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一旻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不怀好意,甚至还隐隐有几许看戏的意味。
一句轻飘飘的戏谑之语令许承桓的气场大变,他自打那次死里逃生之后便没有再见雪主。
不料,一个转身她居然显露了真身,东洛的宓公主?她瞒得可够深啊!
“朕记性若是不差,洛宓和顾家也沾亲带故,想来这便是血缘的力量,否则也不会长得那般相像。”
“你见过浓浓?”
许承桓狐疑的目光落在了盛一旻的身上,他既然能拿出这件事情来直插他的心窝,可见对于此事的原委也知之甚详。
“早些时候,见过几次。”
他虽然并未亲眼所见,却见他父皇的卧室挂着一张淑女图,那真正的人比花娇,命比纸薄。
恐怕她至死都不知道,曾经被一个老疯子心心念念。
“你也见过雪主?”
“是啊,雪莲山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盛一旻至今都没有忘掉见到雪主时的惊诧,他那一晚原本只是计划失败之后的领路人,却不曾想会见到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人。
那浑身带着血的织梦楼雪主,居然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洛宓长得一模一样。
“终究是一个赝品。”
许承桓这些年行走在北秦朝堂,对于琼宫的事情也知晓一些。
只是每每听闻此事他便会止不住的轻嘲,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罢了。
长得再像又如何?终究不是浓浓。
“我的儿子如何了?”
“有固国将军府护着,不会出现纰漏。”
盛一旻知道许霖在许承桓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打探消息的时候,便让人收罗了许霖的消息。
此时的许承桓尚且不知,就算是被固国将军府护着,可许霖也有几分举步维艰。
面对这皎皎明月,他也只得对月长叹。
甄煜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想到今日饭桌上的情形,上前宽慰。
“你舅母无心之言,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杜莹俏在杜家的时候被娇养着长大,和甄煜互许终身之后也不曾受过苛待,这半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所以,平时说话也没有顾忌。
正如同她刚才所言,那些话可以说句句戳在许霖的心坎上,若不是甄源重重放下了筷子,怕是要闹得不可开交。
“如今许家败落,在舅父和外祖父心中对我的身份也是半信半疑,能被你们相救已经是感恩戴德,又怎么会将那话放在心上?”
他的舅母说得并不错,他不管在义父的心中还是这些人的心中,都是一个有待考察的罪人。
——否则,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为何义父还是不肯见他一面?
“我并不是怀疑你,而是你父亲他……”
甄煜瞧着他那悲戚的神色微微叹息了一声,他自然不愿意怀疑,可是那封言之凿凿的信件和许承桓的所作所为让他不由得怀疑啊!
“我深知父亲的罪孽,却也敢以身家性命起誓,我是母亲的孩子,绝对不会有假。”
许霖的话令甄煜双眸紧眯,他本应该相信他的话语,可父亲不发话他终究也不敢多言。
“你莫要担忧,只要陛下那边对你的身份进行了核实,那么你就是安全的。”
“千佛寺的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又该如何核实?”
不是他不相信蛛网的办事能力,而是当年涉及此事的人早已经没有几个了,想要查清楚当年的事情怕是难如登天。
“舅父,我想见他一面。”
许霖深知继续坐以待毙指不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他这位义父从前对他看重,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母亲。
可如今,他对自己的身份已经产生了浓浓的怀疑。
这一日,秋风习习。
秦蕤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洛宓在庭院之中舞剑,或许是因为身份的转变,她的剑招倒是没有平时的杀伐之意,反而带上了几分轻柔。
他并未打扰洛宓的雅兴,径直走到不远处的石桌旁坐下,直至那边停歇了才朝着她招了招手。
“这逐月宫终究是小了一些,否则你或许能更加的肆意张扬。”
自打洛宓被册封为贵妃之后便搬出了琼宫,而她现如今居住的这所宫殿的名字是帝王亲赐,御笔亲提。
——逐月宫。
乍见此匾,洛宓心中也是纳闷无比,若不是知晓帝王对自己没有丁点情谊,还以为是多么情深意重呢!
可惜,不管是她自己还是秦蕤,心里面都是百转千肠,恨不得上演各种全武行。
“左不过是一时间的消遣罢了,陛下今日倒是清闲。”
洛宓朝着他欠了欠身子左在帝王的对面,两个人许是因为身份的关系,最近一段时间倒是难得的和谐。
“最近宫外举办了一场灯会,你可愿意同朕一并前往?”
近年来北秦祸事不断,秦蕤也忙着铲除世家,故而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些小事上。
可今年东洛已平,世家已除,他迈向万里河山的步伐又近了一步,故而这次灯会办得特别的盛大。
“诺。”
对于洛宓来说,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宫外终究比宫内更让她觉得舒心。
夜晚的北秦京城喧闹无比,这是平时看不到的,洛宓这些年虽然一直游走在江湖与朝堂之间,却很少有闲情逸致停下脚步,去领略这些生活中的风采。
走街串巷,瞧着路人们言笑晏晏的模样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前一段时间朝堂上的血腥似乎并未影响到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
官员的生死,朝堂的变迁对于他们来说过于遥远,他们想着的不过是一日三餐。
秦蕤和洛宓距离岁月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此时岁月湖周遭已经布满了人影,其中尤以女客为重。
她们手中无一例外,都捧着精美的河灯,只等时间一到便将自己所有的祝福与期望放归岁月湖之中,让岁月湖洗去她们的所有烦恼与愁丝。
“给”就在洛宓晃神的时候,秦蕤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盏河灯递给了她,“既然来了,总要应一应景。”
望着他手中递过来的金丝雀装扮的河灯,洛宓的唇角狠狠勾了起来。
“愿望朕已经替你写好了,要不要看一看?”
“不必了。”
既然是秦蕤所书,那么河灯里面的期望便是他的,和她没有丁点关系。
瞧着她笃定的言辞秦蕤也没有强逼她去看,反而伸手指了指岁月湖的位置。
“那么,便亲自放了它。”
“好。”
洛宓虽然不知其中的深意,可还是极为温驯地选择了听话行事,走进了茫茫人群。
避开了帝王的视线之后,她终究是没能按捺的住心里面那丝好奇,偷偷瞄了一眼河灯中所写的愿望。
然而,她终究是失望了,那张字条居然空无一字。
时辰刚到,众人便争先恐后地将手中的河灯放入岁月湖,而洛宓的动作也不慢旁人。
等行人逐渐散去,她才看到了岁月湖最前端站立的地方,一时间有些愕然。
他什么时候走到了最前面?
只是他此时双眸紧紧地眯着岁月湖的远方,盯着那站方圆几里最精美的河灯,因为那上面画着一张栩栩如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