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1929—1932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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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９２８年十月威廉在凯恩-卡伯特银行以初级董事的身份开始工作，他生来头一次感到他已经从事起真正有价值的事业。他的金融生涯是在银行投资部主任托尼·西蒙斯隔壁的—间小办公室里起步的，尽管无人向他谈起，威廉在到达银行的头一周内便看出来，托尼·西蒙斯希望将来能够接替艾伦·劳埃德银行总裁的职位。
西蒙斯的责任是制定银行的全部投资计划。他立即将自己的一部分工作委任给威廉，让他专管用于小型企业，地产和有其他银行参于的外部承包活动的私人投资。威廉的职责之一是每月在全体董事会上做一次投资推荐意见报告。十七名董事会成员月月都要在一个镶着橡木壁板的大房间里开一次会，房间两头各挂有一幅画像，一个是威廉的父亲，一个是威廉的爷爷。威廉从未见过爷爷，但他心目中总有一种印象，爷爷必定是个“非同一般的人”，不然怎么能娶得了奶奶凯恩！墙上还有足够的地方来悬挂他自己的画像。
威廉初到银行时，工作干得十分谨慎，但董事会的同伴们不久便对他的判断尊重起来，并支持他的推荐意见，只有很少几次例外，后来证明，他们否决的几个项目都是威廉最有眼光的建议。第一次是一位名叫梅耶的先生向银行寻求贷款，以资助他的“有声电影”，但董事会拒绝了这一请求，认为这种小玩意儿既无任何价值，又无任何前途。另一次是一位叫佩利的先生找到威廉，向他谈起改造联合广播网的雄心勃勃的计划。艾伦·劳埃德认为无线电技术与宗教传心术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对此计划不屑一顾。董事会支持艾伦的意见。结果，路易斯·伯特·梅耶后来领头组建起米高梅影片公司；威廉·佩利的广播网也变成后来的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威廉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误，实际上他己用自己的托管资金支持了上述二人，像父亲一样，他从未将内情告诉受惠者。
威廉的日常工作中也有不少令人不愉快的事项，其中之一便是处理停业和破产顾客的问题，他们都曾向银行借过大笔资金，现在因为遭难再无力偿还原来的贷款。威廉从本性上说并不是一个软心肠的人，亨别·奥斯本对此尝到过苦头。即便如此，让他逼着值得尊敬的老顾客清算他们的股票和财产，甚至变卖他们的房子，晚上他躺到床上也会夜不成寐。威廉不久便发现，这一类顾客中有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一种把破产看作是日常经营的家常便饭，另一种人一听说“破产”这个词就吓破了胆，他们将把余生的年华全部用在清还旧债上。威廉认为，自然应当对第一种人采取强硬手段，但对于第二种人，他总是在征得托尼·西蒙斯的同意之后，给予宽大得多的对待。
正是在处理这一类人事务的过程中，威廉打破了银行的一条铁的规定，自己也与一个顾客搞得难解难分起来。她的名字叫凯瑟琳·布鲁克斯，其夫马克斯·布鲁克斯曾在１９２５年向凯恩-卡伯特银行借过一笔一百多万美元的贷款，投入到当时繁荣兴旺的福罗里达州的地产业——假若当时威廉已经来银行工作，他决不会支持这项投资。马克斯·布鲁克斯是个气球驾驶员和飞行家，属于新涌现出的一群无畏勇士中的一员，在马萨诸塞州颇有些名气，另外，他还是查尔斯·林白（１９０２—１９７４，美国飞行员，航空史上最著名的人物之一，因单独完成横越大西洋的不着陆飞行而闻名世界——译者注）的亲密朋友。布鲁克斯遇难身亡的消息作为国家的一项重大损失见报后传遍了美国的四面八方——他驾驶的一架小型飞机刚刚飞出九十多米，离地才三米左右，便一头撞到一棵大树上……
威廉代表银行立即将业已破产的布鲁克斯庄园接管过来，除了两公顷家宅地，他把佛罗里达的那片土地分解成小块全部抛售出去，目的是为了减少银行的损失，就这样，银行还损失掉三十万以上。有些董事对威廉仓促做出出卖土地的决定畧有非议，因为这一决定托尼·西蒙斯并未批准。威廉将西蒙斯反对他采取行动一事暂时搁置起来，几个月之后才以无可辩驳的事实指出，如果他们当时抓住土地不放，银行现在会把原始投资的一百多万美元几乎全部赔完。这一项具有先见之明的决断虽未受到托尼·西蒙斯的垂青，却使董事会的其余成员认识到威廉的超常预见力。
威廉清算出银行内所有马克斯·布鲁克斯名下的账目，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对亡夫债务负有个人担保义务的布鲁克斯夫人身上。尽管威廉经常采用由银行主动贷款的方式来稳定住这类担保人的生活，但这样一种恩惠措施在实行过程中他从不向自己的朋友推荐，不管他们勇于承担风险的信心有多么大，因为一旦失败，势必要給担保人造成灭顶之灾。
威廉给布鲁克斯夫人写去一封正式信件，建议她约个时间来商谈一下。威廉特意阅读了布鲁克斯的档案，了解到：她只有二十二岁，是波士顿一个古老显贵家族成员安德鲁·希金森的女儿，而且是波士顿交响乐团创建人亨利·李·希金森的侄孙女。他还注意到，她本人拥有雄厚的财产。威廉虽然对于要求她将自己的财产转入本银行的想法并不欣赏，但这一次他和托尼·西蒙斯却一致认为眼下这是唯一出路，于是只好下个狠心准备与他进行一场绝非愉快的交谈。
威廉万万没有料到的却是凯瑟琳·布鲁克斯的容貌。那天上午所经历的一分一秒都成为威廉后来一生中经常回味的内容。他当时刚与托尼·西蒙斯进行过一场唇枪舌战，他希望能在董事会上提出将大量资金投向炼铜炼锡业的建议。工业发展对这两种金属的需要日渐增长，威廉确信世界性的铜锡短缺肯定要出现。托尼·西蒙斯反对他的见解，认为他们应当把更多的金钱投入股票市场，正当这一争议还在威廉头脑中激烈翻腾的时候，他的秘书将布鲁克斯夫人领进了办公室。她那一丝试探性的微笑把威廉思想中的铜、锡以及世界上的其他短缺物品统统一扫而光。在她准备就座前，威廉已绕过写字台，特意将她扶到—把椅子里，他不过是想弄确实，她别像海市蜃楼似的，走到近处细看时就无影无踪了。威廉觉得他还从来没有遇见—个有凯瑟琳一半漂亮的女人。她那金色的长发打着松散而又方向捉摸不定的旋，一直披落到肩头上，两小缕诱人的鬓发从帽沿下露出来，贴在大阳穴处形成两个环。尽管她穿着丧服，她那袅袅婷婷的体态丝毫不减姿色，以她那优美身段，不管到了多大年纪，她都会是位绝色女子。她长着一双褐色的大眼睛。眼睛里分明流露着一种忧惧的目光，她对威廉及威廉将要说的活都有几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