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李斜摒弃众声,似是未曾闻之,台下叶迹面肉稍动,旁之叶秋却怒色立现,正欲脱口而骂,却见叶云大弟子郑开暗使眼色,示意不用过于冒进,叶秋轻声道:“大师哥为何阻我,台上那李斜可是万刀门弟子,昔年斩杀了多少我叶云弟子?而且...”郑开回道:“你是否仍记念你的陆龙师哥?”叶秋道:“此仇我一世都忘却不了。”
昔日万刀门潜伏叶云山周边,曾暗杀了不少叶云弟子,叶秋险遭其毒手,俱是陆龙挺身相护,保其周全。
时至今日,叶秋仍自耿耿于怀,见到李斜仿若忆起昔日与陆龙的美好日光,却俱成了泡影浮沉。
李斜身置台上,俯视台下众派,此刻他唯有一念,那便是如张延生一般肆意妄为,令诸雄称臣,当瞥至叶迹及其叶秋郑开时,他便止住遐想,委声道:“罪人李斜,今日上台耽搁诸英稍时,只为替师谢罪,昔年尊师挥斥武林,横行数年,罪恶滔天,尤是谋害了叶云甚多弟子,吾在此恳求叶真人谅解。”
言罢跪身于地,诸英举目惊异,皆知这万刀门不善,张延生死有余辜,却不知其弟子却诚心忏悔,乞求与其结怨颇深的叶云掌门,方才冷嘲暗讽之声戛然而止。
叶迹目色依冷,郑开却疑窦丛生,叶秋与其一道颇具惑疑,却听陆游子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今日李少侠当着群雄之面代师陈罪,叶掌门不如便依从了罢。”叶迹应道:“叶云山与万刀门之怨,早在半年前便已释怀,又何来谅解一说?李少侠当无需请罪。”
李斜视其言道:“罪人李斜自家师过逝之后,便夜夜不能尽眠,只觉罪情过甚,直至今日,忽觉唯有入叶云门下,永世孝敬真人及其师兄弟们,或可罪心稍安。”
叶迹闻罢惊住,那叶秋脱口嗤道:“你休想,我叶云大派岂是你区区鼠辈轻易而入的?”
此言一出,众客皆异,暗思那叶迹之女竟如此猖狂,声称“叶云大派”,这叶云才立几载,好似能赛过自家门派一般,纷纷忿面不语。
叶迹见诸英不悦,歪面怒视叶秋,叶秋自觉失言,只得闭口,郑开歉道:“师妹初入江湖,不懂礼数,诸位请勿介怀。”
众客见郑开彬彬有礼,也不甚计较,陆游子道:“李少侠舍弃自家门派,甘愿入叶云为徒,这等胸怀堪比日月,叶掌门不妨思虑一番?”
叶迹微顿,之后回道:“陆前辈言之有理,李少侠诚心诚意,我叶云广纳天下有识之人,既已与万刀门杯释前嫌,当不会阻其投师,我叶云今日便收李斜为我叶云外门弟子。”
李斜磕首谢恩,低首不见诸英时,嘴角勾起,自觉谋计得逞,叶迹示其免身,李斜起身,下台之时与李言撞面,二人相视一笑。
众人纷纷拍手,举起杯中酒,大敬叶迹三杯,叶迹一一回敬,李斜至叶迹身旁时,叶迹轻拍其肩,微声道:“李斜,今日你便是我叶云弟子了,日后可要好好与师兄弟相处。”李斜道:“多谢师尊,李斜唯命是从。”
叶秋身置一旁直欲对言,郑开将其稍稍拉远,自取杯盏递于李斜道:“师弟今日首入我派,日后大家便是同门师兄弟,若有困处,随时寻我。”李斜道:“多谢大师兄。”
余位叶云弟子一一举杯敬酒,唯叶秋一旁怒眼,见李斜纷纷回敬,随之举杯走来时,便撇目避视而不见其面,李斜道:“叶师姐,师弟敬你一杯,过往恩仇,还望多多担待。”
叶秋闻罢满面愤恨,正欲转首相骂,却见郑开行来笑道:“小秋嘴口锋利,心地却是不坏,爱耍孩性脾气,师弟不必介怀,来,师兄再敬你一杯。”
李斜举酒与其对碰,叶秋无法容忍与李斜共饮浊酒,便掷杯于桌,匆奔回了西栈,李斜远远凝望,面带诡色,远侧陈昭异色,自见李斜身置武台,便大为惑疑,见其所言所行,更是不敢信之。
回记李斜初来岸上之时,那份豪爽忧郁,经几日叙谈可知此人绝非转投他人之辈,再之每当闻他辈暗嘲万刀门时,所展露之色,绝非深责,而是满心忿怼。
今日怎会一反常态,做出转投叶云之事来,钟柳烟一旁温言道:“李师兄为何如此?”
陈远却凑过来道:“思来李兄一直饱受折磨,今日见得叶云派人,良心受谴,才会有所行举的罢。”
陈昭回思昨夜,忽念及一事肃道:“李兄绝不会如此,该是为争得夺位资格,转投叶云门下,他作为叶云弟子,便算得名门正派,众派自会让他上得英武台比试。”钟柳烟道:“武林首主之位竟使得李师兄弃门从派?”
三人一时愁眉难展。
这一日自叶迹上岸,李言便为其操办迎会,诸客共聚席内,晚间各自舒歇。
西栈楼屋,叶秋躺身于榻,忽听门外敲声,便起榻踱至门边开门,见郑开面上带欣,只撅嘴不理,返身回到榻边坐下。
郑开关门进屋,轻步走至榻边,坐于叶秋身旁,叶秋别身扬背,只频频梳理发尾,娇怒道:“师兄过来干嘛?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郑开双手环住叶秋俏肩,伏于小秋耳畔轻扬微息,口里道:“我来此处,师妹还不知晓么?一刻见不到师妹,叫师兄如何睡得着。”
小秋面上羞红,娇躯微颤,嗔道:“讨厌,你白日竟不助我一言,还让那李斜顺然进派,小秋生气,才不要和你同坐一塌呢。”
言罢正欲起身,身子却受力无法动弹,郑开将其紧紧拥住,侧脸紧贴小秋脑后颈肤,随之贴唇于肤上,小秋身子一震,却未曾拒绝,口里涩道:“师兄不要这样,快放开我。”
郑开将小秋全身转过,使其面朝自己,又扶住小秋面颊,嘴口近到小秋唇边颤语道:“师兄这么做俱是保全我叶云一脉名声,若师尊当场拒绝李斜,那便显得我叶云胸襟狭隘,况且当时李斜跪身相求,我叶云若不予接纳,又怎显我叶云气概,又该如何立足于江湖之上?”
言罢触唇欲亲,小秋窒息,玉指直捂郑开嘴口,只道:“照师兄这么讲来,那李斜轻而易举便入得我叶云之派,昔日仇怨当一笔勾销喽?”
郑开将小秋玉手轻轻拿开,眸色显喜,口中言道:“这么些年你一直痛恨万刀,今日那李斜入得我门,日后大家身处同一屋檐,你只要不叫师尊知晓,随你怎样报复,都无人管得,这岂非一件好事?”
小秋思之顿悦,眼里媚道:“师哥果然聪颖,小秋自叹不如。”郑开道:“秋儿,师哥会守护你一生......”
随之触上薄唇,二人互拥,好自缠绵悱恻。
东栈二楼,李斜靠窗举杯,却稍口微抿,白日所为之事,违背了半生以来的守则,自此以后万刀门再不是自身的宗师门派。
今日自身的一番忏悔,引得诸派掌首的赞同,改邪归正,弃门从派,所举之事必会惹得叶迹暗忿,碍于众客情面不好拒绝,他日宴会散罢,出了江心台,自身是绝不会待得长久,只会被叶迹算计,寻一个堂堂正正的缘由将己逐出师门,又寻一个无人之地将己斩杀。
这些定是注定的结局,然只要能阻碍其成为武林首主,让其名声大衰,即便身死它派,至少万刀门不会受牵连。
思至此处扬嘴一笑,抬杯续饮,却闻屋外门声,于是持杯走过去开门,见陈昭在外,客笑道:“陈兄来啦,快快请进,你我兄弟今日不醉不归。”
陈昭进屋坐椅,李斜取盏放于陈昭身前,斟上一杯浊酒,坐于对面道:“如今我已是叶云派的弟子了,以后在我或在他人面前可不要将我与“万刀门”三字联系起来。”陈昭道:“兄台真要入叶云弃万刀么?”李斜道:“你看,又提起了,这次原谅你,陈兄不必过问,我已决意如此,今后便是叶云派的弟子了。”陈昭道:“李兄是不是认为进入叶云派便可参与江上宴会,便可获得夺位之资了?”
李斜轻怒,回道:“是啊,难道不行么?”陈昭道:“李兄,即使你能获得夺位之权,你敢保证能胜得过叶迹么?你与他现已同属一派,不论谁胜谁负,获益的都将是他,而且日后江湖上的人会更加看轻你,叶迹也不会真的收你为徒,毕竟旧事未消,怎会真心接待?”
李斜自觉陈昭所言甚是,然自身入叶云并不为此情,可临面却不能向其解释,于是冲其喝道:“陈兄为何就不认为我是真心悔过,愿替师谢罪呢?”陈昭笑道:“李兄少唬人了,你从来.....”
言犹未尽却遭李斜抢断道:“陈昭,你好似很知我懂我一般,今日我告诉你,叶云派我入定了,不论你怎样劝解,我都绝不会收回初意,若你无甚大事,请早日回屋安歇。”
陈昭怔愣一时,只好回身出屋,李斜关门躺榻,谋思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