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簌簌拂面,雕花灯笼打着旋儿?,左一圈右一圈地转着。小百灵鸟漱玉站在摇曳的光影中?,看?着宫娥和?太监们进进出出的身影,目中?满是担忧。
殿内没有传出一点消息。
她往前迈了一步,被守在门口的两名宫娥伸手拦住:“漱玉姑娘,妖皇大人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漱玉是与妖皇一同回来的,重伤的妖皇被人搀扶着入殿后,下了个命令,她就被人恭恭敬敬地请了出来。
漱玉咬了咬唇,清丽的眉目顿时拢上一层哀愁的神色,像是清池上开出来的白色芙蓉花,美得叫人不忍拒绝。
“我知道了。”她失落地说道。
其中?一名宫娥看?不下去了,安慰一句:“漱玉姑娘别担心,妖皇大人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天?快亮了,您不如早些回去歇着,等妖皇大人醒了,自会传召您。”
这只小百灵鸟是妖皇的储备后妃之一,她血统纯正,兼容貌出众,也?就是这些年妖皇因身体?的缘故流落在外,未曾宠幸过她。此番妖皇回宫,她被妖皇宠幸是早晚的事,是以她们对她还算客气。
漱玉固执地摇头:“我就在这里等妖皇大人的传召。”
“云罗大人。”两名宫娥突然望向漱玉的身后,矮身行了一礼。
云罗看?也?不看?漱玉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往殿内去了。宫娥并不敢去拦她。
殿内的宫娥太监纷纷向她行礼。
她目不斜视,行至内殿。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垂下鲛绡织出的锦帐,隐约可见师千羽坐在床头,翅膀虚弱地垂在身后。
鸟族的医师已经给他的翅膀上过药,血凝在羽毛上,大片的血色,令人想起了雪地里开出的红梅花。
空气里药味弥漫。
医师起身,跪在云罗身前。云罗问?了几句,确定已无大碍后,命他们退下。
医师走后,云罗停在床前,隔着罗帐望师千羽:“若你?早些听我的话,堂堂的妖族战神,何?至于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姑姑是觉得我给妖族丢脸了?”师千羽握拳抵唇,低声咳嗽起来。他一咳,牵#伤口,血珠控制不住地
涌出,再次将他的薄衫染得鲜红。
云罗目光一滞,声音堵在喉咙里。
“这么多?年,我为妖族挣的荣光已经够多?了。”师千羽抬起眼睛,深蓝色的眸子晶莹透亮,不可逼视,“今夜的师千羽,并不想做什?么妖族的战神。他只想,保护他心爱的姑娘。”
云罗脸色骤然铁青:“你?这是对灵女#情了?我只是叫你?接近她,趁机夺灵女之心,没叫你?把自己的心赔进去。”
“我不是第一个对灵女#情的妖。”他的父亲就曾对曦灵女#了情念。
“你?是妖皇!是整个妖族的未来!你?对灵女#情,置整个妖族于何?地!”
“这一点,在你?决定复活我的那一刻就应该想过,拥有了人类身体?的妖族战神,真的会是你?想要的妖皇吗?”
“师千羽,你?就不怕,我杀了她?”云罗浑身涌着森冷的杀意。
“你?若杀了她,人族会失去他们的灵女,而妖族,也?会失去他们的妖皇。”
“你?敢威胁我?”
“她是我的药,没有了药的妖皇,如何?活得长久。”师千羽哂笑,“姑姑最是会权衡利弊,这个道理,姑姑不会不明白。”
“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了吗?师千羽,我既然能复活你?,也?能让你?成为整个妖族心目中?的妖皇。”
“我自然明白姑姑的手段,可是姑姑别忘了,失去了力量的妖皇,就算成为傀儡,又?能为你?带来什?么。姑姑要真的为妖族的未来着想,该谋算的不是如何?让人族失去他们的灵女,而是让灵女站在妖族的这边。”
“你?在说什?么笑话?灵女天?生?与妖为敌,和?平时代她们尚且不与妖族往来,若是战争一起,她们只会对着妖族举起手中?的灵箭。”云罗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满脸轻慢嘲讽的表情,“你?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她不一样。”师千羽的眼底光芒柔和?得像是四月暖阳,“翡翠谷内我亲眼所见,她保护妖。”
“人类向来狡诈虚伪,天?生?一副伪君子的做派,不这样做,怎么将你?哄得心花怒放。”云罗单手背在身后,在殿内来回踱步。
师千羽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她知道,他若决定一件事,谁也?奈何?不了。
“要我放过她,不是不可以,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云罗沉吟片刻,突然停下脚步。
“只要无伤大雅,姑姑尽管提。”
“妖皇后宫至今空悬,从未宠幸过一人,我要你?纳她为妃,为妖族诞下灵女的血脉。”
历任的灵女并非血脉传承,灵女也?鲜少有成家立业的,史?上唯有一名灵女嫁为人妻,生?下的后代虽非灵女,却自幼展露出非凡的天?分,大名鼎鼎的神霄宫,便是这位灵女后人亲手创立。
如灵女与妖皇结合,诞下的后代,会成为妖族最强大的武器。
师千羽怔了一下,鸦翅般的睫羽微微垂下,敛去眼底的异色。
云罗道:“此事就这样定下。有她在你?身边,可以压制你?体?内的妖力。你?不是喜欢她吗?正好?借此探清她的心意,她若拒绝,休怪我狠辣无情。”
师千羽没有反驳,他的心底竟也?生?出那么一丝期待。
妖族的地牢。
厚重的铁门被人打开,“咣当”一声,将睡梦中?的重樱惊醒。重樱迷糊了片刻,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直到两名鸟族侍卫走了进来。
看?清他们背后的那对黑色大翅膀,重樱环顾四周,去搜寻宫明月的身影。
宫明月已经回到了蛇鳞中?。
重樱放下心来。蛇与鸟是天?生?的死敌,这里是鸟族的地盘,宫明月又?元气大伤,自身难保,要是碰上这些鸟族,只有吃亏的份。
鸟族侍卫一左一右抓着重樱往外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重樱现在是人家的阶下囚,乖得像鹌鹑,他们说往东,她绝不往西。
他们将她带入一间宫殿。殿内立着一排侍女,统一着鹅黄色宫女服,左右手交握,垂在小腹前,垂着脑袋,十分恭敬的样子。
在她们的身后,是一方冒着热气的清池,乳白的池水中?飘着玫瑰花瓣,应该是用来沐浴的。
侍卫将重樱送到后,就离开了。
宫娥上前替重樱脱衣。
重樱道:“我自己来。”
从被奇怪的大鸟掳回来到现在,她一次澡都没洗,身上都臭了,衣服上还沾了血。可以
洗澡,可以换干净的衣裳,她求之不得。
她心知肚明,她对妖族来说还有用,他们如果想要她的命,不会这样舒服得伺候着她。
重樱入水后,将自己从里到外搓了一遍,毫不夸张地说,她真的在自己的身上搓下了泥垢。
重樱嫌弃地嗅着自己的身体?。她馊得像是从臭水沟捞出来的,宫明月还将她搂了整晚,她都怀疑他引以为傲的嗅觉是不是失灵了。
重樱这样配合,出乎那些宫娥的意料,她们彼此对视一眼,便由着重樱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取来柔软的薄毯,有人送来香喷喷的美食。
重樱湿着头发,从池中?站起。她们用干布巾擦着她头发上的水,将薄毯裹上她玲珑的身躯,在殿内支起桌案,摆上美食。
美食是些好?看?的糕点和?切好?的瓜果。
重樱坐在桌案前,犹疑道:“这些糕点不会是用虫子做的吧?”
宫娥捂嘴轻笑:“姑娘多?虑了。”
重樱拿起一块粉色的桃花糕放入口中?。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吃完糕点,她又?去吃瓜果。
人是铁饭是钢,她饿了许久,这几口糕点和?瓜果根本不能填饱肚子,她舔着唇角,厚脸皮地问?:“还有吃的吗?”
半蹲在她身边,伺候她用餐的宫娥摇摇头:“没有了,食物的分量是依照规矩提供的。”
重樱嘟囔着:“妖族的规矩这么严吗?食物的供给还是定量的,要是胃口大的,岂不是顿顿都吃不饱。”
那宫娥笑了:“过了今夜,您就可以吃饱了。”
“我有些渴,不给吃,总该给口喝的吧。”
另一名手中?捧着托盘的宫娥,迈着小碎步走上前,弯身将托盘中?的三杯酒放在重樱面前:“姑娘请用。”
“这是酒?”重樱嗅了口。
“这酒不烈,适合女子饮用,您喝点,不会那么难受。”
重樱确实渴得难受,她端起酒盏,用舌尖舔了一下。是葡萄酿出来的果酒,带着些微醺的醉意,甘冽清甜。
她一口气将三杯果酒都饮下了肚。
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她披着薄毯站起:“我衣服呢?快拿来,怪冷的。”
“今夜由您侍寝,按照规矩,是不能穿衣服的。”
“什?么侍寝?”重樱的神情隐隐崩了一下。要不是她现在意识很清醒,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妖皇口谕,今夜由您侍寝。”
“谁侍寝?”重樱几乎蹦起来。
“您。”宫娥耐心地重复着,“妖皇大人至今未纳一妃,您是大人宠幸的第一人,如您能为妖皇诞下子嗣,这皇后之位将来必然非您莫属。”
这么草率的吗?
不知是看?她受的打击太大,还是真有这么回事,这些宫娥居然给她画起皇后之位的大饼。
“这是妖皇的意思,还是云罗大人的意思?”重樱终于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启唇问?道。
“奴婢们不敢妄自揣测主子们的心思。”宫娥们诚惶诚恐地垂下脑袋。
“那我再多?问?一句,你?们也?是鸟族的吗?”
“奴婢们是花族的。”
草木一族性情温和?,在宫内侍候的宫女,大多?数是草木族的。
怪不得那天?一只毛毛虫吓得那宫娥魂都飞了。
重樱估算了一下,自己在被锁住灵力的情况下,撂倒这些小花小草的可行性。
遗憾的是,站在面前的就算是妖族最柔弱的小花小草,也?不是她这个凡人能轻易攀折的。
重樱只好?放弃这个打算,任由她们抬着轿子,将只裹着一件薄毯的自己送入了妖皇的寝殿。
期间她试图向她们要回那片蛇鳞,宫娥们说,她的东西都留着没扔,等妖皇赐下她的住处,东西就会送还她的寝宫。
师千羽并不在殿内。
他的寝殿空旷得可以组建一支足球队,宫娥们将重樱搁在床上就离开了。帐中?熏过了香,香气缭绕,比重樱先?前喝的酒还要醉人。
重樱支起身体?,打算找件衣裳先?穿上。
她裹着薄毯,跳下了床,不知是不是错觉,四肢有些软,脚底刚踩上地面,险些跌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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