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洛贵妃抬起手,身后便用出来一群侍卫从萧敛身后夹住他的胳膊,她冷笑说道:“重重的责罚就不必了,但是也绝不能轻饶,将四殿下押往晨曦阁禁闭三日,没我的命令,不得给予饭食更不准放四殿下下山,”她不屑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已是感激涕零的婉嫔,冷笑,“若是下回再犯,本宫绝不轻饶!”
她一摆袖搭着阿福的手走出梨苑,两个侍卫押着萧敛也往门外走,他自始自终都未曾回头看一眼,自始自终,而我所能做的只是听从他的话,安静地呆在屋里。月河姑姑扶起婉嫔,月河姑姑松了一口气,但婉嫔靠在他身上,面容平静得莫测。我从门外探出一个脑袋,婉嫔的脸被萧贵妃的甲套划伤,有血痕渗出来。她看见我,冲我伸手,我便跑到她面前,问道:“娘娘,你没事吧?”见她摇头,又问道,“那哥哥,会有事吗?”
月河姑姑道:“谢天谢地,殿下只是被关禁闭,已经是所预想的最好的结果了。”
我抿抿嘴,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是,今日……是哥哥的生辰啊……”
婉嫔咳嗽两声,她摸了摸我的头眼神苍凉就像三月里萧敛带我去琅嬛山上看的桃花,落在地上带着苦涩微凉。在我以为她会落泪又或者对我说些什么的时候,她转过身只是轻声唤道:“月河。”
“奴婢在。”月河姑姑扶住婉嫔的手,说道。
婉嫔放下手,将身子的重量大部分都转移到月河的身上,说道:“我累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是。”月河姑姑便和婉嫔往屋里走去。我看着她们的背影,才忽然惊觉婉嫔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常人所简简单单认知的懦弱和与世无争,而是另一种无声的坚韧,如同墙壁上经历无数风吹雨打的爬山虎。
即便是在外人看来也觉得心酸的事情,在他们眼中,也许都是已经可以祈祷的机遇。就像是阿福曾和我说过的,在这深宫中能平安地活了那么久,婉嫔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则。
晨曦阁是宫中除千重阙最高的地方,建在琅嬛山的山顶。虽说都挺高,但千重阙是宫里出名的风水宝地,而琅嬛山地处偏远。宫里人大多惫懒,一年四季不愿瞪一回山。
又或者他们更情愿将心思都放在如何讨得君王的欢心和勾心斗角上面,很少考虑到要腾出一日登山来强身健体。
当然拿些人中不包括我和萧敛,两个估计连父皇都忘记的孩子。
由此可见,晨曦阁因为琅嬛山也不会是什么‘风水宝地’。夏天炎热难挡,冬天酷暑磨人;白天能让人像热锅上的蚂蚁,深夜更是冷得让人无法入睡。
折磨人不伤筋骨,一趟下来全是内伤。没有人愿意在那里看守,但是,萧敛,却是晨曦阁的常客。根据月河姑姑讲,萧敛从小到大,一年总会在山上度过几天,毫不夸张地讲在宫里除了守钟人没有能比他更熟悉琅嬛山上的晨曦阁了,这也是她们放下心来的原因。
夜色渐浓,我趁着夜色偷偷溜上琅嬛山,桃花在山风的抚摸下发出呜呜的声音,我跌跌撞撞地沿着小路向山顶爬去。
幸亏来过琅嬛山不知多少趟,才能在满天星光的模糊中认清小径,我怀里揣着晚饭我特意留下的两个白面馒头,焦急地往晨曦阁跑去。
幸好,看守萧敛的侍卫都在另一件屋子里休息了,晨曦的亭阁楼上只剩下一盏孤灯在幽幽的燃着,趁着无边的夜色,漫天的星光。
我猫着腰打算潜伏进去,却不小心绊倒脚便地碎瓦片,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暗道不好,却不想身后有人捂住我的嘴巴,把我往后大力地带去——
“什么人!”声音果然惊动了屋子里的侍卫,有人拿起刀惊喝道,朝这边走来。
我蹲在一棵桃树下,捂住嘴巴,不敢让呼吸声被侍卫听见。心里后怕不已,胆颤心惊地听着前面的声音。
“哦,我刚才看见了,一只小猫罢了!”守钟老伯打着哈哈说道,“没什么事。”
侍卫向地上啐了一口,“真扫兴!走,走啦,回去继续喝酒!”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我这才松了一口气。风呜呜吹过,带着头顶上的桃树摇曳生姿,桃花瓣瓣坠落,落在乌黑的土壤里,覆了我满身的桃花。
待那些人走远,守钟的老伯才返回来寻我。我们曾见过几面,那时我跟在萧敛身后,他牵着我的手向守钟老伯打招呼。
他是个奇怪的老头,四肢仅有一手一脚完好,斑白的头发,和任何一个老人一般脸上布满了岁月的伤痕,喜怒无常。萧敛并未向他严明我的身份,只是让我唤他老伯便好。
我后怕地拍拍胸脯,安抚一下心律不齐的心跳,很明显,守钟的老伯认出了我。
原本以为被发现了,我却被他用假肢钳住像是瞬间平移一般被带到桃花林里,然后看见他再瞬间回到远处。我心里由衷赞叹,真是来如影去如风。
我正想向他说话,他却嘘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带着我往侍卫所在屋子的反方向去。我不解地看着他安了一根假肢的腿和同样安了假肢的左手,不知他是怎样用‘来如影去如风’的速度奔跑的。到了安全的地方,老伯才松开我,说道:“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离开吧。”
我连忙拉住他尚还完整的右胳膊,小声地央求道:“老伯,我想看看哥哥,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有办法的,老伯,求求你带我进去,好不好?”我可怜巴巴地睁着眼睛,企图唤醒眼前看起来并不太好说话的老伯。
“小姑娘你和四殿下是什么关系?”守钟的老伯皱眉问道,浑浊的眼睛透露着一丝耐人寻味。
我坦白道:“我叫南笙,萧敛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