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近在咫尺的怪,蔺相安吓得浑身僵直,跌坐在地,以至于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朝上喊道:“恩……”公!
声音戛然而止。
蔺相安瞳孔猛地一缩,他听着楼上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哒哒哒的脚步声,嘴唇不断开阖着,拼命的想要叫住除魔师,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吐出半点声音。
“咯咯咯,放弃吧。”伴随着一阵诡异的笑声,怪摇着尾巴,悠哉悠哉地一屁股坐到梯柱上。
“……!”蔺相安撑着身子迅速往后缩,背脊紧紧抵着墙壁。
“你想干什么?”他嘴巴开阖着,无声地问道。
怪歪着脑袋,叫了声:“喵。”仿佛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儿,但猫是不可能会讲人话的。
“别害怕,我暂时没有吃人的念头,只是好奇罢了。”与猫的形态截然不同,怪的声音低沉而苍老,如同一名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
蔺相安没有错过“暂时”二字,他竭力抑制内心的恐惧,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怪:“好奇什么?”
怪没回话,只是缓缓低下头,不知情的人若是看到这个场景或许会误以为是一只猫在向人鞠躬,蔺相安一开始也是不明就理,但紧接,他醒悟过来,慌忙踢着左腿想让身子远离怪的视线,然而身后哪里还有路可给他退。
“为什么,”怪轻轻一跳,四肢便落到蔺相安的右腿上,“不把你的事情告诉你的恩公?。”
蔺相安咬着下唇没有回话,他也说不了话,只是原本弥漫在眼底的恐惧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愿妥协的坚毅。
“不说?”怪不快地眯起双眼,迈出步子,就在它爪子即将碰触到蔺相安胸口的时候,白光突然袭来。
咻——!下一秒,沉重的风声划过,伴随着地板粉碎的声音,重达百斤的巨剑在古宅二楼的天花板上扎扎实实地砸出了个大窟窿。
尘烟散去后,怪安然无恙站在巨剑的不远处,默默看着地板上的窟窿,然后浑身的毛发纷纷竖起,眸子瞬间暴发出惊人的杀气,它冲站在楼梯上方的少年嘶吼道:“你敢毁我的宅子!?”
“有何不敢。”话语间,白黟已从衣袖间掏出几张符纸,又再朝怪扔去。
只见那原本轻飘飘的符纸刚一脱手就变得犹如刀刃般尖锐,接二连三落向怪,若不是怪躲闪得快,只怕身子早就要被符纸切成数段。
然而行动再快,怪一时之间也无法完全招架住少年的攻击,当最后一张符纸落下时,怪身上已有好处毛被削去,它怒视着趁机拿回剑的除魔师,在对方开始下一轮攻击前转身撞开三楼门扉,重新躲入黑暗中。白黟自然不会任由怪从自己眼皮底下跑掉,他稍留片刻,向呆在原地的蔺相安交待了几句话,便飞快追了上去。
短短一会功夫,三楼走道就由吵闹恢复了宁静,只余下飞扬的尘土与仍处在恍惚中男人。
怪撞开的门扉连接着一个无比空旷的房间,既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碰到一件家具,照理说,在如此环境下,白黟本该三两下就能抓到怪,但出人意料的是,这场追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白黟喘息着,他的轻功已经完全施展开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将怪捉拿成功。
黑
太黑了
白黟盯着怪模糊的身影,脑海中不停回响着“黑”这个字。房里虽然宽敞,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像是被墨泼过一般,根本无法依靠肉眼找到怪的身形,是以少年不得不紧紧跟着怪,唯恐一时落后便会让怪就此溜走。
如此执着并非没有道理,他天生嗅觉灵敏,尤其是对于怪,能从几里开外将藏匿于人群中的怪找出来,可就在刚刚,他找遍了整座宅子也没能发现怪的踪迹,若不是蔺相安发出的声响,只怕他直到天黑也不会察觉怪就藏在自己眼皮底下。
一道灵光在白黟脑中忽然闪过,他陡然停下步子,手掌摸索着墙壁,这才发现墙上除了凹凸不平的痕迹外空无一物。
“累得真快啊”怪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少年没有立即答话,他沿着墙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心里有底后,答非所问道:“这里没有窗户。”
“喵?”
“你故意引我到这黑漆漆的屋子,为的就是让我看不见你,从而耗尽我体力,你好从中逃脱,对不对?”少年的声音中隐含着怒气。
“咯咯咯,小毛孩。”怪发用讥讽的笑声说道,“虽然你是要来降我的,但你若是觉得自己吃了亏,那我也可以迁就迁就你,我们这就离开这间屋子怎么样?”
“闭嘴!”白黟握紧剑,心道:若是回到宅子里,还能不能再找到这匹怪就更难说了。思及此,他算好怪所站的位置,提剑向对怪刺去。
这一剑力道极强,怪匆忙后退,却没料到刚退三步便碰到了墙壁。巨剑以破军之势刺穿砖石,宅子本就破败不堪,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冲击,剑孔连同怪所站的位置霎时间一齐倒塌,轰降降的掉落地上。
这样你就跑不了了吧。从破洞射进屋里的光线温暖而刺眼,白黟眨了眨眼睛,正想往前走几步,查看怪是否掉落到前院里,身后便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恩公!”
白黟止住脚步,回头看向蔺相安,言语中充满了不耐烦:“什么事?”
蔺相安胸口起伏不止,他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情景,然后将视线定格在白黟刚刚打出的大洞上,结结巴巴地说:“这墙……是不能破坏的。”
见少年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蔺相安咽了咽口水,回想方才他上四楼后看到的那一幅幅绘于墙壁上的画像。
画是依次排列的,很容易就能找到一第幅画的位置,将所有画串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第一幅,老太拿着一个碗佝着背立于河边,河里,怪从水面探出半个脑袋,与绘于二楼屏风上的怪长得一模一样,目光好奇地盯着老太碗里的东西瞧;
第二幅,鬼怪跟着洒在地上的一粒粒枣子走着;
第三幅,鬼怪遇到了一只黄色的奶猫;
第四幅,一只黄色的猫儿跟着枣子来到了老宅前,那名佝着背的老太站在门前迎接着它;
第五幅,猫儿躺在老太的腿上享受着老人的抚摸,盛着枣子的篮子从四面八方奉上来;
第六幅,猫儿满足地将身子倚在老太的颈窝间,背后的村子风调雨顺;
画到这里结束。
蔺相安看完画,想到怪的现状,不禁由心底生出一丝怜悯之心,他长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一个半开的抽屉却在这时进入他的视野。
想到藏在抽屉中的秘密,蔺相安的神情也越发凝重起来,“三楼的墙面上刻着‘咒’,如果破坏了‘咒’,那这栋宅子就再也束缚不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