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邹容忍不住的想,那和他一般年纪的小郎君,或许也曾依偎在父母怀中撒娇,或许亦是一家人的珍宝。
可如今,却只能孤零零躺在乱葬岗中,做个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他是否还得感谢自己穿到这具公子哥儿的身子里,否则也许亦是贱命一条,比那小郎君好不到哪里去。
于忠彦得了密令,只想快马加鞭将宋邹容送回城中,故而未曾顾忌过他的感受。
宋邹容在马上一路的颠簸,到最后已经颠的两腿没有什么知觉,此刻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两腿酸痛,宋邹容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榻上,躺个人字形大睡一觉。
鬼知道他这些日子在土匪窝里,睡觉都恨不得睁着一只眼,已经提心吊胆太久。
当宋邹容强忍着痛楚走到书房外,却被宋怀清拒之门外,宋怀清今日实在没有心力见他。
宋邹容却哭笑不得,难怪人家总说小娘生养的儿子,爹爹不疼奶奶不爱。
他好不容易匪口逃生,他这便宜老爹似乎对他并不上心。
宋邹容哪里知晓宋怀清与何筠之间的事情,这多年的迂回误会,几近半生的恩怨纠缠,让宋怀清一时也承受不了。
宋邹容想着既然他爹不待见他,那也就算了,他正好可以早些回去歇着。
就在宋邹容打算向松鹤院走去的时候,却被几个素日照料他的丫鬟婆子拦下。
众人也不敢将宋怀清的原话讲与她听,便只说是老爷吩咐的,今日匆忙来不及另收拾院子给他,只让他到宋灵耀的致远斋将就一晚。
宋灵耀的致远斋与宋灵枢素日住的葳蕤轩只有几步之隔,是宋老夫人在世时刻意安排的,宋老夫人喜爱宋灵枢自不必说。
可她也是打心里喜爱这个长孙,虽然他是柳氏所出,可行事作风与柳氏大不相同,无论是人前人后,皆对宋灵枢忍让怜爱。
宋老夫人自然知道宋灵枢不喜欢宋灵耀,却极其深谋远虑的希望宋灵枢能亲近这个哥哥。
宋老夫人那时只怕自己百年之后,宋怀清不亲近宋灵枢,宋灵枢就算是嫁了好人家,可娘家无人撑腰,便也难立足。
老夫人几次三番敲打宋灵耀,宋灵耀只恭敬回道,这都是应当的从没有不耐烦的地方,老夫人这才放下半颗心。
宋邹容却对自己这个大哥哥没有什么印象,可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欲言又止,也只好作罢,便厚着脸皮上去叨扰。
宋邹容发现他这大哥还真是像极了自己的便宜爹爹,只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便拿着一卷书,自顾自看了起来,将他当做空气人一般。
宋邹容十分无语,然而到底是人家的地盘,他也不好说什么,叫了水洗了洗也就躺床呼呼大睡。
另一边萧厉看着那拦住自己,叫着自己厉兄的人,便知靖安侯府那一把大火是谁放的了。
萧厉白了他一眼,只要带着他走,“这里是什么地方?换个地方在说话!”
天南星哭笑不得,萧厉何时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以前他可是灭人全府不算,还要再人家府上找一坛美酒,喝尽兴了才肯缓缓离去的大魔头。
然而天南星到底是和萧厉一起离开了,天南星不知从哪里顺了两坛美酒,和萧厉一起随便找了个人家的房顶便踩了上去。
两人躺在一起,把酒问青天。
酒过三巡天南星才想起来问萧厉,“你和那靖安侯府什么冤仇?竟然公然上门滋事。”
“本来有,现在没有了。”
萧厉说话说的玄乎,让天南星很不习惯,便立刻淬他:
“这么些年没见,你和谁学的,也开始和我打起哑谜?难不曾你杀了一个老太太,便解气了?”
萧厉并不理他,天南星了解萧厉,知道他这就算是默认了。
“不是吧?”天南星就差没直接从房顶上跳起来,“这还是我那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的厉兄吗?”
萧厉也不知自己为何变成了这样,他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是问天南星还是问自己:
“一个浑身罪孽的人想放下屠刀,还能淡云流水度过此生吗?”
天南星像见了鬼似的看着萧厉,他的厉兄还是那个厉兄吗?
莫非他眼前这个萧厉是谁假扮的,不然怎会说出这脑子似被门夹了一样的话?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找出什么话将萧厉骂醒,萧厉已然又开了口:
“秀山上的事是你做的吧?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别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王不留行?”天南星见他问的奇怪,但还是应答了他的话,然后又想起自己跟了萧厉这几天,自然知道他在谁人身边,便算是解释着说道:
“我与他并无冤仇,前些年我在北狄兴风作浪,险些被人打死,是那北狄的大祭司救了我,你知道我素来知恩图报,便一直留在他身边,为大祭司做事。”
“此次北国内乱,大祭司虽未表明立场,可却是暗自支持王上的,大祭司算出王上一路南下,便混在使团之中追了下来,王不留行在北边知道了些事情,我怕他暴露了大祭司的行踪,便想着杀人灭口。”
“你不是他的对手。”
萧厉听他说完了缘由,只这么来了一句,差点没把天南星气到暴走。
“可我还是将他重伤!”
“你若不使这些手段,绝不是他的手段。”
“哼!”
天南星显然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自古成王败寇!我赢了便是正道!你管我用什么手段!”
萧厉见他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只好摇头作罢,且与他说些其他的。
裴钰将宋灵枢压在怀中好一阵欺负,半是惩罚半是温存。
这才放开了她,他不愿小姑娘一时误解着他。
既然她不明白,那他就告诉她。
“你可知那日你说那样的话,究竟有多伤孤的心?”
宋灵枢自知理亏,但是那也是他先诓她在前的,她是真以为他处置了香薷。
既然是她气极说出的话,那哪里能算数?
后来她不是也厚着脸皮去找过他了,明明是他将自己拒之门外的,怎的现在全成了她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