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一家子询问的目光,顾采荞镇定自若的用勺子舀着汤一个一个的分给妹妹们喝着,等到三个妹妹都喝了一口之后,才抽空装团鱼汤的碗直接端到了顾贤南的手中。
“爹爹,这个汤都给你喝,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娘,你怀着弟弟,不能吃团鱼,汤也不能喝,你就喝点儿这个鱼汤吧,和着这个饭吃。”说着,用勺子舀了一勺玉米饭,又慢慢的放进鱼汤里,加上汤汁一起,递到了柳氏的唇边。
“我知道你们有问题要问我,但是咱一会儿再说,先把东西吃了来。”这一上午,大家肯定都饿极了,她也饿了。
两大碗汤,一大碗饭,对于一家子六个人来说虽然不算多,但比起之前这一个月在顾家的吃食来讲,已经好太多太多了。
顾采荞虽然已经换了个灵魂,但她还是跟以前的顾采荞一样,把饭菜都尽可能的留给了爹娘和妹妹们,自己只吃了个不饿。
吃完了,也不能歇着,快速的将碗筷和食盒都收拾了,藏了起来,一家子才全部挤上了柳氏和顾贤南的床上,互相汲取着温暖。
“采荞,快告诉娘,这些东西你都从哪儿弄来的?”柳氏帮着顾采荞收拾好了东西,最后一个爬上床来,就已经忍不住好奇的拉着顾采荞开问了。
顾采荞弯了弯菱唇,小指头朝着门边倚放的鱼竿一指,“喏,就是那个东西,早上我不是管娘你要了跟绣花针的吗?我就是做成了这个鱼竿,然后去小河边钓鱼了,运气好,最后一竿钓了一只团鱼起来。回来的路上……”顾采荞将回家前的事情一一说给了顾贤南和柳氏听,想着今天终于让家人有了一顿饱,满足的她眉梢眼角都带着些许得意。
听完她的讲述,顾贤南和柳氏双双唏嘘不已。
这个闺女,怎么饿昏了一次之后,感觉变了许多呢?
莫不是,莫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如此一想,夫妻俩不禁脸色同时一白,眼含惧意的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顾采荞,那眼神仿佛要将顾采荞的身体给穿透一般,刺骨犀利。
“爹,娘,你们……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乖乖的,这眼神简直是要分分钟秒杀我呀。
“采荞,娘、娘怎么觉得你变化有些大呀,你不会是中邪了吧?”不是她不希望闺女变得通透伶俐,但自己的闺女以前是个什么模样,她这个做娘不会不清楚。
不过一天时间,这差别,也忒大了一点儿。
听到柳氏的话,再看看顾贤南一副赞同不已的表情,顾采荞很有一种想白他们几眼的冲动。
这都是些什么神思路啊?
敢情她就该是个包子,一个永远只受气不出气的包子就对了!
“爹,娘,我好得很!只不过去阎王殿门口晃悠了一圈,觉得生活该有些变化了才好。”说着,伸出手拉住了柳氏的手。
“以前我觉得听话,便是对爹娘最大的孝顺。可是我发现,爹娘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撑起这个家,照顾得了妹妹们的女儿,而我身为长女,自当责无旁贷。”这些话,倒不是临时组织出来应付顾贤南和柳氏的。
前世,她在家里也是长女,底下也有两个妹妹,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那削弱窄小的肩头,要承担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未来,也有妹妹们的未来以及爸爸妈妈的奉养。
十几年寒窗苦读,总算熬出头来,找了个人人艳羡的好工作,可她却来不及孝敬爸妈,便被命运之轮带来了这个陌生的国度……
听了顾采荞短短一席话,顾贤南瞬间愣在当场。
如果,如果他是个目不识丁的庄稼汉子,也许还能对她这些话无动于衷。可是,自己是念过书的,学问不多,但行商这么多年,若连这话都听不懂,那也不值得柳氏死心塌地一辈子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家飞来横祸,家徒四壁的穷途末路上,他曾经担心不已的女儿却忽然间觉悟,准备替他撑起这个家!
自当责无旁贷!
好一句责无旁贷!
“好,好,好!”一连三声好,顾贤南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一双手不断的拍打着床板。如果不是那两行顺脸而下的清泪,他人肯定认为顾贤南是开心的。
只有顾采荞知道,他那是绝处逢生的激动。
“锦娘,锦娘,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好闺女,好闺女啊。”
柳氏一听,哪里还憋得住,提起袖子就开始抹眼泪。
如果可以,他们夫妻俩,谁会舍得女儿有此一遭?那可就是差一点儿,差一点儿这个女儿就没了呀。
“爹娘,你们都别哭呀!女儿心里不觉得苦,相反,可以为爹娘做些什么,女儿心头是很高兴的。爹娘放心,从今往后,女儿定不会让爹娘和妹妹们再挨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的。”
不就是过点儿苦日子吗?
前世她家的日子未必比这好过不是吗?甚至,村子里还有不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来着,可当她飞出大山的那天,那些鄙夷不屑的目光最终还不都化作了羡慕?
上辈子,她可以做到的事情,这辈子也定能做到!
顾贤南和柳氏听了她的话,也不好再淌泪,值得擦了擦泪水,柳氏还伸手,想要将她揽进怀里。
可顾采荞却忽然动了,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爬到了顾贤南的身边,出其不意的一把掀开了盖着顾贤南的被子……
“采荞,你干什么?”被子一掀开,刺骨的凉意立即席卷了顾贤南的双腿,皱了皱眉,声音里不禁带了几分怒意。
他的怒火,顾采荞直接无视,他本就是个急性子,加上废了双腿之后的巨大落差,脾气难免情绪化。
“冷吗?爹爹?”纤瘦的小手,轻轻的触摸着包的严严实实的双腿,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当看到那散发着浓浓腥气与药味的布料时,心头还是不由狠狠一震。
这伤,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呢。
怎么还有那么浓烈的腥味儿?
现在不过是冷了一下,顾贤南就有些难受,那当初他被人活活废掉双腿的时候,是有多痛?
如是一想,清澈的眸子不禁染上几丝心疼,让顾贤南心头一软,艰难的扯了扯唇,“有点儿,但是爹爹还受得住。赶紧盖上吧,爹爹以后,怕是就这样了。”女儿的懂事,让他想发火都难了。
顾采荞却是几不可见的弯了一下唇,略带喜色的道,“那倒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