往上翘,半眯着眼时神态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
“想知道么?”他问。
岳佳紧抿着唇,迟疑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般地点点头。
“过来。”黑衣人朝她勾勾手指,说道。
岳佳全神戒备地盯着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朝他走近。无论答案有多荒谬,她都想听黑衣人亲口解释老伯究竟怎么了。
黑衣人伸出手搭在岳佳脑门上,说道: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岳佳吃了一惊,急忙甩开他的手,匆匆后退。想起刚刚老伯被黑衣人按住了脑门然后消失不见的情景,这句话怎么解读都像是个不怀好意的邀请。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地笑意,说道:
“这可是最直接的方法。居然被拒绝了呢,你让我情何以堪阿?”
“老伯消失了,就这样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岳佳回想起刚才骇人的一幕,忍不住质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凝视着岳佳,收敛了笑意,认真地道: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那么,告诉我,你确定你已经准备好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岳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突然有种感觉:真相其实一直就在自己眼前,只是自己一直没有看见。应该说,是被自己选择性的忽略了。
岳佳嘴唇动了动,想开口说自己准备好了,但话啃在喉中,竟然没有办法说出口。
她发现自己在害怕——害怕自己所拥有熟悉的一切会在瞬间崩塌。
黑衣人见岳佳没有回答,沉默了一阵,说道:“既然如此,我会等到你准备好的那天,再前来向你解释一切。希望那一日很快就能到来。”
他说完这话后,垂下眼帘,身影突然渐渐变淡,然后便像一阵轻烟般消失不见。
岳佳看着黑衣人消失的身影,愣在了原地,仿佛发了场梦般。心里五味陈杂,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