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东郊往北九十里,背靠帝山前瞻帝江,上一任总统秦钊的棺椁就埋葬此处,帝都最传奇的明达禅师坐化之前,曾对秦钊断言这一处乃是帝都龙气所在,而这个辛秘,也只有厉秦两家的当家家主知晓。
所以前世厉慎珩英年早逝,厉啸才会择定这一处墓地,将他安葬,手握最高权柄之人,所想当然是千秋万代,这也是人之私心所在,只要手段正当,行事清白,也无可诟病,古往今来历代皇帝,皆是如此。
但厉慎珩尸身既已不在棺椁之中,这内里又是谁?
梦境中她的一缕幽魂不顾那金丝楠木上雕刻的经文和无数和尚手中所持的经卷金光会让她万劫不复灰飞烟灭,仗着无人能看到她的存在,竟是不管不顾飞身靠近了棺椁
万道金光直射而来,她扑在那棺椁上之时,一缕幽魂已经千疮百孔。
在她以为自己当真就要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时候,耳边却忽地响起一道慈悲之声:
罢了,都是痴儿,黄泉路上,一个不肯走,一个执意等,我佛慈悲,再许你二人一世的情缘,切莫辜负,谨记,谨记。
再许一世情缘?
静微倏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脊背已经尽数被汗湿透。
梦境中万道金光刺穿她那一缕魂魄的蚀骨剧痛好似仍未消散,静微缓缓摁住剧烈跳动的心口处,梦里面她飞扑在棺木上的时候,隐约看似透过棺木看到了内里确实躺着一具穿戴整齐威仪十足口含玉石的男尸,只是那匆匆一瞥,未能看清全貌,却只记得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秦钊那时早已病逝数年,厉啸仍健在,厉秦两家之人根本不知晓周从和夜肆所做的那些手脚,毕竟,厉慎珩接任总统那十年间,周从和夜肆早已是他的左膀右臂可靠心腹。
没人会想到,他们二人会对厉慎珩的尸身做手脚,那些日子,停灵守夜,夜夜都是二人换班轮替,因此才可以做的天衣无缝。
只是,究竟是谁窥得了这些辛秘,抓住这机会玩了一出黄雀在后呢?
那些风水迷信的话语,不可全信,却也不能不信,也许正因为他们这一招,总统之位当真成了他们囊中之物也未可知
如果这一世,她能提前知晓是谁存着这样的狼子野心,那么含璋的危险是不是就能少一些?
静微不由得紧紧攥住了手指,她曾听人说过,有些能人异士能让你看到前世发生的一切,若说她从不曾经历这些匪夷所思之事,她肯定嗤笑一声绝不相信,但是现在
她却不得不信了,她要想办法,再重回前世的梦境,她要看清楚棺椁里躺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存了狼子野心的人,这辈子,她要助含璋将他提早清除,绝不会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一遍,让这心存不轨的人,捡了这天大的便宜
而更重要的,前世厉慎珩英年早逝,到底是心中放不下她郁郁而终,还是,背后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在阴着他,谋算着他呢。
她不会再让他重蹈上辈子的覆辙,这上天怜悯许给他们的一世,是让他们携手到白头,圆了那上辈子的缺憾的。
而她,必要将这辈子的每一步,都走的圆满,再无遗憾。
厉家祖上曾是封疆大吏,百年世家传承下来,规矩也大的离谱,尤其逢年过节。
只是这些年,厉老太太上了年纪,而厉啸又不是那种拘泥古板的性子,因此这些年,厉家才渐渐的免去了那些繁文缛节。
但饶是如此,每逢新年,整个厉家还是忙的让人脚不沾地。
静微昨夜入梦走了困,早上起来未免精神有些不济,厉老太太看着她眼圈下一片暗青,心疼的不行,赶紧让佣人端了燕窝和羊奶给她补身子。
厉夫人端坐在沙发上,正优雅的品着燕窝,看到阮静微过来,当即觉得入口之物一点味儿都没了。
她瞧着静微心中不喜又尴尬,静微见了她,不免心里也忐忑生惧,毕竟那一遭噩梦一般的境遇,还没能全然消散。
恰好此时家里又客人造访,厉夫人赶紧放下小碗,借口出去了。
静微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厉夫人一走,她也觉得自在了很多。
羊奶有些微腥,可厉老太太一片好意关爱,她实在不忍拂逆,就一口一口的喝完了。
“女孩子一定要好好保养身子,咱们和男人不同,将来生儿育女又是要走鬼门关,没有个好底子可不行,我得交代了含璋,以后燕窝每日都要吃着,羊奶你要是不喜欢这味儿,就隔三差五的喝一些,奶奶这里就补品最多,等走时就让含璋给你带着”
厉老太太的手指温和柔软,握着她微凉的手不停摩挲,静微心头暖融融一片,打小从未曾和父母亲近过,连伏在母亲臂弯膝上都是奢侈,此时被人这样字字句句关心着,静微忍不住的眼眶一红,伏在厉老太太膝上眼泪就滚了下来。
“好孩子,过去那些年,委屈你了”
厉老太太从孙儿口中知晓了她过去的那些事,厉慎珩虽然说的并不详尽,但老人家听了还是难受心疼的不行。
她自来疼爱小辈,可厉家和秦家都子嗣不盛,静微这样乖巧可人疼,却有那样一双父母,还真是让人心怜。
“那样的亲人,不要也罢,以后,有含璋,有奶奶在,我们疼着你,咱们不稀罕那些人的关心”
“嗯!”静微用力点头,含泪浅笑:“奶奶,我一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遇到您和含璋”
厉老太太慈爱的抚了抚她的鬓发:“该是我们璋哥儿三生有幸,这个没笼头的野马总算有人收服他了,奶奶也能顿顿多吃一碗饭了”
“奶奶,您怎么又翻旧帐?我怎么就没笼头的野马了?”
厉慎珩长腿阔步进来,正听得老人家‘编排’他,立时不依。
静微靠在老太太怀中,抬眼看着厉慎珩,忍不住又抿嘴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