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在收到敛月送来的信后,有些凝重,急忙将沈如皓叫到书房中一起商议。
“妹妹的意思是?”
沈如皓也同样凝重。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走错一步,沈家也会万劫不复。
沈恪摇摇头:“不,这恐怕不是纯儿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
沈如皓若有所思。
“父亲以为如何?”
沈恪眼里精光一闪,从案桌上拿过火折子,将烛台点燃,手中的书信被火苗吞噬,很快化作灰烬。
“以退为进,明哲保身,未尝不可。”
和白禛料想得一样,许庸这个老狐狸在朝堂上故作无辜,甚至不惜和他的拥趸割裂。
而许多大员纷纷为许庸说话。
魏驰目光如炬,以一人之势鼎立堂中,无畏无惧:“许大人说,是郡县地方官以你的名义为非作歹,那昭西太守陈仪,你又作何解释?”
许庸背后一凉,抹了一把冷汗,这陈仪又是怎么回事?他分明都处理干净了。
虽然心里打鼓,但他仍然强作镇定:“不知魏大人所言何事?”
魏驰冷笑一声,从怀中弹出一沓书信:“臣这里有昭西太守陈仪与许令君私相授受、瞒天过海的罪证,还请陛下过目。”
书信被德永接过,呈给白禛。
白禛一目十行,阅毕,勃然大怒,拍案质问:“许庸,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许庸这下是真的慌了,这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陈仪,慌乱之中,他想起来这名昭西太守的身份了。
“陛下明鉴啊,臣与陈仪素不相识,从不曾做过那些事,这陈仪分明是沈相的门生,魏大人恐怕是查错了人!”
许庸自作聪明,还想祸水东引,只可惜他的反应,全都在魏驰的预料当中。
魏驰扯了扯嘴角。
这个表情,让老奸巨猾的许庸心觉不妙。
只见一直未表态的沈恪站了出来,拱手道:“陈仪是臣最出色的学生,做出这种事情,臣痛心疾首,陈仪一时糊涂,好在及时悔过,主动归案,还望陛下看在臣的份上,从轻发落。”
主动归案?
听到这里,许庸当然也明白过来,他这是入了魏驰的圈套。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魏驰居然连一向不站队的沈恪都能说服,一起来对付他,甚至不惜折了自己的得意门生。
许庸百口莫辩,他知道这次自己是栽了。
想他浸淫官场多年,竟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给摆了一道。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人,朝中数道视线射向魏驰,心道此人绝非善类。
魏驰挺直脊背,不动如山,一派凛然。
而这一幕,同样也落在隐匿在殿外一棵巨树上的入霜眼中。
她奉沈若皎之命,密切关注此案进展,而她艺高人胆大,又是个不管不顾的,连金銮殿都敢一闯。
她从前听说,这些为官之人,大抵都是些脑满肠肥、玩弄权术、鱼肉百姓的恶贯满盈之辈,今天见到魏驰,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做官的,也有这样的好人嘛。
况且,这个魏驰生得也俊俏……
入霜摆摆脑袋,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惊恐。
沈若皎端坐在棋局前,听着入霜的打探来的消息,一边与自己对弈。
“这么说,许庸这一脉全都大受打击?”
由于人证物证俱在,许庸被当场革职,下了大牢。
除此之外,许庸这条线明面上的官员全都遭到贬庶,无一幸免。
白禛将许庸一案交给大理寺和御史台共同审理,只怕还有更多人会牵连其中。
这对如今朝中形势,无疑是一次大换血。
许庸这一脉,和敬阳王、柳坚关系紧密,对这二人而言,此案是一击重创。
白禛登基以来,一直有意无意打击权臣,收回权力,但都是小打小闹,这么大的动作,还是头一遭。
这次的打击,足以让敬阳王和柳坚元气大伤。
沈若皎轻哂,将手中的白子落下。
棋盘之上,白子已呈包围之势,无论黑子如何挣扎,已是必颓之局。
“娘子,我还需要去打听吗?”
入霜亮着眼问。
沈若皎歪头,疑惑道:“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是哦……”入霜失落地垂下头。
沈若皎看着入霜如此神态,若有所思。
玄景宫内,一片喜气洋溢。
“此番为朕拔掉病齿,飞骋功不可没。”白禛已然对魏驰信任有加,和善地叫他的字。
魏驰是陈太傅的门生,说起来,还算和他师出同门。
陈太傅对此人评价极高。
“恪礼守乐,肱股之臣也。”
若说起初白禛还是半信半疑,如今便是真的对魏驰怀有敬佩之意。
当今世道,人人崇尚权术,还有人以守正道为己任,敢于直面权贵而无畏,真可谓勇士也。
魏驰恭敬道:“臣不敢居功,此番幸得沈相割舍相助,否则许庸不会这么轻易认罪。”
他们这个计划,极易成功,但不易施行。
许庸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要让他无法反驳那些伪证,还需要更有说服力的人证。
而如今朝堂之上,官阶在许庸之上,又无阵营的中立之人,只有沈恪一人。
魏驰也诧异沈恪会同意合作。
在他看来,沈恪一直保持中立,谁也不得罪,谁也不扶持,是中庸却又无赖的选择。
若是能让沈恪的立场更加明确,那么他们这一方就更有胜算了。
“沈相受先帝提拔而得今日成就,陛下何不与沈相共叙往事?”魏驰提议。
白禛垂下眼,不置可否。
“臣母今日寿辰,沈相亦在宴请宾客之列,臣与臣母愿为陛下分忧。”
沈恪方与魏驰合作,如今受邀,虽不情愿,也不好拂了魏驰的面子。
宴席之上,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为他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魏驰就是在此时端着酒樽过来的。
“沈相。”魏驰作揖道。
沈恪并不热烈,淡淡回以一笑。
“听闻沈相素爱书画,驰偶得名家玉尘居士墨宝,想邀沈相共赏。”魏驰诚恳道。
沈恪心道不过是看共赏书画,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便也不多推拒,起身同离席。
魏府摆设清新淡雅,通往后院的小径两旁种满青翠的碧竹。
走在路上,魏驰忽然开口道:“沈相以为,驰亲手栽培的这片碧竹如何?”
沈恪不知魏驰此问为何,慎重答道:“高风亮节,恰如飞骋。”
魏驰摇头笑道:“驰倒是未想这么多,只是驰亲手种下这片碧竹,期盼有朝一日碧竹也能参天,为驰的后院遮风避雨,谁知这碧竹越长越疏,倒是比人还矜贵,驰想着,与其留这片故作高雅的碧竹,不如伐了以其他树种换之。”
魏驰这话听起来意有所指,沈恪心里怪不是滋味,只干干笑道:“也好,也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魏驰的书房。
里面灯火亮堂,魏驰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相,驰就不进去了。”
沈恪陡然一惊:“这是何意?”
却听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外面风大,沈相何不进屋一叙?”<>