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领,曲裾,领口衣襟和裙裾处有着大片繁复的浅色花纹。在幻境中,白衣女子身形飘逸,连带衣衫也有一种猎猎飞舞的轻盈,但从华青鸾笔尖画出,却莫名的有一种盎然古意。
“这应该是很久之前的衣服了,现在女子的衣饰,多以轻盈纤弱为美,艳丽浮华为美,基本没有这种端庄矜持,素净雅致的款式了。我记得,似乎在大华王朝以及它前面的云霎王朝时,这种衣裳比较流行。”萧离墨仔细地端详着宣纸,很肯定地道。末了又有些奇怪地问:“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这件衣服怎么了?”
华青鸾皱眉:“大华王朝?云霎王朝?”
她来到这个时代还不到两个月,连现在大陆上林立的国家名字都叫不全,更别说以前的朝代了。
“那是很久之前的朝代,云霎王朝离现在有一千年左右了,而大华王朝则是在七百年前建立的。说起来,詹谌祖师就是大华王朝初年的人。”萧离墨知道,华青鸾不是关心衣饰的女子,她这样问,一定有原因,忽然灵光一闪,“难道说,这衣服跟詹谌宝库有什么关系吗?你在哪里看到的?”
这件衣服是大华王朝时流行的款式?
詹谌祖师是大华王朝初年的人?
在詹谌祖师所留的迷情大阵中,她看到了跟她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穿着这件衣服……
华青鸾蹙眉深思,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难道说,那个幻境里的人影,是詹谌祖师特意留下来的?是他的情人?可是,为什么会是她看到了?为什么别人看到的,却是他们自己心中的渴望和幻想?
还有白衣。
曼珠沙华红玉簪可能跟白衣有关,而这跟红玉簪却是解开詹谌祖师所设迷情大阵的关键,那白衣,是不是也跟詹谌宝库,甚至詹谌祖师有关?而最奇怪的是,她的血却能够令药人白衣清醒,恢复神智,甚至认她为主……华青鸾忽然心中一惊,难道说,她跟那位詹谌祖师,有什么关联吗?
等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皇叔似乎说过,她的母亲姓……詹!难道说……她会是詹谌祖师的后裔吗?
见她神色变幻,微有惊容,萧离墨不禁问道:“青鸾,你怎么了?”
青鸾不是个会轻易变色的人啊!
“萧离墨,那位詹谌祖师,他只有传人吗?难道说,他没有娶妻生子?没有后裔流传下来吗?”华青鸾有些急切地问道。
如果她的猜想属实,那么,她跟詹谌宝库或许真的会有关联。这种消息一旦传扬开来,她的处境可能会很危险。
但是,眼前的人是萧离墨,所以,她连想都没有想过,他会怀疑什么,或者,会对她做出不利的行为。
萧离墨眉宇微蹙,思索了许久,摇摇头,道:“关于詹谌祖师的记载同样很少。但是,他似乎是孤身终老的,并没有听说有娶妻生子。我只知道,他开创了天机门,收了几名弟子,在大华初年,很是声名远扬,连当时的大华太祖皇帝也对他颇为礼遇。但他性子古怪,从不参与世事,跟皇室和官场的交往几乎没有,死后所葬之处也很神秘。七百年来,无数的人想要寻找他的墓陵,试图从中找到些许詹谌宝库的线索,但是却从来没有找到过。”
没有妻子儿女?华青鸾微怔,这么说,是她猜错了?
“那詹谌宝库的传言,是在什么时候传开的?”
被她这样一问,萧离墨也怔了一怔,搜索着脑海中关于詹谌宝库的记载,许久才不确定地道:“似乎是在詹谌祖师身故之后很久,至少,在大华王朝的正史野史记载中,都没有关于詹谌宝库的记载。我记得,最早的记载似乎是在五百多年前。当时有一支军队经过一座高山时,突然遇到山崩,等到平静之后,原本陡峭的崖壁上突然出现了十六个大字,就是流传至今的‘詹谌宝库,天下之主,七百年华,詹谌复出’这四句话,后来就慢慢传扬开来了。”
知道华青鸾之前神智未曾恢复,萧离墨又为她解释了当时的朝代演变。
大华王朝是个非常重武的朝代,太祖皇帝林辉以武起家,以武征战天下,建立了最后一个大一统的王朝。但是,因为重武轻文,帝王多专断独行,武将兵权重握,刚愎横行,因此从第二代皇帝开始就弄得民不聊生。尤其是最后一任皇帝,更是残暴荒淫,终于激起兵变。各路武将纷纷揭竿而反,终于攻入京城,皇帝引火焚宫,自己也葬身火海。
赫赫远扬的大华王朝,存世仅一百四十年。
之后,各处割据势力混战了大概有一百多年,却始终再难统一,后来也就演变成为群雄并立的格局。又经过了两百年左右的吞并割据,最后形成五大强国并立,弱国附趋的局面,一直保持到现在。
“这么说,詹谌宝库,是在大华王朝灭国之后,才慢慢传扬开来的?”华青鸾沉吟道。
“多半是这样。”萧离墨点点头,“不然,以大华王朝皇帝的刚愎自用,听到这种消息,还不挥兵灭了天机门?”
在天下大定之时,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容忍詹谌宝库这种东西存在!
只是因为这个吗?
华青鸾说不出来,却总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些怪异。詹谌虽然声名远扬,可是,在大华王朝,并没有丝毫权柄,似乎跟朝廷也无瓜葛,为何会留下詹谌宝库?又为何敢称之为“天下之主”?这两者之间,怎么能够联系起来呢?可是,真的要去想,却又因为年代悠远,线索稀少而千头万绪,无从探究。想来想去,只是越想越乱而已。
萧离墨显然也是想了许久,理不出头绪来,索性不再去想,瞥眼看着华青鸾入神的模样,心中忽然一震。或许是在烛火下的缘故,原本就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更是如同朝霞映雪,光滑柔润,似乎肌肤上会发出淡淡的玉色光华。那种风华艳色,使得她全身像是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淡淡烟霞中,恍如置身梦境。
青鸾似乎越来越美了!
心中一动,萧离墨忽然弯唇一笑,叫道:“青鸾。”
华青鸾抬眼,漫不经心地道:“什么事?”
“正事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萧离墨不怀好意地笑着,托着下巴,双目灼灼地望着华青鸾,笑眯眯地道,“现在我们来谈一谈其他不太正的正事,如何?”他特意咬重了第二个“正事”的音,笑得像狐狸。
看到这样的笑容,华青鸾心中立刻警钟长鸣,警戒地问道:“什么事?”
“迷情大阵中……”
听到他用异样的语调提起迷情大阵,华青鸾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事来,心中猛地一阵不自在,只觉得空气似乎突然间就窒闷起来,眼前无赖的少年也突然间变得格外有压迫感。总之,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有种想逃离的感觉。
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依然沉静如水。
下意识的,她就是知道,如果她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表现出来,某人肯定会更加得意,更加气人!
果然,萧离墨继续笑眯眯道:“我是被幻境吸引了心神,迷迷糊糊的,可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青鸾你偎依在我怀中,温柔似水啊!青鸾,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华青鸾咳嗽一声,强作淡淡道:“有什么奇怪的?我也受了迷情花香的影响而已。”
“只是这样吗?”萧离墨显然不信,笑嘻嘻把脸凑到她的跟前,笑容越发显得暧昧不明,“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清醒的,不过,我记得,原本我们两人之间靠得没那么近……如果说我做出了失礼的举动,是因为我沉浸在幻境中,没有分清幻境和现实,难道说,青鸾你没有把我推开,也是因为幻境?难道说,青鸾你如我一样,在幻境中看到……你我恩爱缠绵?”说着,故意一顿,才大笑着道,“祁莲说,迷情花香会让人看到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情形。原来,青鸾你也……”
饶是华青鸾再好的定性,再知道萧离墨的轻薄无赖,也不禁被萧离墨那声拖长的隐含之意激得大恼,想也不想,抓起身旁茶几上的白釉瓷盅就扔了过去。
萧离墨早料到这一招,头微微一偏,右手轻探,轻轻松松地救下了瓷盅,放在桌上,这才笑道:“怎么?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说着,还不怕死地凑过来,低声道,“青鸾,其实你不必如此隐忍,我很乐意在现实中配合,真的!”
华青鸾明眸圆瞪,咬牙切齿地道:“萧,离,墨!”忽然间定了定神,强压着恼意,淡淡道,“你刚才不是问我,那衣裳是在何处看到的吗?我在幻境中并没有看到你,而是看到一个跟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那就是她身上穿的衣衫。”说着,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在说,少自作多情!
若非被萧离墨气得狠了,她也没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因为实在太奇怪了!
但是现在,她实在很想拿句话出来,能狠狠砸到萧离墨那张可恶的笑脸上去!
萧离墨果然一怔:“怎么会这样?”
他当然不会认为,青鸾的幻境会跟他一样,是两个人的恩爱缠绵,不过是拿来逗弄青鸾而已。但是,居然是个跟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而且还穿着那么古老而悠远,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没有见过的衣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华青鸾摇摇头,低声道,“总觉得很奇怪。”
“是挺奇怪的。”萧离墨也很疑惑,但末了并没有忘记初衷,含笑乜眼低声问道,“既然如此,青鸾你想必没有被幻境所迷,那你为什么没有推开我?尤其,是在我们……”
他指的,当然是二人亲吻之时。
黑色的眸中眼波流转,光华耀眼,十二分的温柔熏人欲醉。
“……”没想到,还是没能把萧离墨的心神转开,华青鸾终于恼羞成怒,喝道,“萧离墨,你有完没完?”她实在痛恨自己,当时怎么会被萧离墨一声低唤叫得失了心神,以至于现在处处受制!
当时就该一脚把他踢到九霄云外才对!
见她玉颊微晕,恼怒中夹着一丝羞意,萧离墨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不由得心中大乐。看来,青鸾对他并非她所表现出来的冷漠无情,只是个性偏冷,又不解男女情事,所以有些口不对心。想到这里,心中更是大为欢喜,也不再惹青鸾恼怒,笑着转开了话题,道:“青鸾,我的住处有只很可爱的小白狐,我改天带来给你玩好不好?你不知道,那小东西古灵精怪得很!”
“没兴趣!”华青鸾冷冷地道,“很晚了,既然正事说完了,你也该滚了!”
萧离墨眨巴眨巴着眼睛,哀怨地道:“青鸾,现在很晚了。”
“所以,你该回自己的居所了。”
“现在三更了,外面都已经宵禁了,我会被抓的!”萧离墨可怜兮兮地道。
华青鸾懒得理他这么幼稚的把戏,现在的确宵禁了没错,但是,宵禁禁的是大街,他们同住在四方馆内,出了芳华苑,往北就是萧离墨住的泼墨轩,根本就不用出四方馆的门,夜禁巡卫本事再大,也管不到他身上。
“你走不走?”华青鸾神色不善。
萧离墨悻悻地摸摸鼻子,不敢再惹华青鸾,只能不情不愿地迈着蚂蚁步往外磨,边走边喃喃自语道:“消息一说完就赶人走,这分明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送萧离墨离开的是呼啸的风声,以及砸到他身边墙上的紫锦绣花枕头。
林羽若掀起绣帘进来,拾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灰尘,放置在一边,又从红木描金柜子里取出一个新的石青色绣花鸟纹的枕头,搁在枕头边,笑道:“我发现,自从青鸾你自从遇刺后,脾气越来越大了。”
华青鸾恨恨地道:“羽若,你要搞清楚,我不是脾气越来越大,是被人气得半死,这是有分别的!”
“我看睿王爷也就是嘴里说说,其实,他对着青鸾你一向很尊重也守礼的,从来没有私底下的轻薄。”林羽若含笑道。她当然看得出来,萧离墨是在故意气青鸾,偏偏青鸾就是会被他气到……林羽若微微一笑,看着时辰不早,上前替华青鸾除了簪钗,将头发散了下来,凝视着镜中令人惊艳的绝美容颜,忍不住赞叹道,“青鸾,你好像越来越漂亮了!”
甚至,似乎美得不似凡尘……
“你又在取笑我了!”华青鸾不在意地莞尔一笑,感觉到深沉困意沉沉袭来,不禁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歇息。就在这时,透过松散的领口,林羽若隐约看到,在华青鸾羊脂玉般的背上,似乎有一抹朱红闪过,好像是血迹,心中猛地一顿,喊道:“等下,青鸾,你背上怎么了?受伤了吗?”
华青鸾莫名奇妙:“没有啊!”
“你等下!”关心则乱,加上同为女子,林羽若也没有避讳,将她的上衣解了下来,看到眼前的情形,眉头顿时蹙了起来:“青鸾,你的背上什么时候有这个胎记的?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华青鸾更加莫名其妙了:“什么胎记?”
林羽若去取过两面镜子,一面放在背后,一面由华青鸾拿着,举在眼前,好让她能够看到。
昏黄的镜面中,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她洁白的玉背上,有着一朵曼珠沙华形状的胎记,一少半是鲜血般的艳红色,一多半是淡淡的乳白色,印在雪肤上,稍显暗沉,也十分的明显。
红白相映,宛如白雪红梅,鲜亮至极。
“奇怪,我在卓依族到魏国的半路截住你,当时你尚未恢复神智,一路的衣食住行全是由我打理。我当时曾经为你洗浴过,却并没有见到这样一个胎记,而且这个胎记也很奇怪,一半红色一半白色!”林羽若皱紧了眉头,总觉得那一小半的殷红很是刺眼,尤其在夜里,摇曳的烛火下,更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这胎记是什么时候有的?”
“不知道。”华青鸾慢慢地摇摇头,有些失神。
又是曼珠沙华!
在山腹密道里捡到的曼珠沙华红玉簪,是解开迷情大阵的关键;在密道尽头看到的石门,上面雕刻的,也是缠绕的曼珠沙华;而现在,她的背上也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曼珠沙华的胎记……
而且还是一半红色,一般白色。
为什么她会凭空多出这样的胎记?华青鸾仔细地思索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心中一动。记得在山洞中,萧离墨曾经骗她服下月颜花,当时她浑身剧痛,尤其能感觉到背部火烧火燎般的疼,难道这朵曼珠沙华,是服下月颜花后的后遗症?
可是,为什么会是曼珠沙华的形状?又为什么会是一半红色,一半白色?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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