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庄肃穆的天策府大厅内摆了一张长长的桌子,桌边坐了一众身披铠甲的将士。为首的那位,一身银甲隐约流转着些许光芒,只那人面色憔悴,略有些粗大的手指轻按着眉心。
“将军…”左边坐下的阿隼终究沒能耐得住性子,犹疑着开口道,“思思姑娘那边,您打算…”
陈野见阿隼开了口之后许中阳还是不说话,急忙开了口,“将军!我陈野是个粗人,不懂那些个什么怜香惜玉的事儿!陈野只知道,边关在陈野的命在,边关要是丢了,陈野必定要拖几个狼崽子同归于尽!”
陈野的话一出,在做的一众大小将领都不住地点头,“是啊是啊,边关可不能丢啊!”
当然,也有人迟疑道,“再怎么说,那姑娘也是将军的红颜知己…早些还听闻将军有意迎娶她做将军夫人,若当真是未來的将军夫人,此番却是不得不好好考虑一番啊…”
许中阳抬眸,眸中满是倦意,他此刻倒是有些羡慕思思,她整日里倦倦懒懒的,只自己活得开心便是了…那时候他还笑她像只猫儿,这会儿才明白这份倦懒如何的难得,“就这些?还有沒有别的想法了?”
“这……”坐下的人低低议论了一番,久久沒有人应声。
“阿隼,你说。”许中阳看向身边坐着的人,指节轻轻敲打桌面,“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将军…”阿隼锤了锤桌子,大叹了一声,“阿隼不明白将军的意思!若将军想救回思思姑娘,我们就是拼死也要将思思姑娘给抢回來!若是将军想让城池,阿隼却是万万不敢苟同的!军令大如山,将军若真是被冲昏了头脑想带着‘神武军’后撤三十里地的话,阿隼愿与边关共存亡!”
“末将愿与边关共存亡!”众人起身跪倒,异口同声地对着首座之上的人道。
“嗯…”许中阳淡淡点了点头,“知道了,起來吧。”
他见自己话音已落,众人却仍旧沒有反应,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怎么在你们看來,本将军就是那般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的儿女情长之辈么?”
“末将不敢…”众人这才缓缓起身,面上满是尴尬之色。
“阿隼,你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许中阳看向阿隼,神情莫测。
“啊…?”阿隼一个迟疑,有些回不过神,“我?我说,要与边关共存亡!决不让那些狼崽子们讨了好去!”
“上一句。”许中阳笑了笑,“你说若是本将军想要救回思思姑娘,你拼死也要将她抢回來?”
“不,不错…”阿隼咧嘴笑了笑,有些不解,“将军是打算跟那些狼崽子拼了?”
“是,也不是…”许中阳眸光变幻,勾了勾手指,“你过來。”
当夜,天策府众人散了之后,便各自回了住处,只阿隼领着陈野带了一队兵,趁着夜色不知赶往何处。天策府众人出來之后也是讳莫如深,闭口不提方才之事。
另一边,邻国的某个军帐之中,卫言靠在虎皮椅上,似笑非笑。他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女子倦倦靠在一道贵妃榻上,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天长郡主真真是好演技,不愧是六王爷之后。只是可惜啊…”卫言阴阳怪气地开口道,“本以为郡主天人之姿,定是将京都的‘神武将军’迷得不知所以,谁想人家今日竟打算在城楼上一剑了结了你~啧啧…”
“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那倦懒的女子正是白日里被绑在火台之上的裴思思,她此刻妆容散乱,还是那副颇受**的模样,神色间却是一片讽刺,“卫言将军攻了月余还沒能攻得下京都边关,只怕汗王此刻已然大怒。卫将军还是留着些精神,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
“哼~”卫言冷笑一声,“汗王发沒发怒我却是不知道的,只是‘神武将军’之名却不是吹嘘得來的。汗王若真对我有信心,也不会遣郡主你去京都埋伏这么些年了~六王爷推举你的时候可是无比的骄傲,我还当真推了个什么祸国殃民的绝世美人!不想,竟是连区区一个将军都沒能拿下!”
“卫将军知道自己无能就好。”裴思思躺在榻上,笑得不屑,只垂着的眸始终看不清神色,“许中阳准备一件射死我,那才真叫情深意重呢~他是怕你们这群畜生,白白玷污了我,倒不如给我个痛快,他还会为我报仇。”
“我们都是畜生,只你天长郡主是个人物!”卫言笑得阴森,“只不知天长郡主可想好了破敌之计?汗王可是下了命令的,三日之内不闻边关报捷,你我都落不着个好下场!”
“三日啊…”裴思思轻轻笑了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言端坐起來,看向她,“依你看,明日那许中阳肯用城池换你的概率有多大?”
“多大…?”她扑哧一笑,“许中阳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么?用我换边关三十里地,也亏得汗王想得出來…他根本就不可能会同意,哪怕一箭射死了我再为我报仇,他也不会做对不起京都百姓的事…”
“你倒是抬举他~”卫言阴恻恻一笑,“莫不是天长郡主沒能勾引得‘神武将军’,反倒是一门心思被人家给拿下了吧?若当真如此,只怕六王爷却是要急白了头咯~”
“卫将军有时间在这儿跟我耍嘴皮子,倒不如好好儿地想想如何跨过那道关。”裴思思漫不经心地看向他,似是全然沒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一般,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门外突然闯进來的人打断了。
“将军!将军不好了!”來人急忙忙跪倒在地,“京都派人來袭营了!我们已经折了好些人手,将军快下令整顿三军,出营迎敌吧!”
“什么!”卫言大怒,拍案而起,大吼道,“你给我…”
“慢着…”裴思思打断了他的话,挥了挥手,对跪倒在地的人道,“你先下去吧。”
“这,将军…”那人犹疑地看向卫言,又转向她,“营阵外的情势已然势如水火,实在是等不得了啊…”
卫言皱眉,从她的脸上有瞧不出什么,思來想去还是摆手道,“你先下去吧。”见來人应声退去,他皱眉看向裴思思,“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打算帮着那帮京人不成!”
“愚蠢!真不知卫言将军这么些年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裴思思理了理衣衫,缓步走向他,并不理会他难堪的脸色,“卫将军为何不想想,京都的人怎么会挑在这个时候袭营?若真是倾巢而动,为何我沒在这里竟是听不见什么大动静?这些问題,卫将军难道都看不出猫腻么?”
“你的意思是…”卫言挑眉,“他们是來救你的?”
“是,也不是。”裴思思神色倦懒,“若许中阳当真打算救我,真有这般深重的情义,他又能如何放心让自己的手下领了一路兵随便來救?”
“许中阳必定在暗处!”卫言拍手大喜道,“好好好,此番却是能來个瓮中捉鳖!看他‘神武将军’究竟能有多大的神威能逃的出去!”
“将军说笑了…”裴思思笑得讽刺,“怎么将军以为,三军之中有哪个好儿郎可以擒得住或是杀得了许中阳么?是你?还是你那些不中用的手下?”
“你…”卫言本是大怒,细想之下又觉得她说得有理,沉了脸道,“那你觉得该要如何?难不成任他在我军中來去自如?还是说文长郡主当真想着跟了他走,自此长相厮守不顾一切么?”
“不错。”裴思思霎时间言笑晏晏道,“我今夜还真是非走不可了~”
卫言挑眉,眸中略带思索之意。
营帐前的两个侍卫颇为无聊地发着呆,着实有些不明白今夜的军令。分明帐前已经打的火热,却打发了一众人在营帐里闷着,尤其是他们俩,给分过來看着一介女流!这般的小女子,还能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呵…唔,,”打着哈欠的一个士兵一个闷哼,便软软倒了下去。
“來…”一旁见状不对的同伴急忙准备叫人,却也跟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你们几个,在这里守着。”低沉的男声自暗处传出,应声站出了几个人,拖了倒下的人去暗处,站到那两人原本站着的地方,一派什么也沒有发生的模样。
微弱的光点自帐内透出,屋外方才沉声发话的男子迅速撩开门帘闪了进去。
男子入了营帐之后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得空旷的营帐布置得极为简约。偌大的地方只有一方床榻和一张桌椅,桌上摆着一张白纸,一碗清茶,一碟残羹。床榻的角落似乎缩着一个人,水红色的衣衫却是颇为凌乱。
男子眸光一沉便急急走了过去,刚想揽过床上那团身影,还未将床上的人翻转过來,却冷不丁见着一片碎瓷急急刺向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