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草一木皆是正常,小鸡正在圈里啄食,兔子还在蹦跶,鲜活的生命暗示着屋内暂时没有危险。
林阿奇第一个冲进屋,林遮相想拦也拦不住。
云起反倒稍微落后一些,一脚还未踏进门内,里面就传来女人的呵斥声。
“大中午头的,你和你师父跑出去作甚?忘了你上回中暑昏了三个时辰才醒吗?”
林阿奇弱弱地立在一边,全没了她平时对云起肆意胆大的模样。
林遮相好言相劝:“夫人,你回来了啊?”
幸三娘拿着鸡毛掸子正在打扫,此刻掸子指着林遮相:“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又带她出门?她身子娇弱,可不能跟你一天到晚到处去混!”
林阿奇讨好地接过她手中的鸡毛掸子,象征性地扫扫灰尘。
“师娘,是我自己溜去玩,师父寻我回来的。”
幸三娘没有给师徒二人一个好脸色,转身间愣住。
“你是何人?”
林阿奇蹦过去扶云起坐下:“师娘,我在山里救下他,他受了伤,来家里暂时休养一番,今晚就要离开了。”
云起恭谨起身,朝幸三娘行礼:“多有打扰了。”
幸三娘缓和了语气,云起长相虽然冷冰冰的,穿着简单但气质高然,说话倒是挺平易近人。她给客人倒了杯茶水:“今晚就走?”
云起回答:“是。”
幸三娘自己品了一杯:“今晚怕是走不了了。”
剩下三人一惊,通通围坐在小桌前:“为何?”
“师娘,出什么事了?”
幸三娘语气悠悠,眸中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秋后大雨,来往溪林村的必经道路,也就是十里外的潜康道,都被山坡乱石堵住了。”
林阿奇担忧地看着师娘:“我们这里并没有连日下大雨呀,师娘,那你是怎么回来的?有没有受伤?”
“隔河不下雨,十里不同风。”幸三娘哼了一声:“算你臭丫头关心我,我刚巧经过,乘坐的马车替我拦了一劫,马和车都没了,我步行了两里路才遇到一对好心夫妇载我回来。”
三人讶然,林遮相盯着夫人:“那道路被封,岂不是村外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正是。”幸三娘点头,她看向云起,“是以,你若是今晚走,怕是连五里都走不远。”
云起不解:“不是十里?”
幸三娘看向院中:“今晚天降大雨,你且等着,傍晚时分,雨就密得人眼都看不清道路了。”
林阿奇扯扯师娘的衣袖:“他还受着伤,岂不是更加走不远了?”
林遮相赞同:“云走,要不你再多留下来些时日吧?虽然有些危险,但好歹能多加养养身体。”
幸三娘从包袱里拿出几样补药:“这都是我外出游历积攒的,正好可以给你用了。”
云起心中感动,拱手行礼:“多谢了。”
林阿奇帮着师娘熬药,把云起的事情详细讲给她听。
师娘戳她脑门:“什么云走?他怎么可能会叫这样的名字?”
“疼……”林阿奇捂住脑门,“师娘,是他自己写的呀。”
幸三娘半信半疑:“是吗?”
云起适时经过,解释道:“我确实不叫云走。”
林阿奇想起什么:“对哦!你在市集上好像提过一嘴,我没怎么听清楚来着。”
师娘朝他一笑,看了林阿奇一眼:“这笨丫头,你别与她计较。”
林阿奇不愿她老说自己,奈何又反驳不了,只好找背锅的:“师父说他就叫云走。”
林遮相对上夫人的眼神,有点心虚。他是认出来“起”字,这不是逗阿奇玩嘛……
云起适时解围:“是我不当,我写的乃是前朝旧字,当今新朝写法已经普及,是我疏忽了。”
林阿奇看他:“那你应该叫什么啊?”
他没瞒着:“云起。”
“云起……”林阿奇默念着,“你的名字和我一般的读音。”
云起默默一笑,幸三娘有些看不过眼。
这个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学聪明?
林遮相拉她:“乖徒,奇和起,读音还是稍稍有些差别的。”
幸三娘棋瘾犯了,此刻药正熬着,她摆了棋盘,叫林遮相与她对玩。
林遮相借口困了要午睡,让林阿奇上。
少女憋闷了一脸,不甚高兴地坐下:“师娘,你游历许久,棋艺是否精湛些许?”
幸三娘对自己一向很有自信,当即落下一子:“当然。”
林阿奇面色稍微好转一点:“那就好那就好。”
不出十子,幸三娘败了……
林阿奇对上师娘凶巴巴的神色,有些不安:“师娘,你自己说的有些长进,我才没有让你的。”
幸三娘有些尴尬,摸着鼻子又想端茶:“这是让着你。”
林阿奇哦了一声:“那再来一把,师娘不必让着我了。”
“要是不让着你,你哭鼻子可如何是好?”幸三娘没好气道,“我可不愿听你直叫唤。”
“我何时因下棋输了哭鼻子了?”见云起在好奇打量她,她登时就坐不住了。
林遮相躲在被子里笑呵呵的,还好自己没有摊这趟浑水,由着她们几个闹去吧。
两个女子又对弈起来,十场下来,幸三娘只赢了一二。
林阿奇乐着收拾棋盘:“师娘该不会是还在让着我吧?”
幸三娘抹不开面,叫云起:“会下棋吧?你来。”
林阿奇努努嘴:“师娘,他受伤了。”
云起方才观棋,发现林阿奇的落子十分有趣,不同于常人,常常以巧取胜,正好他算得上棋艺上佳的那一类,陪她玩玩也行。
“无事,下棋不费手。”
幸三娘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落座一旁。
他用左手落棋,林阿奇看了眼,也调换了棋盒的位置,用左手下。
云起看着好笑,这又不是什么值得较真的事。
林阿奇堵他一子:“保持竞争的公平性才是君子。”
云起又落一子:“是这样,不错。”
幸三娘的手气是好,但在棋艺上简直是又菜又爱玩。
见云起连赢了阿奇五把,她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小伙子,你再去观战一会吧,我怕你太过劳累,让我再接你,一会你再替我就是。”
对于云起的棋艺战术,她自认为琢磨出了一套心得,前几子落下,她认为自己稳了。
可眼见着棋盘上黑白子交替越来越多,幸三娘的面色逐渐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