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不可谓不骇人,二女吓得个半死,浑身头发汗毛从头顶至脚板心根根竖立,形成一道完美的潮涌来回刷动。
海啸波翻,它赶潮头。
眼珠子只差没掉出来,那种恐惧感,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其中的酸爽,膀胱一紧,甲绯荷顿时往后倾倒,惨哭道:“啊啊啊!鬼啊!”
齐大娘处于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中,作为一只迷糊神志的冤魂,仅凭借那股似是而非的‘熟悉感’行事,因为咒印的作用,被害之人基本上成了天法大仙的禁脔,蟾蜍口中食,根本没机会重新回到这里,平日也罕有过路之客,晚上更别提有人会前来此地,是以,一直相安无事。
这便是老天爷开的第三个玩笑,齐大娘被这句鬼,沟动了某处逆鳞禁忌,空洞缥缈虚幻的声音发出,阴恻恻道:“死了吗?死了?死?儿子!鬼?鬼?鬼?杀!杀!杀!”
肉眼能见的速度出现变化,煞白眼珠子往上翻动,变成了个无瞳孔模样,脸颊顿显块块腐肉,指甲延伸,寒芒闪过愈发锋利,阴风肆掠,手臂无意识挥动中,木门上隐约划出几条划痕,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证明对方彻底蜕变成为一只厉鬼。
穗儿浑身如筛子般颤栗,甲绯荷垂首,额间满是冷汗,紧紧抱着一捆稻草,前者双目通红,手忙脚乱一把扯开包裹,甲绯荷被活生生翻了个面,掏出仅存的符箓。
此乃先天首将赤心护道三五火车王天君威灵显化天尊符箓,简称王灵官护体咒,属于玄门护法镇山神将印,清台观便多刻画此符,而穗儿当初那张属于护心咒,毕竟姜北云不可能冒冒失失送寒冰符,刀剑符之类主杀伐的符箓,操控不当容易瞄歪,况且,万一遇上夺魂钩魄怎么办。
穗儿一时脑袋不在线,想也没想,手用力,就这么扔过去。
符箓宛若一树叶,打着个旋儿,七拐八晃成了张废纸,半路上便掉落在地,彻底没响动,二人太紧张了,紧张到都忘记需要撕开其上姜北云留下的后门,也忘记了用血液可以加强功效的作用,更忘记手心中还有大光明咒印这回事。
穗儿撞见此幕,懵了,牙巴骨收不回去,小腿只觉得剧烈抖动,完啦,全完啦。
齐大娘变换的厉鬼动了,嗅出阳气味道,索命就在今夜,双爪前伸,径直飘过来。
就在这时,地上那张符箓逐渐干枯,仿佛经受不住如浓似墨的阴气折腾,正负两种能量相互撞击,符箓上云纹真气,承受不住,沟动周遭灵气猛地被引燃,太快,彷如火焰上浇了油,掌心大的符箓,燃烧速度迅猛,一刹那,根本没有徐徐燃烧,直接轰的火光大涨,焰苗翻腾几尺高。
厉鬼瞬间被猛烈的冲力,“呀!”鬼啸音中,撞上房梁。
大危机下总有人会爆发出潜能,黑暗中,趁着这个空隙,穗儿一把攥住甲绯荷衣襟便往外跑去,根本就想象不出,八十斤的小姑娘如何能拖动相仿重量之人。
甲绯荷被勒的太紧,呛声连连,却也争气,双脚撑地面,借助前者手臂的力量,踉踉跄跄几个不稳中,居然险之又险站立起来,也顾不上什么,拼死命往有人烟的地方窜去。
刚跨出院门,阴恻恻声音再度传来,黑暗中,看不见半点鬼影,仿佛四面八方都会遭受突然袭击。
怎么办!穗儿想到了那大光明咒印,匆忙间,手臂就在四周八方挥舞,这种随机应变的细节,最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机灵程度。
然后,她俩听到了惨叫,往上挥舞的电光火石间,好似触碰到异常冰冷的手脚,那种寒气入体的刺痛,让她下意识的回缩。
大光明咒印顿时起了反应,冒出金光,凡事皆有克制,要问世间降服鬼魂哪家最强。
很显然,非佛门不可,哪怕玄门道家整体上来评判都要略逊一筹,毕竟功法各异,有些教派根本不擅长此道,就算能降服,也是靠着真元雄厚程度做到灭杀,而非抑遏。
佛门便很难区别,如同就该吃这碗饭,佛门金光与鬼魂阴气天生相克,水火不容,称得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桀!”就这一击,厉鬼的凄惨声,和祭出的王灵官护体咒相仿,黑暗中,借助一瞬间的光芒,瞧见对方周身那团阴气,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出现大洞,稀薄很多,愈发透明。
马不停蹄地竭力跑动,满脸后怕,这简直要命,甲绯荷有样学样,挥舞手臂,二人成了个风火轮。
这个世界的规则便是这样,有修士,有鬼怪,有妖物,不愿意变通者,只剩死路一条,因为弱小往往代表最先遭受淘汰,想要别人来怜悯,还不如指望自己能搏出个未来,最起码,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吗?
如果说灵鬼,善鬼,有老天冥冥中的加持与眷顾,知晓规矩,明白事理,有记忆去帮助行事,那怨鬼,恶鬼便不具备这种妙处,仅凭借本能行事,或者冤有头债有主,追杀某人致死才罢手,当然了,道行高的鬼魂另算。
然而,不知晓为何,齐大娘锲而不舍再度杀来,这一次仿佛打破了惯有常理,飞腾间,阵阵阴风袭来,绞杀而至,那股凶恶晦煞之气一包裹住二人,顿时,形成了个鬼打墙的局面。
烟雾弥漫中,根本逃脱不出去,连续跑了盏茶时间,明明离最近的一户老农家,不足几十丈距离,这么久应当早就抵达才对。
二女汗流浃背喘大气,甲绯荷胆汁都要跑出,通红的脸,被阴风吹拂,面颊形成一种异样的桃色,显然被寒气伤了百骇六藏,日后会否大病一场,也要看造化了。
彼此搀扶手臂,从快跑,变成小跑,最后慢走,再也没力气折腾下去。
穗儿不免产生恐惧,一字一顿言道:“恐怕咱们遇上了鬼遮眼。”
甲绯荷气喘吁吁地四周打量,突然停滞下来,发现格外安静,这种不晓得敌人在哪里的恐怖,比鬼来了还要盛三分,慌张道:“那咱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穗儿替她打气道:“能,一定能,别忘了,咱们可是有机缘之人,怎么能折在这种荒山僻壤的小村落里。”
复又言道:“当年读私塾时,先生教过,子不语怪力乱神,现在想想还真是匪夷所思,不过当时先生还说了一句话,历历在目,很符合现在环境。”
甲绯荷摇了摇她的衣袖,道:“姐姐你倒是说哇,这地方早日脱身,才能有命享受往后的幸福时刻。”
穗儿警惕打量四周,言道:“秋风吹衫醉醒间,纷纷遮眼尘如海,先生说过,夜晚郊外行走时,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处前进时,这属于一种意识朦胧状态,在经过某种不可得知的加持下,所以老在原地转圈。”
“是不是阵法,我听相公说过。”甲绯荷提防四周,小声言道。
穗儿摇摇头,表示不清楚此事的具体含义,俯下身子捧手放于耳边言道:“妹妹,姐姐给你说一件秘辛。”
甲绯荷不解问道:“秘辛?什么秘辛?”
穗儿轻语道:“俗语说的好,有鬼,有鬼,撮盐入水,这句传言不知晓真与否,不过,说实话,若没有效果,缘何会广为人知呢?以前便有巫婆跳大神的时候,胡诌过,谈论人之回龙汤,夜香具备相通的法子。”
“什么?”甲绯荷脸瞬间红了起来,这姐姐好不害臊,居然说起了尿液……
穗儿摆摆手道:“妹妹别着急,你没见识过用童子尿治病祛除晦气的嘛,这事指不定有些门道,你想想看,人吃盐,万一没排尽,岂不是可以利用此法子破开这老鬼的,不然在这么折腾下去,被她钻了空子便全完矣。”
生死间,不能太计较这种事,况且,荒郊野外也没少在外面出恭,有甚不可能的。
总而言之,在甲绯荷轻声念叨:“万望天老爷慈悯,留我残生度后世。”的话语中,淅淅沥沥弄好一切,也不嫌臊的慌,边跑边挥洒丝巾。
还别说,真的有些效果,左右两手皆有‘武器’,那迷蒙的雾气逐渐退散,这才发现,早已经偏离了方位,往某处河边行走,逐渐瞧见远方一座桥梁的轮廓。
正当二女背靠背有丁点高兴时,那厉鬼半空飘荡悄无声息地袭来,阴风中,脸颊好似被湿滑头发掠过,起鸡皮疙瘩之余,抬头,打了几个寒颤,六只眼珠子相互对视,咫尺之间。
甲绯荷呆成木人儿,肾上腺素分泌,胆儿大了倍许,丝巾兜头便罩去,珠液洋洋洒洒,滴答而下,慌忙中拽着穗儿死命往前跑去。
失去一宝,危险感再度上升,厉鬼找到空隙,一把掐住穗儿的脖颈往后拖去,反作用力的带动下,甲绯荷成了个打旋的陀螺,被拽了回来,瞧见穗儿脸红喘不过气,眼珠子开始往上翻起,双手连连拍打煞白臂膀,双腿狠狠折腾地面,搅的泥泞不堪,即将要死在当场。
甲绯荷呀了一声,慌忙跳起,用右手狠狠印在煞白臂膀上,“桀!”凄厉声如夜枭嘶喊,成了烧红的铁钳烙猪背,皮肉顿时破开,一块块掉落,内里蝇蛆蠕动,前者再次憋不住喷吐胃液。
穗儿干咳几嗓子,感觉喉咙舒服些,左手中的丝巾往上一抛,朝厉鬼脸上盖去,随手挥开碍事之物,刚露出它的脑袋,便瞧见穗儿搀扶甲绯荷趔趔趄趄再度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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