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然耷拉着脑袋从洛水身后走出来,被洛水一把拉住了手腕。
“洛水水——”
柳然扭头看着洛水,眼泪汪汪的。
洛水抿唇,拉着柳然走到朝歌旁边,小声开口,“师父……”
知徒弟莫若师傅,洛水不过这么喊了一句,朝歌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们先回府吧。”
“好!”
洛水点头,他也了解朝歌,知道师父这么说就是答应自己的请求了。
两人喝酒打闹,虽然嘴上没明说,但情分多多少少肯定是积累了些的,洛水不讨厌柳然,但却把很看不惯冷离,柳然自己愿意跟着冷离回去,洛水不会拦着,可现在柳然不愿意,洛水自然想要帮他。
朝歌向来护着洛水,洛水都开口了,她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反正冷离她也看不惯!
“恶婆娘……”
柳然眼泪汪汪的,看看朝歌,又看看冷离,脚没敢抬起来。
他知道师兄和恶婆娘的关系已经很不好了,不想再因为自己这点小事,让两人闹矛盾。
朝歌看出来了柳然的犹豫,转身重新坐下,开口道,“既然不愿同洛水回府,那就跟你师兄赶紧回去,别让他在我眼前晃。”
洛水和柳然都听得出来,朝歌的语气变了。
刚才玩斗地主的时候,朝歌语气也是淡淡的,但是有语调变化,是生动活泼的。这会开口也是淡淡的,但这个淡是淡漠,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柳然面露为难。
“去吧。”
冰冷冷的两个字从冷离嘴里说出来。
柳然面色一喜,眼睛都不自觉地瞪大了几分,似是没想到师兄居然会同意自己跟着洛水先离开。
“谢师兄!我明天一定回去!”
柳然像被家长允许看电视的小孩子,把高兴都写在了脸上,拉起洛水就准备走,可拉了一下,洛水却站着没有动。
“洛水水?”
柳然疑惑地看向洛水。
洛水抿抿唇,扒开了柳然拉着自己的手,“你先去,我得留在这陪着师父。”
洛水是何等的聪明,见冷离这么痛快就答应让柳然走了,便明白他这一趟的目的并不是柳然,而是师父!
既然是冲着师父来的,那自己当然要陪在师父身边。
这次,自己没有任何离开的理由了。
“放心吧——”
朝歌站起来,拿了洛水别在腰间的匕首,看向冷离,开口道,“这里可是醉三生,来来往往多少四国政要,就算冷离太子真的想要我的命,也不会蠢到在这里动手的,他定不想自己在青楼杀了一名女子的事,四国皆知的,您说呢,太子殿下?”
冷离看了朝歌一眼,没有回答。
洛水皱眉,“可是师父……”
“好啦好啦,哪儿来的这么多可是?”
柳然说着,两只手推着洛水和柳然的肩膀,把他们推出屋子,“就算真动起手来,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呢,担心什么?”
听朝歌这么说,洛水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也不纠结了。
“师父,那我们先回去了,你早点回来。”
“嗯,去吧去吧。”
朝歌冲两人挥挥手,他俩都走到楼梯口了,朝歌还不忘大声交代,“回去的路上买两袋糖霜山楂和蜜枣给小桃,别忘了——”
“知道了,师父!”
直到看着两人走出了醉三生的大门,朝歌才转身,转身的同时,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你跟着去。”
冷离对身后的程文交代。
不论是自家主子,还是面前这位女魔头,那可都不是什么善茬,自己不用在这胆战心惊地陪着,那简直再好不过了,程文立马应声,朝楼梯小跑去。
“你要找的人也不在我这儿了,冷离太子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朝歌说着,越过还站在门外走廊的冷离,走进屋里,刚准备关门,一只白锦绫罗绣金丝鞋卡在了门和门框中间。
“我是来找你的。”
冷离开口,抬起手,用力把门推开几分。
逼着两道视线相对。
本来冷离还没想好要不要跟朝歌说那些事情,犹豫是写信说,还是等从千殇山回来后再亲自到安阳来告诉她。
他很少有这种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冷离想大概是因为欠了这世子妃一条命,所以与她有关的事,总是忍不住多想深几分。
有些事,一想深,人便陷进去了。
知道柳然跟着她来了醉三生,正好帮冷离做了决定——把自己猜到的,查到的都告诉她。
冷离说不清楚自己心中为何暗暗焦虑,又隐隐高兴。
“找我?”
朝歌讥笑一声,“要真算起来,我与冷离太子倒是有生死之仇需要算算,怎么,冷离太子今夜前来,是来谢罪,还是来杀人灭口?”
听到朝歌说杀人灭口,冷离的瞳孔收缩几分,是自己的问题吗?她怎么会认为,自己想要杀她呢?
知道她活着,自己明明是松了一口气的。
“如果你想听我道歉,那么……”
冷离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才低哑着嗓子说出道歉的话,“……对不起。”
朝歌一愣,完全没想到杀神名号震四国的东陵太子,居然会开口说对不起,这震惊程度不亚于小桃练会绝世武功。
“我可以进去了吗?”
“呃,啊,进,进来吧……”
这句对不起的杀伤力太大,搞得朝歌都忘了眼前这人可是自己的一号冤家对头,下意识地就打开了门,侧身让冷离进了屋。
看着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的冷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朝歌怎么感觉这位杀神太子好像有点闹别扭的感觉?
因为说了句对不起,所以闹别扭?
没这么奇葩吧?
朝歌拿了一个新的酒杯过去,倒了两杯酒,款款坐下。
冷离打量她一眼,发现她身着男装后,居然行动坐姿,语气神态都改成了男子的习惯,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伪装的痕迹。
“说吧,冷离太子大晚上跑到这醉三生,冒着坏了名声的风险,找我有何贵干?”
朝歌说着,端起酒杯,视线却紧紧盯着冷离那双幽深冰冷的眸子,眼神锐利,放佛能洞悉所有。
“你们是怎么从神庙逃出来的?”
朝歌轻笑着摇摇头,酒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冷离太子特意跑这一趟,就是为了关心我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朝歌语气讽刺,敢用这种语气和冷离说话的女子,四国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与冷离太子怕是没这么熟稔的关系,我是死是活,都用不着您如此惦记着。”
冷离并没有因为朝歌的话而生气,但眉头却轻轻皱了一下。
“我不希望你死。”
冷离犹豫片刻,还是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我当时放手,也是情不得已,其实……”
话还没说完,冷离就说不下去了。
墨千玦那纵身一跃,让自己的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都像是在找借口一般。
“冷离殿下的对不起,是为了放手这事吗?”
冷离点点头。
朝歌一愣,随即笑出声,一边摇头一边开口,“冷离太子倒是会避重就轻,我从来不说违心的话,既然当时让你放手,那便是真心的,断不会因为这事而怨恨于你,你这句对不起,大可不必!”
朝歌眼中已经有几分怒意了。
“冷离太子不妨再好好想想,真正应该说对不起的,是哪一件事!”
朝歌才一开口,冷离就知道她的意思了,脸色顿时更冷几分。
“你说甬道里?”
“不然呢?”朝歌反问。
“呵——”
冷离轻哼一声,语调中带着几分嘲讽,“今晚我来,就是为了这事,但不是道歉。”
“那你来干什么,来告诉我你做的好,让我表扬你?”
朝歌这嘴,损起人来,那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对方留的。
朝歌这样说,冷离也不生气,用他一贯冰冷的语调开口,“鬼殿,你可知道?”
朝歌眼神一滞,不是说着神庙的事吗,怎么突然提起鬼殿来了?
“鬼殿殿主,你听闻过几分?”冷离继续问。
朝歌皱了皱眉头,“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
见朝歌这反应,冷离基本能确定了,朝歌并不知道那人鬼殿殿主的身份。
“传闻中,鬼殿殿主非人非鬼,行踪飘忽不定,身手出神入化。”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冷离眯了眯眼睛,“鬼殿殿主,有一个绝无仅有的特征,便是身中奇毒,该毒名曰沸血症,特征便是从腕脉开始,向心口延伸的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