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陈氏,孙安、孙平和他们的媳妇儿以及三个年幼的孩子全部死在屋里。没有挣扎,像是中了迷药,没有一丁点的反抗痕迹。里屋里的孙如意,死得最惨,脖子上还挂着一根裤腰带,留下了深紫色的勒痕。身无寸缕,白花花得躺在地上,下身一片狼藉。像剖鱼似的,从下颌到会阴部,被人用刀子剖开,把里面的脏器和胎儿扯了出来。看得人头皮发麻。孙如意,两只眼睛如同鱼眼似得鼓了出来,流出了血泪,看来是活生生得被人家给残杀了。
杨大伯上过战场,这副场景他是无感,很镇定的遣了牛春生去给巡逻的北军报告此事。其他人无不脸色苍白,呕吐不止。王雪自打死过一回,对于生死这种小事看得很开,再加上前世看过很多美国罪案剧集,居然摇摇晃晃得没晕倒也没有呕吐。心想着能像神探们一样查现场,找罪证,将凶手绳之于法。可是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无法思考。满屋子的血腥味,受害者临死前的绝望表情,现场凌乱的痕迹,无辜者宁静的面容,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都是熟悉的人,前不久他们家还办过喜事,他们的音容笑貌,甚至是冷淡轻蔑的表情,也掺杂进来。更何况,孙如意,这个起初单纯的女子,与她挽过绳花,踢过毽子,畅谈过对这个世界的迷茫和希冀。王雪是唯一一个准进入犯罪现场的未成年人,杨大伯认为她勇敢而聪慧,能够消化得了这种凄惨的现实,并给他们些许建议。
事实上他高看了王雪,这个时候她根本不想思考。短短几天,死了这么多的人,可恨的、无耻的、陌生的、熟悉的,都莫名其妙得死了。即使是崔狗子这帮人,最多把他们发配边境做苦役也就够了,为什么就突然被杀死了?孙如意,一个被爱冲昏头脑的女人,也罪不至死吧?
“咋样,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竟敢敢拦着本大爷。你倒是说话呀!”非要跟过来的沈老五像只绿头苍蝇似得围着王雪吵吵。
此时,王雪一个字都不想说。坐在孙家的院子里呆呆得看着那间横七竖八躺着死人的屋子。王大水拖着腿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陶四季说得没错,八成是张翠翠干的,她的染血的衣裙扔在孙如意房里的炕上。还有一身男人的衣服,不知是朱贵的还是张钩子的。两个人换上孙家人的衣服跑了。”
“爹!他们莫不是疯了,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这样杀人。那三个娃娃比我还要小。孙如意做得再不对,那也是朱贵无德无义造成的,为什么要这样杀她。呜呜…”王雪扑进王大水的怀里,痛哭着。
“张翠翠从小就是个心思阴沉的人。当初我跟她在王记院里相识的时候,她就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谁要是得罪了她,那就等着张翠翠成倍的报复,诬告陷害无所不用。姨娘喜欢她,因为她可以豁得出去伤害任何一个与她们为敌的人。大家讨厌她,她眼里只有主子没有善恶。她和朱贵是一路人。大丫不哭了,把他们抓住交给官兵为孙家讨个公道才是。”王大水抚摸着女儿的脑袋劝慰道。
“哎呀!她是受了惊吓。女人就不应该见这种事情。屁大点事,弄得跟天塌了似的。”沈老五引起的众恕,一同来的街坊们同时翻了他一眼。九个人的性命,在这些权贵的眼中,就是个屁大点的事?
“王叔!张翠翠没有出坊,他们还在坊里。巡逻的北军和绣衣使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马上带着西城县衙的仵作过来。”牛春生跑着回来,气喘吁吁扶着腰急急说道。
“大水兄弟,我们去张翠翠家里了。一个人都没有,家里乱七八糟,我们还发现了这个。”站在陶四季身后的一个大汉,递过来一个东西,是一把带着血迹的杀猪刀。
“天蒙蒙亮的时候,坊里有人看见孙家的大儿子和媳妇带着一个男孩,往小树林那里去了。瞧了个后背,男人是孙平的惯常打扮,姜黄色短衫,褐色麻裤。女的用灰布子包着头发,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只不过后背有个大块的补丁。他还喊了一声孙平的名号,叫他不要乱跑,坊里不太平别出了事。那个男人头也不回,嗯了一声接着往前走。”陶四季接着说。
“他有没有看清,那个男人是不是朱贵?”
“不大像,孙平是个佝偻身子,那个人也是。朱贵可没这样。”
“张钩子,肯定是他。”王大水沉声说道。
“他们该不会是想藏在小树林里不出来吧?咱们十几个街坊把林子围了,再放上一把火,不信他们不出来。”
“爹,怕是小树林里有密道之类的。那个李油布和崔狗子都知道,他们用那个密道贩卖人口。”
“你是咋知道的?”王大水惊愕。
王雪低着个脑袋不再说话。
“哎…俊康也是个糊涂的,这事早该跟我们讲。他爹干的可是伤天害理的买卖。陶哥、杨哥,咱们带上人赶紧去吧!若是有密道,他们就可能绕过北军和绣衣使的官兵跑了。”
“大水兄弟,你的伤?”
“没啥,陆老神仙的丹药很管用。我已经好多了。抓人要紧,这几个干的可是歹毒之人,若是让他们跑了,不定哪天又回到咱们这儿祸害大家伙。”
“就是,李油布这个狗娘养的人贩子,张翠翠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婆子,张钩子可是个奉高踩低的下三烂。必须得抓!陶四季,你和我打头阵。大丫,把你爹扶着走在中间,其他的兄弟跟上。春生,赶紧回院子里通知齐老爷子,把李油布给抓了,再叫上几个人到小树林里跟咱们会合。”杨大伯安排得很好,王雪扶着王大水,跟着队伍往小树林走。
沈老五厚着脸皮挤在前面,这种时候,正好显摆他的威风,打架抓人什么的,是他的最爱。只不过,走几步,鞋子就被踩掉了。尊贵如他,也只能弯腰提鞋,不知是谁,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差点来了个猪啃泥。见大家冷着个脸,他不好发做,现在已经开始作弄他,如果不识时务摆大爷的谱,接下来也许会胖揍他一顿。低调一些,跟着王雪就好。
小树林说小却不小,里面密密匝匝满是高大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丛。红花坊的人从来不敢轻易深入其中,弄不好就出不来。据说,里面时常藏些土匪和凶徒,人被杀了随便找个地方一埋,谁都发现不了。所以,红花坊里的人宁愿到城外的湖滩上砍柴火也不愿走近这个地方。渐渐的,这里成了崔狗子他们的地盘,白花花也算是半个熟客。
等齐老爷子接到抓捕李油布的消息时,那个家伙早就逃之夭夭。李俊康深知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把家中的地窖指了出来。大家伙打开一看,这还了得,里面死了两个娃娃,是李文的一双小儿女。看他们的样子,可没少受李油布的折磨。李俊康当场傻了眼,要是早一点将李油布的事情揭发,这两个孩子说不定还有的救。
齐老爷子神情严肃,尽管他头上裹着的麻布被王雪苦中作乐得弄成了个蝴蝶节,也不妨碍他的威严。大手一挥,一小拔去了小树林与王大水他们汇合。一大拔杀进了木匠家。幸亏,这几天木匠媳妇和婆婆带着自己家的孩子们天天在王家混吃混喝。带着两张木板子两床被褥在王家安营扎寨,说是一家子老幼,租客又是些白眼狼,怕被人害了。
李夫人可没这个心眼。谁叫她嫁了个毒夫。李文将她绑在屋里,堵住了嘴,不给吃喝,已经是奄奄一息。李文那个狼心狗肺的也不知去向。
大家给她松了绑,喂了点水,李夫人缓过劲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求大家救救她的孩子们。众人无法回应,面露悲伤沉默不语。李夫人见状知道事情不对。颤颤危危得往外走。齐老爷子只能狠心道:“夫人莫去了,孩子已经没了。你可知李文将你的大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李夫人停住了脚步,懵懵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嘴里咕哝着在原地转着圈。齐老爷子他们一看,就知这女人已经疯掉了。突然李夫人大喊:“吃肉、吃肉,他们去吃肉。呵呵!吃肉。”众人一听,果然是哄着孩子们去的。还是要找李油布,两个小的死在他的家里,那么大的肯定也是被他弄走了。
齐老爷子派人将李太太送到王家院子里,安排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和女人拿都会家伙式,守着院子。自己带着几个稍有身手的汉子挨家挨户得通知险情,顺便把坊里的房子又排查了一遍。
白花花跟着别人来到了小树林,虽然不全知道地道的位置,说不定能给王大水他们提供点有用的信息。于是在她的指点下,大家伙摸进了小树林,好在北军和绣衣使的官兵也到了,这次带队的是个熟人,那个帅哥。黑色锦衣,腰挂镶有五色宝石的宝剑,脚踩牛筋底的官靴,面如白玉,剑眉星目,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他能来,王雪是欣喜的。只不过,手起剑落,用宝剑砍树枝也太奢侈了。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