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入仙峰。
今年的雪来得有些迟。
辰时,奚老拄着一根旧拐,领着俩小童如约来院里给白玉祛毒。云层很厚,阴蒙蒙的天幕下,年逾耄耋的奚老连人带拐踉踉跄跄,只那声音仍如洪钟一般。
陈丑奴默默看着,蓦然想起东屏村里阔别岁余的幺婆婆来,上前时,伸手去扶人。
奚老打着转儿躲开。
后边跟着的俩童子噗嗤一笑,陈丑奴也笑,回头去看那抹东倒西歪的背影,道:“前辈今日吃什么?”
奚老正铆着劲儿爬屋前的石阶,闻言眼一亮,硬邦邦地回头。
“粉蒸肉!”声儿倒是扬得足足的。
陈丑奴微笑,点头,目送奚老一步三摇地爬上石阶,推门而入。俩小童跟进去,继而掩门。
奚老治病有规矩外人瞧不得,哪怕亲属也一样。
时辰还早,这回祛毒至少要半日。
最后一次了,如顺利结束,他就能带白玉回东屏村。
微风拂面,天气很冷,风里幽然的梅香却很沁人心脾,陈丑奴望一眼那扇虚掩的小窗,转身往庖厨而去。
奚老寿登耄耋,一口牙跟那一身骨头一样,早没几处硬朗的,偏一提珍馐,就好荤腥这口,隔天一个口水鸡,隔天一盘狮子头。肉吃不下去不打紧,嘴里几个来回,滋味总能抹个干干净净。当初,正是一盘沔阳口味的粉蒸肉送过去,这荒诞不经的老头方肯松口给白玉解毒。
念及当日情形,陈丑奴恍惚。
眨眼,就一年了。
那日西峰决战后,许多人、许多事皆随峰上的那场大火一并埋葬。李兰泽取义成仁,以一死为藏剑山庄正名;乐迩、金枝伏诛,无恶殿及整个江湖再无隐患;只白玉的勾魂草之毒成燃眉之急,与四海飘歌、欢声雷动的江湖格格不入。
前去入仙峰的教徒迟迟未归,其实归不归都一样,入仙峰遁世多年,神医奚老从无下峰就诊的先例,况其人在江湖上又传闻十分嫉恶如仇,会前来施救的概率可说为零。陈丑奴不想去赌,说到底,也不敢去赌,那日回来后,二话不提便带着白玉直赴入仙峰。
临行那刻,赵弗没有拦,却问了一句:“还回来不?”
雪飘得很大,大概是这个缘故,胭脂也终于掩不住她的苍老,陈丑奴把她老态尽显的脸看了一眼,答:“不了。”
所谓“尊主”也好,所谓“母亲”也罢,这一别,便是了断的意思了。
赵弗应该是听懂了,立在风雪里笑了一下,她最后同他说的一句话是:“当爹后,给娘来个信儿吧。”
……
灶里柴火必必剥剥响成一片,陈丑奴把锅盖盖上,坐在灶前等肉蒸熟。
白玉虽然中毒不深,身体根基却不大好,奚老说,她全身经脉曾经被挑断过,后来虽得修复,但因急于求成,练功不知节制,又兼以大小战伤,整个人早已成强弩之末,纵使把勾魂草毒性彻底祛除,也无法令她恢复如初。
陈丑奴那时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无法恢复如初,是何意?”
奚老含着他做的红焖肘子,瓮声答:“风光两年,轮椅上躺一辈子;或就此金盆洗手,安安分分做个普通人。”
安安分分做个普通人
陈丑奴心里咯噔一下,再问:“如做普通人,可否能保她健康长寿?”
奚老嘿嘿一笑:“谁同你说,做普通人就能健康长寿?”
陈丑奴心一震,盯着那双烁亮的眼,竟不敢再问了。
成婚至今已一年有余,生小孩的事,彼此不是没有提及过。那日在无恶殿堆雪人时,陈丑奴就表态过想先要个女孩。白玉皮肤白嫩,琼鼻朱唇,生出来的女儿一定玉雪可爱,如能捡着他的酒窝,那笑起来时必然更娇憨可人……可是那时,白玉夜夜受勾魂草荼毒,入谷就诊后,奚老又强调过毒性未解前不可妊娠,是以这个本来早该实现的计划,一拖就没了下文。
现下,勾魂草之毒终于将要祛尽,两人拨云见日,柳暗花明,只是,以白玉如今的身体,又还是否还能闯一闯那鬼门关,如能,又能闯几次?……
灶里火星爆裂,热气腾腾的锅盖外渐渐香气四溢,陈丑奴敛回神思,黯然打开锅盖,在肥厚饱满的肉片上撒上葱花,起锅后,转身去壁橱上拿下菜的美酒。
奚老从白玉屋里晃出来时,正巧日照当头,俩小童提着药箱跟在他屁股后,眉眼间渗着明快的得意。
然那该欣赏这份得意的人却还没现身。
一小童蹙眉:“蒸个肉那么慢?”
另一小童提醒:“是咱这回快了。”
天幕云层似乎薄了一些,金辉倾洒在墙角的那株素心腊梅上,点亮了一方天地。这回祛毒确乎比预想中要顺利,病人很听话,能忍,能受,关键时,分明牙都快咬碎了,却硬是没吭一声,动一下。
这韧劲儿,多半男人也不如。
奚老捻捻长须,隐去眼底赞许之色,高声:“走,寻肉去!”
陈丑奴总共蒸了两盘粉蒸肉,一盘放入食盒,一盘留在锅里。
准备就绪后,正提上食盒要去院中,木门咯吱一响,一人耸着鼻尖晃悠进来,喜滋滋道:“好味道,好味道!”
陈丑奴一怔:“前辈……”
奚老一径往那食盒上扑,陈丑奴知他心急,索性替他打开盒盖,拿来双箸,递给他夹一块尝鲜。
一块香甜粉糯的五花肉下去,奚老两眼放光,便要又尝第二块,陈丑奴却把盒盖一蒙。
“内人她……”
奚老掀眼瞪他一眼:“她若没好,我有脸来你这讨肉?”
陈丑奴心如擂鼓,怔忪片刻,忽把一个食盒径直塞进奚老手里,大步往外而去。
奚老打了个晃,嚷嚷:“等会儿!”
陈丑奴定在门边,回头。
奚老哼道:“大病初愈,不宜荤腥油腻。”
说罢,指一指灶上的锅:“归我了。”
陈丑奴愣了愣,继而赧然一笑,脚下生风,没走两步,又突然踅身返回。
“拿块糖。”陈丑奴笑笑,去橱柜上取了一小包饴糖来,激动、局促得如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见奚老无异议,这方一溜烟去了。
庖厨到小院也就一射之远,陈丑奴两步一并跨入屋中,抬眼瞧去,白玉正坐在床上捧碗喝药。
边上立着送药来的小丫鬟,见陈丑奴风风火火地来,会意一笑,欠身退至屋外,知趣地替二人阖上屋门。
陈丑奴在床边坐下,拿过白玉手里的瓷碗,舀一勺药亲自喂去。
白玉颔首喝下一口,看他,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不怕苦了?”陈丑奴睨她,到这时,心跳还是有些快。
白玉得意:“这一碗不苦。”
陈丑奴把碗送到鼻端一闻,不确定,白玉笑,抓他衣襟,在他唇角啄了一口。
丝丝酸甜渗入嘴中,陈丑奴勾唇,斜乜她:“安分些。”
白玉扬眉,坐回去,午后暖阳斜照在她微红的耳鬓上,陈丑奴眸光渐软,继续给她喂药,喂完后,还是把那小包饴糖拿了出来。
白玉摆手:“不能再吃甜食了。”
陈丑奴宽慰:“何前辈允了的。”
白玉下床,直往梳妆台那儿去:“那也不成。”
这一年来,为解勾魂草之毒,各式各样的汤药就没一天断过,白玉以前是极纤瘦的,虽爱甜食,却并不长肉,最近也不知是哪种药物作祟,食量虽然不见增大多少,她整个人却愈来愈丰腴。
窗外微风拂树,白玉坐在绣墩上,拿起菱花镜来,大喇喇一笑,边笑边拨弄那双下巴。
陈丑奴啼笑皆非,自后跟来,夺了她的镜子。
白玉便瞪他,揪着那层肉给他看:“喜欢吗?”
陈丑奴笑:“喜欢。”
白玉白他一眼。
陈丑奴把菱花镜放回去,想了想,道:“前辈可曾说,何时可下山?”
白玉捏完下巴,又去捏肚皮,闻言道:“休养半月,如不再复发,便算是痊愈了。”
说完又道:“正巧我去问问可有什么令人清减的药。”
陈丑奴眉一蹙,断她这念想:“停药后自会恢复。”
白玉斜他。
陈丑奴态度坚决:“是药三分毒。”
白玉知这事难拗动他,曲线救国:“那就等我恢复后再下山。”
陈丑奴却不愿等:“回家恢复也一样。”
白玉道:“你不懂。”
陈丑奴皱眉,还想问为何,目光忽然一深。
白玉挺直腰坐在绣墩上,对镜揉了揉自己的胸脯……
窗外,微风习习,陈丑奴脚下一动。
窗前日光骤然一黯,镜中影像跟着晃动起来,白玉溺在男人投下的暗影里,惊道:“干什……”
戛然而止。
陈丑奴大手同时罩下,连同她的小手一并裹住。
白玉一个战栗,扬头,耳廓是男人滚烫的气息和滚烫的唇,沸水般,顺着脖颈一径往下。
白玉面颊红透,迷糊中,听到男人低低开口:“不恢复也是极好的。”
“……”
隔日一早,陈丑奴醒来,枕边人竟已不在。
心头登时一震,陈丑奴慌忙下床更衣,匆匆行至院中,尚不及寻着人影,便听得丛丛梅枝后风声阵阵,定睛一看,竟是白玉在练拳。
本就悬在半空的心更往上一跳,陈丑奴大步流星,上前把人拉住,白玉猝不及防,险些跌进他怀里。
“干什么?”白玉不快。
陈丑奴更不快:“说了以后不准再练功。”
白玉自知他说的是奚老先前的医嘱,强压苦涩,闷声道:“我就松松筋骨,没动内力。”
说着又要继续,陈丑奴却攥着她手腕不松手。
白玉蹙眉,瞥一眼他那忧心忡忡的脸,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一口气郁结在胸。
片刻后,白玉投降:“那我去跑两圈,出出汗总可以吧?”
陈丑奴胸膛起伏,盯着她脸上的细汗,突然明白过来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眉间悒色渐散,陈丑奴慢慢把人松开,试探:“想瘦?”
白玉揉揉被他抓疼的手腕,闻言一赧,扭开头。
陈丑奴唇微动,笑影一闪而没,忽而上前一步:“我教你。”
白玉扬眉:“教我?”
陈丑奴“嗯”一声,把马步扎好:“五禽戏。”
白玉:“……”
“先为虎戏。”陈丑奴一本正经,手形成虎爪,手掌张开,虎口撑圆,开始一面演示,一面教学。
白玉额头青筋直跳:“我忽然有点儿困,先回屋补个觉。”
陈丑奴眼疾手快,把人拉回来。
“乖。”陈丑奴手一扬,忽然揉了下那颗小小的头。
白玉一怔,耳根竟烫起来,不自在地又把自个的头摸了摸,转脸时,陈丑奴已继续在正儿八经地示范了。
五禽戏乃神医华佗所创,通过模仿虎、熊、猿、鸟、鹿的动作强健筋骨,不需内力,寻常人一样可练,素为好养生者钟爱。白玉自小高傲,非威震一方的武家绝学绝不染指,哪里练过这样土里土气的玩意儿,一时定在那儿,不走,也不动。
就耷拉着眼皮看着。
陈丑奴斜眼看过来,回臂时,顺势在她肉嘟嘟的脸上一捏。
白玉瞪大眼。
陈丑奴笑,松手,倏而上体前俯,变虎爪,两手经体侧上提后向前下扑,有模有样地练了个“虎扑”。
“可看清了?”陈丑奴一招练毕,收势。
白玉揉揉脸,双眸微挑:“我也有一招,教你练练。”
陈丑奴盯着那双桃眸里的促狭笑意,半信半疑:“嗯?”
白玉走至墙边停下,转身后,挺胸,夹肩,一边迈腿一边扭胯,待行至陈丑奴跟前,把臀一撅,手呈兰花,放至唇边朝前吹了口气。
陈丑奴虎躯一震:“你这是什么……”
白玉媚眼如丝:“狐戏。”
陈丑奴:“……”
“五禽戏里没有狐戏。”陈丑奴闪开目光。
白玉不以为然:“怎么,老虎练得,狐狸就练不得了?”
陈丑奴不应,脸上不安之色一览无余。
白玉莞尔:“你学我的,我就学你的。”
“……”陈丑奴心道果然,一时无言以对,摸摸鼻子,“你那也不像狐狸。”
“那像什么?”
“猫吧。”
“为何?”
“有点胖。”
“……”
晨风穿院,几瓣早开的腊梅落蕊纷纷,一串打闹声萦绕树下,追的骂,躲的夸。可这时夸却是没用了,白玉扶着梅树喘气,盯着树后那人,放话道:“有种以后都别让我碰你。”
陈丑奴禁受不起,忙上前一步,自觉把掌心送至白玉眼皮底下。
白玉毫不留情,“啪”一巴掌拍上去。
陈丑奴笑,顺势把她小手抓入掌心。
决定下山那天,恰是半月后。
半月来,陈丑奴又是下厨煲汤,又是强行教授五禽戏,白玉无可奈何,在他“内外兼修”的照料下,非但勾魂草之毒不再复发,整个人的精气神更较先前大有好转,奚老看到时,都忍不住眉开眼笑地围着人绕了个圈,夸赞道:“不错不错,壮实了许多,往后更好生养了。”
白玉扯唇笑,一记刀眼扔给身边人。
陈丑奴笑纳,趁奚老还没转回身来,又把那小小脑袋揉了一下。
白玉窘,拍开他的手,对上奚老探究的眼神,呵呵一笑。
谢别奚老,两人回去收拾行李。
峰上一住便是一年之久,东西还确乎有些多,除了衣物一类的日常用品外,还有赵弗时不时从无恶殿寄来的信件、补品以及各式各样的字画、摆件、兵器……七七八八拾掇下来,竟差不多要整整两大箱。
工程进展大半后,陈丑奴去谷外准备马车,白玉在梳妆台前收拾首饰,打开镜奁底层抽屉时,蓦然一怔。
手钏玉佩交相辉映,一块莲纹玉珏默默躺在其中,温润无瑕,寒光流转,一指宽的小孔上系着褐色的绳。
流云蔽日,窗下一片暗影,白玉把玉珏拿起来,拇指抚过那绳上泛黑的痕迹。
找我何事?
履约,娶你。
三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与你相关的事,我从未悔过。
你好歹也是名扬四方的世家公子,当真要为这样一个毒妇辜负道义,辜负天下吗?
于诸位而言,是蛇蝎毒妇;于我而言,是和璧隋珠……若护她是逆天,李某愿逆天;若护她是负天下,李某愿负尽天下。
……
一滴泪溅落在玉珏上,浸入血迹斑驳的莲纹深处,白玉深吸一气,匆匆擦去眼泪,把玉珏放回镜奁,抬头,撞上一双深黑的眼。
陈丑奴立在帘边,静了静,举步走来,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白玉朝他努了下嘴。
“车备好了。”陈丑奴温言。
白玉点头,把镜奁盖上,看看四周,忽道:“出谷后,我们去一趟藏剑山庄吧?”
陈丑奴一震。
白玉憋着泪,笑笑:“三哥就那么走了,什么也没留下……那玉珏,不该放在我这儿的。”
那是他唯一的遗物。
白玉道:“还是还给李庄主吧。”
光线晦暗,陈丑奴深黑的眸也仿佛变得黯然,他静静注视着白玉泛红的眼,片刻,低低道:“不必。”
白玉看着他。
暗影里,他的眼忽又亮如那夜的火焰:“陪你,是他唯一的夙愿。”
白玉眼酸泪涌,偏又忍住,别开脸:“你倒是大度。”
陈丑奴笑,替她把镜奁拿起来,装入箱中,而后把屋里环视一遍,确认无物遗落后,揽过白玉的肩:“走吧,回家。”
一记马嘶顺风而去,崖外雾涌云蒸。
天幕依旧低而沉,径边松柏一派烟灰,在朔风撼动之下,翻涌如云起龙骧。陈丑奴把面具戴稳,拉下车帘挡住寒风,拽起缰绳“驾”一声,马蹄声渐快,沓沓往峰下驶去。
一炷香后,天光愈黯,风中寒意愈侵入骨髓,陈丑奴扭头把车帘边角拉好,再回头时,睫上一凉,伸手摸去,竟是一片正在融化的雪花。
耳畔依旧是呼啸的北风,峰外云迷雾锁,天地一片苍茫,陈丑奴攥着缰绳,仰头一看,满天飞雪如银河倒倾,正朝着大地泄来。
车轮碾在崎岖的小径上,须臾,马鬃毛上被覆上薄霜,陈丑奴摊开手掌,接住一片雪,向车内人道:“手伸出来。”
白玉正坐在车中支颐假寐,尚不知车外情形,闻言一挑眉,狐疑地伸出手去。
掌心一热,是被他指腹触上,继而又一凉。
白玉愈发狐疑,收手回来一看,掌心里,躺着一朵六角形的雪绒花。
白玉挑唇,朝帘外人道:“下多久了?”
帘外人回:“刚下。”
掌心很热,雪绒花转瞬而融,白玉推开车窗展眼望去,大雪弥天盖地,满眼白絮纷扬。
今年的雪,终于来了。
车行至山脚,漫天琼瑶已把整座山峦铺白,陈丑奴把车停在路边松树下,自车里取来水囊、干粮解渴充饥。
白玉坐不住,正在对面树下玩雪。陈丑奴坐在车板上,一边嚼饼,一边看她;一边看她,一边微笑。
白玉回头时,正逮着他一枚笑,唇角微勾,眼底微亮,像宠溺,又像促狭。
白玉玩够了,朝他走来,一屁股坐上车板。
车身剧烈晃了一下,陈丑奴笑,白玉极快反应过来,拍他:“笑什么笑!”
陈丑奴忙敛容,故作严肃:“坐稳,启程了。”
马鞭一抽,马车重又驶在皑皑雪地上,颠颠簸簸,白玉这回不进车中去了,坐在边上回:“放心,结实得很,掉不下去。”
陈丑奴啼笑皆非,腾出只手把人揽入怀里,过后想起什么,又把那双小手掏出来,牢牢捂住。
他手掌大而滚烫,像一个从来不会熄灭的火炉,何时何地都那么温暖。
白玉气消,靠在他胸膛上,静静赏了会儿雪景后,忽然扭头去看他。
大雪飞舞,他坐在茫茫的白里,乌黑的发上落着洁白的雪绒,像眨眼间白了一头青丝。
白玉噗嗤一笑:“风吹雪满头,也算是白首。”
陈丑奴低头,冬风起伏,她头上、脸上、甚至卷曲的睫毛上也落着雪。
倒真有点白头的意思。
陈丑奴笑,抬手把她脸上、头上的雪拍去:“不算。”
说完,又去拍自己头上的。
白玉虚眸:“非要变成糟老头子和糟老婆子?”
陈丑奴一本正经:“嗯。”
白玉哼道:“不解风情。”
大雪不停,马车在绵延群山里行了一阵,两人头上又被层层雪花覆盖。
白玉仍扬着头,看着男人,道:“糟老头子。”
陈丑奴笑,缰绳一抖,马车驶入雪松林里。
天光微黯,男人醇厚的声音落入耳里:“糟老婆子。”
作者有话要说:白玉:“有朝一日老娘一定会瘦回去。”
丑奴:“媳妇,来吃鸡。”
白玉:“……”
下章想写丑奴跟白玉回章丘老家认爹娘,以及白玉怀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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