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文心中盘算着西厂的事情，不自觉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王怀恩事后知晓自己方才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会儿传晚膳的时候吩咐了一个新带的小徒弟负责。王怀恩的这个小徒弟倒也是个机灵的人，因为与王怀恩同姓王，熟悉他的人都叫他小王。
对于朱允文而言，通传晚膳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只要饭菜摆到面前，有人试吃便可，其他并不是值得注意的事情。
小王虽然是临危受命，第一次尝试给帝王布菜，好在在来之前王怀恩已经提前与小王详说了一遍，这会儿小王做得倒也有模有样。
“陛下请用膳。”待专门负责试吃的小太监将所有的菜肴都试吃了一遍之后，小王将帝王专属的筷子放到帝王面前，垂着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入耳，却又不觉得不适。
“嗯。”朱允文轻嗯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筷子随意夹了一道菜放入口中反复咀嚼。近些日子御膳房里的厨子烧菜时口味偏淡了些，朱允文怎么吃都觉得不对胃口。
小王到底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他瞧着帝王几乎每道菜顶多尝一口，嚼两口便皱着眉头，似难以下咽。
小王见状，将头垂得更低，以免自己因不小心惹怒了心情不好的帝王。
“你是新来的？”良久未开口说话的朱允文突然抬头瞥了一眼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小王，眼里凝着一抹疑惑，似探寻，又似不屑。
“回禀陛下，奴才小王，是王公公派来伺候陛下的。”小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地上去。
“他倒是个老狐狸，惹了事便藏起来，让你过来。”朱允文冷哼一声，冰冷的字眼从他口中蹦出，仿佛方才说的不是什么抱怨之语，倒像是审判词似的。
小王伏在地上久久不敢动弹，师父让他过来服侍陛下，那是给他机会在陛下面前露脸。如此大恩大德，小王可谓是不胜感激，哪里会觉得王怀恩是老狐狸，感谢他还老不急呢。
“既然他不愿意做这差事，日后就由你来传膳。”朱允文似是想到什么似的，方才的冰冷顿时消散无踪，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的菜出神。
“谢陛下，奴才一定会尽心尽力，好好地完成这份差事。”小王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连连磕了三个头才肯罢休。
“将这些菜都撤下吧，索然无味，御膳房也该考虑换换厨子了。”朱允文长袖一挥，直接站了起来，不再去理会那桌子上的饭菜。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小王连忙起身，刚换了新差事，还可以在帝王面前露脸，指不定那一日他也可以成为陛下身边的红人。到时候莫要说是如意，就算是师父也要对自己礼让三分。
这边朱允文才做了决定，那边王怀恩便已经知晓了帝王有意疏远他的事情。
帝王是主子，他是奴才，纵使他成为帝王身边的红人，皇宫里几乎所有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可一旦主子不乐意了，他终究只是一个不得不听话的奴才。
王怀恩心知朱允文有意教训自己，最终却只能认命地将传膳的事情交到小王手里。小王因为师父的事情，白捡了一份好差事，如今见到王怀恩仿佛见了自己的亲爹一般，低声下气虽然算不上，却也实在谄媚地很。
王怀恩早先也是从这一步过来的，对于小王现在这般热情地的回应，王怀恩完全睁一眼闭一只眼。他知晓真正生他气的人是乃是帝王，与小王本身并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小王原本是个很不错的小徒弟。
“师父放心，以后陛下的用膳就交到徒弟的手上吧。徒弟别的本事没有，就服侍人的本事勉强能看。”小王一张脸上笑得全是皱纹，像一朵极尽全力盛开的菊花，热情洋溢，同时耀眼非凡。
王怀恩勉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小王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西厂的暗卫教头究竟如何，帝王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去查清楚，更何况这些暗卫乃是太子在世的时候留下来的，对帝王的意义非凡。
他虽然是一直服侍在帝王身边的奴才，可说到底不过是会说几句好听的话，拍拍马屁罢了。
“小王，以后陛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陛下如今心事繁重，你吩咐御膳房多做些清淡的饮食，免得陛下着急上火，使得龙体欠安。”一说到帝王的膳食问题上，王怀恩明显又换了一张面孔。
王怀恩看着朱允文从小到大，也算是对帝王的性情知根知底。如今朝堂上，后宫里，许多人明面上应和帝王，可实际上心里只不过是畏惧陛下的权势，不过是想要在帝王的身上获得好处。
若说这朝堂上，后宫中，有谁是真正为帝王着想的，屈指可数。
小王听后，并没有露出王怀恩意料之中的表情，反而微微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你有何疑问？”王怀恩略有些不悦地看向小王，原本以为他是个懂事的奴才，如今看来，竟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师父，陛下今日用膳时，每道菜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碗筷。”小王畏畏缩缩地看着王怀恩，生怕自己的言语惹怒了师父，小心翼翼地说。
王怀恩听后，眉头紧紧皱起，“陛下为何不吃？”
“陛下说饭菜索然无味，还让徒弟将御膳房的厨子换了。”王怀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王的声音越来越小。
“为何要把厨子换了？那厨子上个月才新换了，皇城里已经没有合适的厨子了。你换成了何人？”王怀恩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帝王要求换掉的这个厨子，正是上个月他特意寻来的厨子。
据说，这个厨子的手艺十分了得，皇城最有名的酒楼都想要拉拢这个厨子，可最后这个厨子被王怀恩使了手段拦了下来。
如今帝王竟然要将这个厨子换了，王怀恩想不到还有谁可以担当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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