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晴滟,百花盛放。
新翠的绿草随着温柔的春风摇摆,五彩缤纷的花朵各自绽放,青草和各种花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清新而又馥郁。华青鸾身着一袭红衣,烈烈如火,那火焰般鲜艳热烈的红色,越发衬得她肤若凝脂,在阳光下,似乎如玉石般,会发出淡淡的光华来。
白衣在她身旁,兴高采烈地采摘着花朵,仿佛一只翩翩飞舞的白色蝴蝶。
华青鸾凝视着她,第一次觉得,这样看似纤弱单纯的身影,竟然隐藏着那么多的秘密,就像她自己一样。只是不知道,最后的谜底,到底是什么。
“白衣!”她轻声唤道。
白衣闻声回头,对她嫣然一笑,翩然跑回她身旁,把手中的花束递到她面前。
这是白衣表示喜欢的方式,因此,华青鸾微笑着收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白衣,对于从前,你还记得什么吗?”
白衣歪着脑袋看着她,满脸不解和疑惑。
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华青鸾已经发现,虽然淋了她的鲜血后,白衣会认她为主,并且恢复神智,能够教她一些简单的话语和思维,但是,太过复杂的东西,她仍然无法接受。而且,在她恢复药人本性时的事情,她依然没有任何记忆,因此,每次问道她从前的事情,她都是这样一副懵然不解的模样。
华青鸾想了想,从头上取下曼珠沙华红玉簪,问道:“白衣,认得这个吗?”
凝视着眼前艳红色的花朵,在晴朗的阳光下,红玉更是红得发亮,使得整朵曼珠沙华像是真的花朵一般,似乎还在迎风摇曳。那鲜亮的红色映入白衣微带淡淡血色的眼睛里,她原本嫣然的笑意忽然猛地收敛,神色变得木讷而僵硬,唯独眼眸中,像是折射着红玉簪的光泽一般,有些盈盈的红色。
这般异样的神态,看来这曼珠沙华红玉簪的确与白衣有关。
华青鸾试探地叫道:“白衣?”
白衣置若罔闻,只是怔怔地盯着曼珠沙华红玉簪,神情僵硬,眼眸却越来越亮,像是几乎要发出光芒来,忽然间张口,用一种奇特而僵硬的语调,古怪而缓慢地一字一字念道:“曼珠沙华,彼岸之花,三途川畔,迎生往死。花繁叶落,叶绿花亡。火光漫天,浴血之路,解吾衷肠,入吾宝藏,泣血以告,求怜上苍……”
她的神情十分奇特,似虔诚又似怨憎,仿佛念咒语一般,不住地往下念着。
听到“宝藏”二字,华青鸾眼眸微眯,看来,真如她所猜想,白衣的确与詹谌宝库有关。只是,不知道这些话语,到底什么意思?曼珠沙华,彼岸之花,三途川畔,迎生往死。花繁叶落,叶绿花亡。火光漫天,浴血之路,解吾衷肠,入吾宝藏,泣血以告,求怜上苍……
念完这一堆话语之后,白衣眼眸中绽放出妖异的红光,忽然从华青鸾手中取过曼珠沙华红玉簪,然后双手捧起,高举过顶,盈盈下拜,用和先前同样的声音,一字一字僵硬地道:“主人,请纳此簪!”
华青鸾一怔,慢慢从她手中取过红玉簪。
在红玉簪离开白衣纤手的一霎间,白衣眼眸中的红光骤然消失,身体晃了几晃,忽然昏厥过去。
华青鸾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起她,连声道:“白衣!白衣!”
好在没一会儿,白衣便悠悠睁开眼眸,依然是纯澈的黑眸,微带淡淡血色。看到华青鸾,她嫣然一笑,坐起身来,叫道:“主人!”转首看到身旁怒放的鲜花,从地上一跃而起,笑道,“花花,我要!”说着,便提起衣裙向花丛中奔去,似乎对刚才的事情全无印象。
华青鸾目送着她欢快的身影,只觉得脑海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林羽若的声音传了过来:“青鸾,祁莲公子来访,说是跟你约好了的。”昨晚的事情她也略有所知,知道这位祁莲公子是天机门传人。
“请他到这里来吧!”
不一会儿,祁莲的身影便出现在花园的雕花月亮门前,一袭蓝衣,显得优雅而又温润,从脸型到眉眼,都柔润顺滑,没有一丝一毫的棱角。尤其是眼眸,宛如浸在水银中的黑珍珠一般,光滑柔润,甚至透着一种纯粹干净的天真良善,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与楚韵之温室花朵般的纯净眼眸不同,祁莲的纯粹干净,似乎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
正如他的名字,莲,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这种感觉,总会让华青鸾不期然地想起简初颜来,那也是一个有着纯白灵魂的人。这使得她脸上的冷凝冰漠微微溶解,起身对祁莲微微一笑,颔首致意:“祁莲公子!”同时伸手,将不远处的白衣召了过来。她当然知道,祁莲这次,是为白衣而来的。
白衣立刻跑了过来,偎依在华青鸾身旁。
“这就是药人了吧?”祁莲打量着眼前天真娇憨的少女,她身量与华青鸾相仿,白玉般莹泽的肌肤,莲瓣大小的脸,眸澄如水。精致的五官中却透漏着满满的天真和稚气,因此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偎依着华青鸾的姿态十分依赖,但望向别人时,总带着一丝警戒。
如果不是确定眼前的少女真的是药人,祁莲绝对不会相信。
“这跟传说中的药人似乎有所不同?”
华青鸾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自从白衣染了我的血,认我为主后,她变成这个样子。但是,药人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特质还在。”她的血能够令药人恢复神智,这点已经不算是秘密,当初庆安路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她也没有必要刻意隐瞒。
“华姑娘的血?”祁莲的眉头蹙了起来,忽然间光芒一闪。
见状,华青鸾不禁问道:“祁莲公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祁莲倒并不隐瞒,点了点头,随即又道:“我是有一点猜想,不过,只是猜想,不敢确定。”
“祁连公子请讲!”华青鸾心中一动,她现在心中有着万千谜题,祁莲出身天机门,或许在这方面会比别人知道得更多,能够解开她的一些疑惑。
“关于药人,有很多传说,有的荒诞不经,有的离奇难言,孰是孰非,难以定论。”祁莲缓缓道,“不过,我比较赞同一种说法,就是,药人的炼制,应该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流传了,只是一般人都不知道炼制之法。”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问道,“不知道,华姑娘有没有听过古巫时代?”
古巫时代?
华青鸾茫然地摇摇头。
“在很久很久之前,这片大陆上曾经极为盛行各种各样的巫术,尤其一些偏僻幽居的神秘部落,更是精擅巫术。修习巫术,需要很严格的条件,大多都是血缘,因为,很多巫术的实行,都需要以鲜血为媒介,所以只能本族的人才能修行。那个时代被称之为古巫时代,我怀疑,药人的炼制,应该是从古巫时代起源的。”
华青鸾心中不觉好奇,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祁莲神色忽然黯然下去,好一会儿才叹息道,“巫术的盛行,曾经在大陆上掀起了极大的风波,尤其是当时的强国,他们喜欢巫术为他们带来的利益,却又惧怕同样的巫术会实行在他们身上,最后挥兵大肆屠戮懂得巫术的部族。这场屠杀经历了几十年,终于使巫术在大陆上绝迹,也因为这场屠杀,很多巫术都失传了。不过,也有极少数的巫术流传下来。”
“比如药人的炼制之法?”华青鸾问道。
祁莲摇摇头,神色渺茫:“我不知道,药人的炼制之法是否流传了下来。这么多年来,药人只存在于传说中,似乎从来都没有人真正见过,关于药人的描述也一直是残缺不全的。其实,当我听魏太子说药人出现时,我也很好奇,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炼制出真正的药人!”
华青鸾想了想,问道:“古往今来,难道真的没有人炼制成药人吗?”
“这个……”祁莲迟疑了下,似乎在犹豫什么,好一会儿才道,“其实,也许有人炼制成功过。”
华青鸾神思一凝:“谁?詹谌祖师?”
“不是詹谌祖师,祖师并未留下关于药人的丁点儿记载,应该不会。”祁莲摇摇头,沉思许久,道,“而且,我也只是怀疑,不敢确定。”
“是谁?”
“七百年前,大华王朝的开国皇帝,太祖林辉。”祁莲不太确定地道,“我曾经看过一本很古老的手札,上面提到,林辉手下有一勇将,面如冠玉,微现银光,勇悍无匹,攻无不克,所向披靡。而且,对林辉忠心耿耿,只听从林辉一人之令。手札还提到,当初,林辉起兵初始,曾经被数万大军困于韩泽,此将单枪匹马,从重重包围中将林辉救了出来,杀敌上千,却能护得林辉安然无恙,自身也毫发无伤。”
华青鸾心中一动,又是七百年前?
“我曾经查过那本手札的作者,证实他的确是林辉起兵初始的将领之一,不过,在太祖功业将成之时,他却突然请辞,回乡养老。所以,他的这本手札,应该有七分真。从他的描述里来说,那员猛将脸上微带银光,又勇悍无匹,更能在千军万马中护得林辉周全,自身也毫发无伤,很像是药人。”
祁莲继续道,“不过,不知为何,林辉即位称帝后,药人就销声匿迹,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按理说,药人所向披靡,又忠心耿耿,应该是很好的护卫,可是,在大华王朝初年的记载中,却并没有丝毫痕迹。甚至,最后林辉是被刺身亡,如果有药人在身旁,怎么可能会被刺杀成功?”
华青鸾的心微乱地跳动着,如果说林辉真的拥有药人,那么,会不会就是白衣?
白衣曾经被封在山腹中,她和萧离墨也曾经猜测,很可能白衣已经被封了上百年,偏偏这么巧,七百年前大华王朝的开国皇帝林辉也有药人?而且,在他即位后,药人便消失无踪!很可能,因为对古巫的忌讳,林辉怕人发现药人与古巫术有关,所以在即位后,将药人封印了起来。
只是,白衣对曼珠沙华红玉簪有反应,而红玉簪又与詹谌宝库有关。
那么,白衣也应该与詹谌宝库有关……尤其,刚才白衣嘴里曾经说到“入吾宝藏”,更是证明二者有关的铁证!
大华王朝开国皇帝林辉的药人,为什么会跟詹谌宝库有关?萧离墨说过,詹谌祖师不闻世事,又怎么会跟当时的皇帝扯上关系?
是詹谌祖师无意中遇到被封印的白衣,所以将曼珠沙华红玉簪交给她?等等……萧离墨说过,林辉在位期间,对詹谌祖师也十分礼遇。虽然当时詹谌祖师声名远扬,但毕竟从不参与政事,以武起家的开国皇帝,没有道理这般?会不会当初林辉封印药人,是借助詹谌祖师之力?而因为有药人这个忌讳,所以林辉不得不礼遇詹谌祖师,而詹谌祖师也不得不做出不闻世事的姿态,以免为林辉所忌?
想到这里,华青鸾隐约觉得,原本纷乱的情形,正被连成一线。
只是,詹谌祖师又是什么人呢?他为何能够将白衣封印在山腹中?又怎么会留下詹谌宝库?又怎么敢称之为“天下之主”?如果说,药人的炼制之法,是从古巫时代流传下来的,那詹谌祖师会不会跟古巫部族有关?
“对了祁莲公子,刚刚你提到我的血时,神色一动,是不是——”
祁莲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当我听到华姑娘的血,能够令药人认你为主时,便觉得我猜测药人起源于古巫时代有八九分准。因为,古巫术正是多以鲜血为媒介。而且,我怀疑,华姑娘你的血液内很可能有古巫族的传承,所以才能够收服药人。”
这样一来,华青鸾的血能够令药人清醒,并认她为主,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原来如此。”华青鸾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接受了这种说法。虽然她心中仍然有着很多疑问,但是,祁莲毕竟不是萧离墨,虽然对他有好感,但并不能全然相信,很多隐秘的事情,她也不打算告诉他。不过,他所知甚博,也许关于别的事情,也能够为她解惑。
华青鸾思索着,手指似乎无意地在石桌上划着些什么。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祁莲终究与华青鸾不算太熟,对于这种沉默的氛围,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总想找些话题来说。看着华青鸾纤白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勾画着相同的图案,正是一朵曼珠沙华,再看看她头上鲜艳欲滴的曼珠沙华红玉簪,微笑道:“华姑娘似乎很喜欢曼珠沙华?”
这正是华青鸾在桌上画曼珠沙华的用意所在,当即道:“正是。”
“这倒是很稀罕,因为,很多人都认为,曼珠沙华是种不祥之花,没想到华姑娘会喜欢。”祁莲温文而笑,神色似乎有些落寞,“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曼珠沙华又叫做彼岸花,红色的称之为曼珠沙华,白色的叫做曼陀罗华。据说,彼岸花原本是纯白的,居于仙界,无忧无虑。只是,她见人间血泪太多,便以自身之力,超度天下亡魂的血泪,一点一滴地将自己染成血红,最后坠入地狱,盛开在黄泉路上,为亡魂指引彼生之途。”
“哦?有这种说法吗?”华青鸾不以为意。
祁莲轻叹道:“她为世人堕入地狱,原本是种应该受人尊重的花朵,可是却被世人误解,认为她代表鲜血和死亡,是种不祥之花。说起来,曼珠沙华其实挺可怜的!”
华青鸾看着他,忍不住失笑。
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祁莲窘迫地问道:“华姑娘为何发笑?”
“我只是在想,祁莲公子实在很有趣,你似乎很喜欢花草?”华青鸾微笑道,“在迷情大阵的幻境中,你心心念念的,是门派中的舞雪之花,现在又为曼珠沙华哀叹……”说着,眼神微微有些涣散,神思飘渺,初颜姐姐,也是个很喜欢花草的人……
祁莲这才明白,笑道:“因为我觉得,花草比人更有灵性,比人更善良。人会出语伤人,会彼此厮杀,但花草不会,她只会静静地绽放,为照料她的人吐露一世芬芳。”
这次华青鸾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再接话。
也许是天性,也是是被经历磨损尽风月,她的本性中,并没有太多的伤春感秋,悲花叹月。于她而言,花草最有意义的地方,就在于,她们能够令简初颜开心地笑。初颜姐姐照顾花草时的温柔神情,是她脑海中无法抹去的记忆,每每想起都会觉得温馨。
祁莲有些好奇地看着她柔软的神情。
这段时间,青鸾公主名扬魏都,人们说起她,多半会提到她绝世的容颜,和冷漠高傲的个性,在迷情大阵中相遇,所见到的是她的聪慧灵秀,却从来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柔软的神情。
华青鸾这样的神情并未持续很久,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淡淡一笑表示歉意。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多半是围绕白衣。偶尔祁莲会问些关于华青鸾身世的问题,华青鸾皆坦然相告;偶尔华青鸾会旁敲侧击,问些关于曼珠沙华的事情,却都不得要领,对她的疑惑并无裨益。许久,祁莲终于觉得自己再也没有理由待下去,便起身告辞。
华青鸾微笑道:“慢走,不送了。”
没走几步,祁莲忽然转身,犹豫了许久,还是问道:“华姑娘,您选择了睿王爷,是吗?”在迷情大阵时,她对萧离墨的亲近,显而易见,所以祁莲有此一问。
华青鸾一怔:“啊?”
她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请您慎重选择!”祁莲缓缓道,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有些逾矩,歉然微笑着告退。然而,才绕过雕花月亮门,便对上了一张阴沉得乌云密布的脸,冷冷地看着他。看他静立的模样,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了。“睿王爷?”
“你那句话什么意思?”萧离墨冷声问道。
祁莲一怔:“哪句话?”
“什么叫做请慎重选择?”萧离墨神情越发冰冷起来,眼眸中寒意无限,“她选择谁与你何干?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干涉?”他早就觉得这小子对着青鸾有些异样,青鸾对他温和,已经让他够呕的了,尤其是方才,他跟青鸾相互对望时,青鸾那柔软温和的笑容,他从未见过。
连对华端,青鸾也不曾那般温柔!
偏偏他最后还要说出那么两句话,叫萧离墨怎能不恼火?
祁莲终于意识到,是哪句话惹了麻烦,看着眼前满含妒意的少年,忽然有些忍俊不禁,难道这位睿王爷以为,他是在追求华姑娘,所以让华姑娘慎重选择吗?居然把他当做情敌,而且还是以足智多谋著称的睿王爷,这实在太有趣了!微微一笑,道:“睿王爷,你误会了,我对华姑娘的确十分欣赏,但是,并无其他意图!”
他说得诚恳,萧离墨半信半疑:“那你最后两句话什么意思?”
“抱歉,这个我不能说!”祁莲歉意道,“但是,我可以起誓,我绝对无意挑拨你和华姑娘!”说着,微微一笑,便要离开。
萧离墨伸手拉住他:“等一等,你把话说清楚!”
“啪!”
拉扯之间,一卷画轴从祁莲怀中跌落,半展露开,云鬓鸦堆,隐约可以看出是幅女子的画像。祁莲神色微变,正要俯身捡起。萧离墨已经见机,抢先一步,将画卷拿在手中,疑惑地看了眼神色焦虑的祁莲,将画轴展开,看清里面所绘女子,顿时神情大变。
画上的女子,雪肤红衣,青丝飞扬,容颜倾城绝艳,正是华青鸾!
“祁莲祈公子,你不是说,你对青鸾并无其他意图吗?”萧离墨冷声道,“这幅画卷又如何解释?你为何偷绘青鸾容貌?”说着,神情越发冰厉,“喜欢青鸾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像你这样,背后出言挑拨,当着面却连承认都不敢!”
这样的人,偏偏青鸾对他另眼相看,是在令人恼火!
祁莲一时百口难辩。
如果萧离墨能仔细些,或许就会发现,画卷的边沿已经微微发黄,显然有着相当的年岁,画上的女子,绝不可能是华青鸾!
这幅画卷,是天机门历代相传的画像。经历悠久的岁月,动荡的烽烟之后,画像上的女子是谁,有何来历,已经难以考证。但是,每一代的天机门人都对这副画像十分敬重。据说,如果有一天遇到与画像中的女子相同容貌的人,那么,必须世世代代奉其为主,处处保护,不得令其有丝毫损伤。
至于原因,没有人知道。
祁莲入门时,就曾经拜过这幅画,也听过关于画像的传言。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传说而已,没有想到有一天,真的会有这样一名女子出现在他面前。所以,挡在迷情大阵里初次看到华青鸾时,他实实在在地大吃了一惊,更对这名叫做华青鸾的少女充满了好奇。
但是,这件事,祁莲不能告诉任何人。
天机门素有帝王谷之称,如果被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子,对华青鸾来说,绝非好事!
所以,此时此刻,面对着萧离墨的咄咄逼人,祁莲既不能告知真相,也不能再含糊说不能相告,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解释。忽然间,他灵机一动,拍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愚钝:不能解释,就不解释呗!他要尊之为主的是华青鸾,跟萧离墨又没关系?萧离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关他什么事?
想到这里,祁莲豁然开朗,心底更有一丝恶作剧般的念头,微笑道:“随睿王爷怎么想吧!”
说着,志得意满地便要洒然离去。
萧离墨眉头微蹙,难道他连画像都不要了吗?不过也好,他也不喜欢青鸾的画像落在别人手里!
就在此时,背后忽然风声乍响,萧离墨心中猛地警戒起来,侧身闪过,冷笑道:“除了背后伤人,祁莲公子难道就不会——”话音未落,便觉拿着画卷的左手一空,画卷已经被人夺去。
这招妙手空空讲究出其不意,声东击西。在天机门,祁莲曾用此招将师傅浑身上下的东西盗窃一空,因此十分纯熟,一招便得手,将画像重新拿了回来。朝着萧离墨得意一笑,道:“其实,我觉得华姑娘对我不错,说不定,她会喜欢我呢!”
眉眼弯弯地一笑,翩然离去。
这一眼,在萧离墨看来,十足的挑衅,更是怒气难耐。
花园中,华青鸾以手托颔,正在思索祁莲临走前所说的两句话。
她倒没有像萧离墨一样,误以为这是祁莲在向他示爱。因为,她清楚地听到,祁莲在说话时,对她用的是敬语“您”,而非“你”!这让她思绪万千,天机门弟子,对她用“您”又提到“选择”,难道真如她先前所猜测的,她与詹谌宝库,甚至与詹谌祖师有关吗?
刚才的谈话中,她当然也有问到关于詹谌祖师的私事。
祁莲所言,与萧离墨类似,也是说,詹谌祖师孤独终老,从未听说他有妻子儿女。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想得入神,忽然察觉到身畔有异,转头看见萧离墨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神色异样,本有心问问,想到昨晚被他气得半死的情形,心中顿时又来气,冷哼一声,装作没看到地别过头去。
而且,一想到昨晚,就会想到迷情大阵中的失态,更觉得心中格外不自在,连带着萧离墨也越发不顺眼。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这么奇怪!
若是在平时,萧离墨对她这样的冷待丝毫不以为意,若再想想昨晚她的一样,说不定还会觉得,连这种别扭,都是对他另眼相看的表现。但此时此刻,却忍不住有些心酸:对着祁莲就有说有笑的,还会露出那么温柔的神情,对着我就甩冷脸子瞧,这待遇也太天差地别了吧?
难道说,他们几次同生共死,在她眼里,还不如一个刚见面的祁莲吗?
那个祁莲,到底哪里比他好?
闷闷地在一边坐下,嘟着嘴不说话。
沉默的时间似乎很长很长,连白衣都觉得无聊,跑开到一边玩去了。华青鸾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闷氛围,转过头来,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
看吧,连跟他说话都这样不耐烦!萧离墨哀怨地想着,深吸一口气,问道:“刚才你和祁莲在说什么?”
“说关于白衣的事情。”
哼,才怪!说白衣能说到那样言笑晏晏?能让你对着他那样温柔?萧离墨腹诽。
华青鸾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萧离墨,他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她说一句话,他能接四五句来,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沉默?心里思量着,将从祁莲那里得到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想娓娓道来。
萧离墨有气无力地听着,脑海中始终浮现着青鸾对着祁莲所表现出的温柔。
朦朦胧胧的笑,若有若无的微弯唇角,眼眸若真若幻,笑得很浅,却十分真切,神情中更是有着无限温柔缱绻。如果是华端,他无话可说,端王爷对青鸾的确好得令他自惭形愧,不敢相比。
可是,这小子凭什么?
萧离墨越想越不服气,连带着也没怎么听华青鸾说话。
说了半天,终于察觉到身边人的心不在焉,华青鸾皱起眉头,看着萧离墨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就来气,她好心跟他共享情报,他咬牙切齿个什么劲儿啊?在察觉到自己生气后,华青鸾忍不住更加生气,她原本没这么容易生气的!都怪萧离墨,好好地总气她,害得她也越来越奇怪!
习惯了冷静处事,华青鸾很不喜欢自己现在沉不住气的样子。
这让她觉得难以掌控自己,更难以清醒地面对所有的突发状况。
都是萧离墨!
都怪他,好好地合作着,他跑来不要命地救她;救了也就救了,大不了以后还他,偏偏他又表什么白;之后就跟上瘾了似的,时不时地拿来调戏她!偏偏有救命之恩在,她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说来说去,罪魁祸首就是萧离墨,只要把这个家伙打发掉,一切的麻烦和奇怪的事情就都可以解决掉了。
可是,要怎么做呢?
华青鸾灵机一动,忽然想起林羽若来,更想起以前转过的念头。
如果能把萧离墨和林羽若配对,那她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对了,她记得,最开始说到绝世四公子时,羽若就说对萧离墨最有好感;后面也一直说萧离墨的好话,既然这么有好感,八成是看上萧离墨了!只是不知道,萧离墨对林羽若感觉如何?
想到这里,华青鸾咳嗽一声,忽然绽放出绚丽的笑容来:“萧离墨啊!”
“干嘛?”被华青鸾的笑容,和奇怪的语调惊了一跳,萧离墨绝不认为这是华青鸾听到了他的心声,反思之下对他表示的歉意,相反,第一感觉是脑海中警钟长鸣,他知道,华青鸾阴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在谷底,他曾经被耍的团团转;第二感觉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华青鸾这个样子……有点眼熟?
如果夜风在,他一定能第一时间认出,这模样,分明是自家王爷的招牌阴人表情嘛!
“萧离墨,你觉得羽若怎么样?”华青鸾兴致勃勃地问道。
林羽若?为什么突然会提到林羽若?萧离墨百思不得其解,随口道:“很好!”
太笼统了吧?华青鸾有些不满意,循循善诱地问道:“你觉得,羽若容貌如何?”
好像没有什么陷阱?萧离墨思索着,点点头,道:“卓依族女子貌美天下闻名,林姑娘自然容貌秀丽。”
“那其他的呢?比如说,性情?”
原来……萧离墨自认为已经理解了华青鸾的意思,想必是想问问他对于身边侍女的观感,好决定日后是否委以重任吧?这种事情,他也干过。想到这里,萧离墨微微放下了心,也暂时抛开了之前的烦心事,专心地帮华青鸾研究起来:“林姑娘性情稳重,又颇为机敏,对你也是忠心耿耿,这样的侍女,天下难寻!”
好像有戏!
华青鸾心中暗暗叫好,趁热打铁道:“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皇叔认了羽若为义女,算起来,她现在可是卓依族的郡主,说起来,身份也不低,对吧?”
萧离墨茫然地点点头,这件事完全没必要告诉他啊!
但是,他还是礼貌性地道:“这么说来,之前我对林姑娘实在有些失礼了!”
“对对,她可不算是我的侍女,说起来应该算是我的堂姐妹了。还有,羽若是皇叔的麾下先锋哦,对于兵法谋略,也颇有研究,我想,你们应该很能说到一起才对!”华青鸾继续为林羽若说好话,可惜,她不清楚羽若到底打过什么仗,不然说起来更加有底气。
萧离墨更加茫然,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礼貌性地点点头。
“这么说,你也认为,羽若的容貌、性情、身份,都无可挑剔,对吧?”华青鸾继续问道,殷切地看着萧离墨,见他又点了点头,终于把最后最重要的一句话说了出来,“那你觉得你们有没有可能?要不要跟羽若相处试试看?”
萧离墨茫然的表情顿时石化,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可能?相处?”
她在说什么?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种吧?
“我是说,我觉得羽若很喜欢你,而且,就像你承认的,羽若的相貌、性情、身份都不错,我觉得,也许你们能够成为伉俪?”华青鸾继续道,“如果说你对羽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告诉我,我让她改,怎么样?”
只要他跟羽若在一起,别再来烦她,她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吧?
“她对我有什么满意的地方,麻烦你告诉我,我改,行不行?”萧离墨终于确定,刚才华青鸾居然是在跟他和林羽若拉红线,一时间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就怒声吼了出来!有没有搞错?他喜欢青鸾喜欢得这么明显,青鸾居然要为他和别的女子牵线?
这要眼前的人不是华青鸾,他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如果说她是在气他,以报之前被他气的仇,那只能说,她用的法子实在该死的太对了!这会儿他都想化身白衣,把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撕碎了,一点一点嚼进肚子里,看她还敢不敢再说这种话?不过……如果说她只是在气他,或者在试探他,嗯……那他可以原谅她这一次!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听到他这样说,华青鸾不满了,“羽若有哪里不好?”
萧离墨眉头紧皱,额头的青筋隐隐浮现出来:眸子一下子变了颜色:“你是认真的?你真的想让我跟林羽若……”他是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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