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刺耳的声响,梨苑的大门便被人大力踹开。尘埃四起,隐约见得门外人影幢幢。太福宫中的宫人从门外鱼贯而入,分列站成两排,洛贵妃搭着阿福的手皱着长眉从门外走进来,她身边有一宫女尖着嗓子喊道:“婉嫔何在?”
果然,还是来了——
我惊得站起来,萧敛站起来微微按住我的肩膀,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面上云淡风轻,漆黑的眼睛恍若最深的潭水,深得看不见底,深深隐藏着他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月河姑姑急忙出去迎接,“不知娘娘驾到——”话未说完,右脸便被那宫女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赏了个耳光,脸上立刻红肿一片,留下一个深深的五指印。
宫女呵斥道:“即是迎接来迟,便该受罚!婉嫔何在,娘娘亲驾,还不赶紧来迎接?”
月河姑姑捂着脸,跪在地上嗫嚅道:“婉嫔娘娘近日上了风寒,尚还——”啪的一声,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耳光,彻底肿成一片。
洛贵妃抚摸着手上镶了宝石纤长的甲套,凤目轻斜,红唇张开问道:“那个小贱种呢?”
月河姑姑难为情地看着四周,咬着嘴唇犹豫着不敢说。
萧敛扣在窗户沿的手指指骨泛白,他抓住我的胳膊认真说,“南笙你呆在屋子里别出来,一切哥哥来担着就是。”
我拉住他的手,发现指尖冰凉,“哥你忘了,我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和你一起的。”
萧敛摸摸我的脸,嘴角旁有一个清浅的弧度,他说道:“可是南笙是女孩子,只需要被人疼,被人珍惜呵护,哥哥不一样,哥哥是男子汉,要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啊.”见我犹豫,他认真地问道,“若是你跟出来,你置阿福于何地?”
我抿了抿嘴吧,望着他点点头,萧敛这才放开我走出去。
婉嫔早已听见动静,顾不上缠绵病榻,脸色苍白地走出来,向洛贵妃行大礼同月河姑姑一同跪在地上说道:“奴婢不知娘娘凤驾,迎接来迟,还请娘娘恕罪。”哪怕她早已被封为妃嫔,但是仍然在洛贵妃面前充当她丫鬟的角色。但即便是这样,也依旧不能化解洛贵妃眼里的恨意。
萧敛冲上前去,拉住婉嫔的胳膊,说:“娘,你别跪她!”
洛贵妃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啊,婉嫔你早已是嫔妃,本宫可受不起你这大礼,省得本宫折寿!”
婉嫔惶恐地抬起头,赶忙解释说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洛贵妃侧过脸妩媚地脸上绽开一笑,但在转过脸时表情已是怒不可遏,对着婉嫔扬手便是两巴掌,“看看你养的好儿子,你没有这个意思,我的一双儿女因你这个小贱种落水受凉发烧到现在,若是你有这个意思,那你是不是还要爬到我头上,让我给你端洗脚水啊?”
听到洛贵妃的话,婉嫔怔在原地,不顾脸上的伤痛拉住萧贵妃的裙角,说道:“这不可能啊,娘娘,这……这是冤枉的,娘娘,这不可能的!”
我咬着唇抠住窗沿,阿福微微抬头便看见躲在窗户下面的我,他一脸凝重,冲我微不可闻地摇头。
“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是萧敛把恪儿和梓苏推下水,你还敢说本宫冤枉你!”洛贵妃冷笑,指着萧敛冲婉嫔道:“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残害手足,如此狼心狗肺来日是不是也不会把陛下放在眼里!”
婉嫔一向苍白的脸色在洛贵妃的咄咄逼人下更加惨无血色,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不敢置信萧敛竟然将萧恪和梓苏推下水,犯下这么大的罪过竟让萧贵妃扣上‘残害手足’这样的罪名。
‘啪’的一声响起,我深吸一口气捂住嘴巴,不敢让自己惊呼出声,甚至,我不敢相信,一向温柔的婉嫔,一向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向我们说过的婉嫔竟然猛地站起身来抬起手重重地扇了萧敛一巴掌,那个她一直深以为傲的儿子。萧敛被打得脸偏向一侧,细碎的额发挡住了他的侧脸,留下一片阴翳,深深地笼罩在他的眼睛里,那挥之不去的阴霾。
心,在那一刻,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婉嫔以额伏地,以近乎卑微地祈求着她身前高高在上的洛贵妃,“娘娘,萧敛他还小不懂事,冲撞了二殿下还有梓苏公主。奴婢,奴婢一定会重重责罚他……娘娘,看在以前奴婢伺候你的情分上,娘娘,奴婢求求你,放过我唯一的孩子,放过萧敛吧。”
她一下一下地磕着头,额头触碰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病重的身子匍匐在尘埃里,在洛贵妃那样明艳高贵夺目的女人面前显得那般卑微,就像是洛贵妃鞋尖下的蝼蚁,努力的寻找着一切可以让萧贵妃饶恕萧敛的机会,又或者是说卑微地祈求着,祈求着一个可以在人心冰冷的后宫中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机会。
我看见萧敛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收紧,握成紧密的拳头,苍白的骨节越发明显。他走上前去,轻轻搀扶起婉嫔,然后笔直地站着却在萧贵妃面前低下头,他平静地说道:“贵妃娘娘,是萧敛犯错,我甘愿领受责罚,不干我母亲任何事,还请娘娘不要再为难我母亲。”
洛贵妃深深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年,丹凤眼中思量着什么,眼波流转。阿福见我一脸焦急,终是开口向洛贵妃小声求情说道:“娘娘,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传到陛下和皇后耳中,恐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